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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宋絮清及笄前日,徐氏便去了北澈寺祈福,也求了道姻緣。
但徐氏並未想到的是,這還願的一日竟然來得如此之迅速。
北澈寺是京中人煙氣息最為旺盛的寺廟,不論是求功名還是求姻緣甚至是求子嗣,京中百姓都會來此處,侯府馬車停靠在北澈寺門口側邊時,已有不少人拾階而上,走過三百道臺階方可踏入北澈寺院門。
宋絮清跪坐在蒲團上,聽著徐氏閉眸唸唸有詞的讀著詞。
不多時,等候在一側的僧人將一道立牌遞給她,單手立起微微頷首:“小施主,請您自己前往院中將其掛上。”
宋絮清微微頷首,起身接過他手中的立牌,側身穿過洶湧的人群走出去。
這是徐氏不久前來供起的姻緣牌,姻緣一事實現之後,要由本人將其拋上院中的百年老樹中,前世的時候,宋絮清也做過這件事,現下倒顯得熟門熟路的。
走到掛滿姻緣牌的樹木前,樹木四周滿是拋著姻緣牌的女子,擠也擠不進去。
現下已經是夏日時節,宋絮清也懶得和大家擠,領著丫鬟們走到陰涼處,準備等人少些了再拋上去。
倚著立在池塘外圍巨石站了一小會兒,隱約聽到陌生嗓音的討論聲,言語間似乎有宣武侯府和王府的字眼,宋絮清耳朵微微豎起。
“我聽說婚期就定在下個月。”
“不是前幾日才下的聖旨,怎的下個月就要完婚了,這也太趕了點。”
“我聽別人說,好似是王爺的想法,說是要儘早完婚。”
“等那日到了,我可要去王府外湊湊熱鬧沾個喜氣。”
幾道腳步聲不疾不徐地走過,似笑非笑的討論聲也隨之慢慢地離去。
其實別說是其他人,就是畫屏和採桃二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前幾日才聽說皇上下了聖旨,不久後就聽聞婚期定在下個月十六,霎時間侯府上下都忙得團團轉。
不過看自家小姐神色自若的模樣,和待嫁的新娘子甚是不同,別說是焦急,就是點點待嫁閨中女的思緒好似都沒有。
思緒停滯下來,睏意也漸漸漫起,宋絮清用團扇掩著,打了個欠。
眼眸瞥見不遠處樹木下的人漸漸散去,道:“走吧,早點掛上……”
“宋姑娘。”
婉轉悅耳的嗓音從右側傳來截斷了她的話,不急不躁的嗓音甚是耳熟。
宋絮清微微側眸,瞥見徐徐走來的謝子衿,在她後頭跟著的,是將軍夫人鄧氏。
鄧氏本是垂眸叮囑著丫鬟,聽到女兒的聲音,也抬起了眸,視線越過女兒落在了長階上的宋絮清,笑了笑,道:“你怎的一個人站在這兒,你孃親呢?”
宋絮清眼中的霧氣漸漸散去,飄在半空中的思緒倏地落到了實處,凜神頷了頷首算是打了招呼,“孃親在院中,我先出來掛道牌。”
鄧氏睨見垂掛在她小指上的姻緣牌,瞭然道:“不日後再見,我們可就要喚聲瑞王妃了。”
這話說的,宋絮清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然而鄧氏也不在乎這個,睨了道佇立在側垂眸不語的女兒,抬手將她拉了過來,“聽子衿說,你們在昭庭司時也曾同窗段時日,現下在這兒遇見了,想來也是個緣分。”
聞言,宋絮清偏了偏頭,恰好接觸到她溫婉可人的眼神,與上一世臨死前瞧見的眼眸,盡是如出一轍!
