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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他就會完全相信她,他會安心,興許還會愧疚,她往後做什麼都會順利得多。

可她腳下似乎有千斤重,步子也慢慢停下來。

兩人仍隔著六七步遠,她遠遠看著他,掐住掌心,才從喉嚨裡逼出聲來:“阿澈。”

作者有話說:

白天——

銜池:因為藏了字條,還說了謊,心跳蹭蹭加快。

寧珣:她心跳好快,她好愛我!

晚上——

寧珣:一定要回去?

銜池嘴上說的:在坊裡有幾個朋友沒來得及道別。

寧珣耳朵聽的:在坊裡有個沈澈,想再見一見。

寧珣(破碎一地):她愛我,她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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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無論沈澈今日是為何而來,她最首要的,都是安下他的心去。◎

沈澈看著她進門,明明不過未時,可天色太陰沉,她的神情隱在暗處,叫人看不真切。

兩人誰都沒有再上前一步,也沒人再開口。欲雨的天氣,空氣粘稠。

半晌,沈澈沉沉撥出一口氣。

她喚的那聲,話音裡帶了些不知緣由的細微的顫。聽見的那剎,他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握緊,又緩緩鬆開。

什麼都不做,才是眼下對自己和她最好的做法。

這片刻的沉寂中,銜池垂下視線,沒多久眼中便生生逼出一層水霧。

她並不想靠近沈澈,可這是她被送入東宮後他們第一次見面。她總該有點情緒的。

她昨兒想了一夜,該如何表現才能叫沈澈、叫池家安心——其實不難,他們想要的,無非是枚軟弱無力又聽任擺佈的棋子。

這段日子以來太子對她寵縱非常,他們既喜又憂。

喜的是她這枚棋子的作用沒準兒比他們預想的還要大一些,憂的是她會不會被太子來勢洶洶的寵愛所誘,臨陣倒戈——即便他們手裡握著宋弄影。

他們一憂,怕她脫離掌控,就難免會想透過折騰宋弄影,來看看她在她心裡的分量。

無論沈澈今日是為何而來,她最首要的,都是安下他的心去。

隱隱有沉悶雷聲,一道比一道近,雨聲“刷”一下傾盆而至,來得很急。

沈澈轉身坐下,燒滾的水衝入茶中,騰起的霧氣激得他咳了一陣兒,平緩下來才抬頭對她道:“天色不好,來的路上有沒有受涼?”

同往常語氣一樣,好似這段日子她只是去京郊遊玩,而非被他親手送入龍潭。

銜池搖頭,到他對面坐下,主動伸手拿過那盞茶。她眼眶發紅,垂眸看著握在手中的茶盞——那是剛燒滾的水衝的茶,再厚實的茶盞也還是燙手,她這麼拿著,不過片刻手便發紅了。

沈澈一皺眉,從她手中將茶盞穩穩抽出去。

這一刻她才像是終於繃不住,抬眼看著他,淚眼朦朧,聲音打顫:“我不想留在那兒。那地方,像座死牢。”

他擱下茶盞的時候,茶水晃了一下,有幾滴水迸出來,濺上他手背,燙紅了一片。他恍若未覺,只望著她問:“他對你不好?”

銜池搖頭,“不是好與不好。他已經算是很縱容我,可我不喜歡他。在他身邊的每一刻,都如坐針氈。”

“阿澈,太難了。這些話我只是在心裡想想,從未在他面前表現出來。可即便如此,他也沒能完全放下對我的戒心,我日日提心吊膽,生怕行差踏錯一步。”

雨勢漸大。

她抓住他的衣袖,似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阿澈,你接我回來好不好?”

沈澈衣袖裡的手一緊。

自她回京後,她已經很久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了,全心全意,滿是信賴。

一道悶雷倏地炸響。

心底那點鬆動被他壓下,他眼神平靜,看她的樣子像在看耍賴偷懶不肯用功讀書的孩童。

昨天夜裡從東宮傳了訊息來,說太子對她十分親暱,兩人還一道用了晚膳。

太子對她尚可,而她的狀態也比他預想的要好得多,應是沒什麼大礙。如此一來,他也便放心了。

於是他只姿態剋制地握住她的手,“倘若一切順利,兩年,最多三年,我便接你出來。”

她抓住他話裡的漏洞,眼淚落得恰到好處:“倘若不順利呢?”