她眸色沉了幾分,並未言語。
不過宋絮清稍顯淡漠的神情並未將謝子衿勸退,她輕笑了聲:“確實是有緣。”
鄧氏神色滿意地睨了女兒一道,眼角餘光撞見從主殿中走出的徐氏,不疾不徐地回過眸來,對宋絮清說:“正好我尋你孃親有點事,你們姑娘家間聊聊。”
說著遞給謝子衿個眼神,領著丫鬟就走了。
凜神對待這對母女的宋絮清並未錯過細小的眸光,就好似今日的‘巧合’,都是刻意而為的。
思及此,她眼眸微微冷下。
鄧氏離開些許時刻,謝子衿好似看出她在想什麼般,嘴角掛著笑意,道:“實在抱歉,孃親聽說你們今日來還願,這才帶我來這兒,就是為了尋你們。”
宋絮清眉心倏然蹙緊,不過須臾時刻松下,狀似無意地‘哦’了聲,“將軍夫人來尋我孃親,那你是來尋我的?”
“我只是隨孃親來的而已。”謝子衿撥弄著垂落下來的柳枝,“你是未來的瑞王妃,孃親想同你們打好關係,這是自然的。”
宋絮清沒有想到她會將話說得如此直白。
但謝子衿這話好似也不是要她回應什麼的,停頓少頃後,問:“不過我聽說你日後都不再去國子監了,不會覺得無趣了些嗎?”
宋絮清臉上笑著,聽出她話裡有話,徹底搞明白了她為何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這是為了即將落在她頭上的頭銜來的,或者說是為了裴牧曜來的。
她淡聲道:“自然不會,若是有心學習,便是在哪兒都能學,這一點想必謝姑娘要比我明白些。”
謝子衿眼神一怔,隨即笑出了聲:“你說的是。”
宋絮清和她也並沒有什麼好談的,見姻緣樹下的人流散開,手中握著姻緣牌上前,在僧人的指引下完成了垂掛之禮後,把姻緣牌遞給了小僧人,看著他三下五除二地爬上樹梢,緊緊地將立牌捆在樹上。
謝子衿本就是來尋她的,自然是跟著走了過去,看著宋絮清不慌不忙地行垂掛之禮,眼眸暗了暗。
圍著樹木的石頭打磨得並不光滑,甚至可以說是粗糙的,若是稍有不慎磕著了臉,不說頭破血流,也定是會在臉上留下疤痕。
她眼眸掃過幾個丫鬟的背影,垂落的手微微抬起之際,忽而聽到宋絮清喚她的名字,頓時眼疾手快地收回了手,狀似無事地走過去。
“謝子衿。”宋絮清不疾不徐地接過茗玥遞來的手帕擦擦手,“若是有人哪日忽然笑眯眯地給了你一擊,你會如何做?”
謝子衿聞言,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眼前的女子眼眸閃爍著光亮,似乎是真的好奇,她斂了斂神,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若不是什麼重擊——”
“這一擊會要了你的命。”宋絮清笑意吟吟地打斷了她的話,“你覺得這當如何是好。”
“……”謝子衿默然,微微蹙起了眉,不知宋絮清問這些話是什麼用意,但見她目光盯著自己,思忖須臾才道:“既然能要了我的命,若是有機會,我定當以命換命。”
“這樣呀。”宋絮清漫不經心地微微一笑,沉默片刻,話鋒一轉:“不過我倒覺得以命換命並不是什麼好方法,若我遇到這個情況,當然是得好好活著,再伺機遞給她一刀,你覺得這個方法如何?”