那滴眼淚墜下時,她清楚感受到他握著她的手突然用力。

她心裡其實從頭至尾都沒什麼起伏,甚至還在想,他的那點真心,怕是就只在這一握之間。

“不會不順利。”他伸手替她抹去眼淚,語調溫柔:“熬一熬,很快就過去了。”

銜池順勢抽回手,低低“嗯”了一聲,又頓了頓,鼻音濃重,尾音卻上揚著,似是在期待一切順利她就能早點從東宮脫身:“那……這幾日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她不信沈澈冒著這樣大的風險,只是單純想見她一面。與其等他說,不如她主動問。

沈澈將那盞溫度差不多可以入口的熱茶放回她手邊。

他安排小五去池家取信那日,本只是擔心她,想見一見她。孰料不過短短几日間,朝堂形勢又變了。

現在他確實需要她去做一件事。

他要她去抄一份名單。

請立新後一事的餘震仍在,恰在此時,去歲秋裡林參議查的那樁私鹽案又被翻出來——那樁案子被查出牽涉到部分京中官員。

此事在那林參議死後,聖人其實便知道了。其中同寧禛有攀扯的,都已經處置妥當——可那是私下裡。

而在早朝上過了明面兒,性質便不同了。

聖人這幾日本就心氣不順,當即在乾正殿金口玉言,要將一批官員進行調動。

此事非同小可,寧禛本欲將這差事攬到自己身上,可聖人沒允。

而此時有人奏請提議,既然先前林參議是太子安排去的荊州,如今牽扯出的事端,由太子解決再合適不過。

一來二去,擬定官員調動名單一事,竟落在東宮那位頭上。也正因此,太子被解了禁足。

沈澈口中有幾個名字她聽著很陌生,但等他說完,她大致也明白了寧珣這幾日到底都在書房忙什麼。

“找機會將那名單記下來,自會有人去找你拿。”

銜池面露難色,有些惶然:“可我不知能不能做好,他從未在我面前看過政務。”

她知道自己沒有權利拒絕,但有的話總要說在前頭。

“盡力便好,不必緊張,放輕鬆些。”他又替她倒了一盞熱茶,柔聲道:“倘若真被他發現,也不要慌張,咬定你不知情。自會有人出來頂罪。”

銜池低低應了一聲,啜了一口熱茶。

不知是該感慨堂堂東宮竟跟張篩子似的,還是該後怕沈澈的無孔不入。

她低頭的空裡,沈澈從一旁拿出一封信並一雙舞鞋,遞到她面前:“宋夫人很好,你可以放心。郎中也說照這樣養下去,再有個一年半載,便能正常生活了。”

銜池眸中一亮,先接過舞鞋仔細看了看,而後便放在膝上,將信拆開。

是孃親筆所書,字跡娟秀,也不像先前病中那樣綿軟無力。

見娘在池家確實被照顧得很好,她放下心去,將信小心收折,剛要收起來才想起什麼似的看了一眼沈澈。

沈澈望著她的目光依舊溫柔:“本是打算叫你看完直接燒了的。但你若是想留,便仔細些。”

她飛快點點頭,將信同舞鞋一道藏進懷裡,又拿出自己寫給孃的信遞給他。

不必再說什麼他也明白。

時辰不早,雨也小了些,銜池正準備走,卻突然見梅娘慌慌張張進來。她鮮有這樣失態的時候,裙角都沾溼了一大片,一進來便立馬將門掩好,急急對沈澈道:“太子來了。”

她氣還沒喘勻,一股腦說下去:“穿的常服,也沒用東宮的車駕,來得低調,但沒遮掩身份。”

她頓了頓,看向銜池,“只說是來接人的。”

寧珣既然亮了身份,自然沒人敢攔,用不了多久便會到這兒來。

銜池倏地坐直了身子,他不是正忙著麼,還有閒暇來這兒接她?

沈澈卻恍若未聞,只又給銜池續上一杯熱茶,“再喝一口暖暖。外頭下雨了,會冷。”

銜池站起身,哪兒還顧得上這盞茶,“他既是來接我的,那我便直接下去跟他走,你們留在屋裡,就不會同他撞上。”

她邊說著已經走到了門前,雨聲隔絕了腳步聲,因著推開門這一刻,她才看見不遠處有人撐著傘走近。細密如織的雨幕到他那兒,便陷下去一塊兒。

好在她這兒是二樓,底下撐傘的人若不抬頭,還看不到她。

銜池沒多想,生怕再晚一步他便要上來,將門從背後掩好,便立刻提著裙子,從木梯一路小跑下去。

到最後幾級時,雨幕帶來的溼氣撲面而來,她才緩下腳步,站在階上,安靜等著他朝她走來。

方才屋裡沉悶腐朽的氣息散開,雨下了有一陣兒了,也不再沉甸甸地壓著人喘不動氣,起碼讓人能長長地透一口氣。

雨滴濺落傘面,四處迸濺開。握著傘柄的那隻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寧珣在她身前不遠處站定,傘簷微微向上抬起。

他隔著雨幕朝她望過來。

她眼眶微微發紅,像是先前哭過一場。

因為沈澈?

寧珣抬眼,淡淡瞥了一眼她方才出來的那間房——房門緊閉,將裡頭的一切擋得嚴嚴實實。

他給了她足足一個時辰,看樣子,他還是來得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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