謝子衿怔然,好半響才說:“你說的沒錯。”
宋絮清眼眸一彎,迎著孃親的身影走去,經過謝子衿身側時,不忘說:“昨日收到了本話本子,裡邊有個傻姑娘不清不楚地被人暗算了著,失了性命,看得我不由得想,若是我會如何做。”
“話本只是話本罷了,宋姑娘不必放在心中。”謝子衿道。
宋絮清回眸撇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嗯’了聲,小跑著上前挽住徐氏的手,“孃親,我們什麼時候回府,我昨日的話本子還沒有看完呢。”
徐氏失笑,掏出手帕擦了擦她額間的碎汗,對身側的鄧氏道:“這孩子散漫慣了,讓謝夫人見笑了。”
“姑娘家這才可人心。”鄧氏笑道,“不像我家子衿,整日整日只會讀書,別說是和我撒嬌,就是說個貼己話都不曾。”
她話雖是這麼說的,但也不難聽出語氣中的驕傲之意。
徐氏視線掠過謝子衿,笑了笑,“府中還有事需要處理,我們就先行離開了。”
鄧氏頷首:“好,我們改日再聚。”
直到宋絮清和徐氏的身影走出院門,鄧氏才斂下了掛在嘴角的笑。
她斜眼睨了道自家女兒,抿了抿唇:“聊得如何。”
謝子衿搖了搖頭:“她看似天真爛漫,心思卻並非如此,我遞過去的話她隨口接過了,也不落坑。”
“看出來了。”鄧氏掌心微籠,捏著適才從殿中取出的姻緣牌,“你日後多多和她走動,務必要打好關係。”
“娘,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她是未來的瑞王妃,你若是想入王府,撐死了也就是個側妃,就要做好看她的臉色過活的心理準備。”
鄧氏嗓音淡漠,落在謝子衿耳中卻像是生了刺那般,刺得她耳膜生疼。
她眸光沉沉地望著宋絮清的背影,緊抿著唇不語。
鄧氏一看就知道女兒在想些什麼,隨手將姻緣牌遞給她,揚揚下頜讓她去掛上。
謝子衿凝著她攤開的掌心,姻緣牌字眼繚亂,如同她的思緒那般。
見她許久都沒有接過,鄧氏牽過她的手腕把姻緣牌強行遞過去。
就是如此,謝子衿都不肯接,她倔強地看著孃親,“我為何要低她一等。”
“你就是不想低她一等,你現下也必須要低頭。”
鄧氏塞進去,緊緊地扣住她的掌心,示意她趕緊去掛上。
謝子衿垂下眼簾,不肯罷休。
鄧氏見狀嘆了口氣。
懶聲道:“是人就總有生老病死的那日,日子還長著,你還怕沒有那一天嗎?”
謝子衿聞言倏地抬起頭。
作者有話說:
今天只有一更,另一更週末補給大家。
明天肯定是雙更!之後也肯定是!
第55章謠言
(我認識她,更不喜她。)
將近晌午時分,縈繞著溼氣的朝陽變得愈發毒辣,就是如此,北澈寺仍是人影攢動的光景,額間碎汗打溼了髮梢,依舊賣力地往攀爬。
宋絮清落在徐氏身後,佇立於樹蔭蔭涼處等待馬車駛來,她視線越過憧憧人影,樂得清閒自在地眺望著半山腰風景。
“姑娘,屬下適才分明瞧見謝家小姐抬起了手。”茗玥亦步亦趨地走近,站在她身後,抿著眼眸,口吻嚴肅:“是否需要屬下把她扣下。”
謝子衿的小動作看似無人知曉,實則也落入了宋絮清和茗玥的眼眸。
和她站在同一處,宋絮清根本不可能卸下心防,毫無防備地背對著她,誰知她會不會陰上一手。
事實證明她並未猜錯,若不是她驟然出聲,謝子衿怕就是會上手將她推倒在地。
後來她也曾細細地丈量了下石雕樹池,謝子衿選的角度倒是刁鑽,不至於讓她沒了性命,但若掙扎間稍有不慎就會磕到眼角。
“不用。”宋絮清眸中漣著笑,漫不經心地睨了她一眼,言語間漫著縷縷漠然:“她今日倒也是心慈,只想要我受傷倒沒想要我的命。”
“姑娘。”茗玥蹙眉,被她的話語怔住,心中湧起股氣,“屬下今日夜裡就去把她扣下!”
宋絮清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知道她的好意,不過……
“稍安勿躁,你若將她扣下用的是什麼理由?我和她不過都是臣子之女,又以何種身份審問她。”
茗玥目光頓了頓,垂眸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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