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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就去躺著。”

寧珣就在她身後,正探手將筆擱回去。她果斷轉身,軟綿綿陷入他懷裡,而後抬手勾住他脖子,趁他反應過來之前飛快親了他下巴一口。

“謝殿下。殿下用過晚膳了不曾?小廚房新熬的湯很鮮美……”

殷勤得過分。

寧珣撂下筆,並未回抱住她,甚至出言打斷她的喋喋不休:“用過了。”

他話音剛落,方才還望著他眼睛發亮的人突然便垂下眼眸,睫羽微微顫了顫,繞在他脖頸上的手也猶豫著要放下。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寧珣閉了閉眼。

下一刻卻還是伸手扣在她腰間,另隻手繞過她膝彎,將她抱起,親自送回榻上。

“病沒好就多躺著。”

他動作雖柔著,但神情無端發冷,銜池頗有自知之明,看著他轉身離開,壓根沒伸手留他在這兒過夜。

直到他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她才慢慢吐出一口氣。

嘖。寧珣對她的疑心不小。

但好在還算可控。

只要她自己不露餡兒,他找不到旁的證據。沒有證據,這事兒他也只能是懷疑著,等時日一久,慢慢便淡了。

何況這樣也有好處。

寧珣起疑得如此明顯,這段日子池家和沈澈想必不會再叫她去做什麼了,她能省不少事兒。

自那日後,寧珣來得也少了。常常是隔了兩三日才來一趟,也不久留,更不過夜。

像是專程來教她認字讀書的。

或者說,來挑她破綻的——尤其是讀書的時候,她得牢牢記著哪些字是教過的,她“認識的”,哪些字是“不認識”的。

一來二去,她現在看見書就頭疼。

現在連留他用頓膳也需得找好藉口,再三挽留。

她在寧珣面前讀完書便覺精疲力盡,哪還有心思再同他周旋,索性便不留。

左不過是一個等。池家現在想必比她還著急——寧珣對她的疑慮不消,她便是廢棋,他們剛嚐了甜頭,眼下可捨不得放手。

池家勢必會想辦法幫她完全洗清嫌疑,那她樂得坐享其成。

何況這樣一個多月過去,反倒找回了幾分前世相處的節奏。

——除了蟬衣磨得她耳朵起繭以外。

於是她又開始時不時往書房湊。

春意不知何時便深了,花落了一地,宮人尚來不及清掃,銜池一路走過去,沾了一身玉蘭香。

蟬衣今兒是費了番心思打扮她的,去了複雜配飾,只在腕間戴了玉鐲,頭髮也只用玉簪鬆鬆挽起,素淨清麗,卻叫人挪不開眼。手上提得卻偏偏是食盒,添上幾分煙火氣,不至顯得清冷疏離。

銜池沒了不需通傳的特權,便乖乖在書房外站定,等著公公進去通傳。

平日裡也不會等太久,頂多是一盞茶的功夫。

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她剛走過來,便聽見書房裡有動靜——除了寧珣,還有人在裡頭。

懷和公公還了她一禮,“五公主在裡頭,姑娘不妨先回去,晚些時候再過來。”

五公主寧珠,封號長樂,她知道的——寧珠說是聖人最寵愛的孩子也不為過,她被護得極好,不曾見過宮闈之中的血腥腌臢,性子難免便單純直白一些。

也正因此,即便她一向同太子親厚,二皇子一眾人也從未為難過她。

上輩子五公主與銜池也算是有些交情,不過兩人遇上得晚了些,是在東宮那場大火的前一年。

那時候的局勢比眼下複雜得多,權勢交織著,所有人都在忙,忙著生死。所以她們也實在沒多少時間相處,因著交情不算差,但也算不上多好。

銜池站定原地,“公公不必進去通傳了,我就在外頭等著就好。”

懷和沒攔她,她便在門外一直等了半個時辰。

直到寧珠一步從書房跨出來。

銜池聞聲抬頭,春風柔和,風揚起她薄紗裁成的衣裙,憑空生出幾分飄渺之感。

寧珠一時有些出神。

銜池按著規矩行禮:“銜池見過太子殿下、長樂公主。”

寧珠想也沒想,扭頭對寧珣道:“皇兄,你方才說叫我隨便挑一樣帶走,應該還算數吧?”

寧珣順著她視線望了一眼,神色如常:“不行。”

她馬上拉住寧珣衣袖:“好皇兄,太子哥哥,長樂求你了,你這東宮人已經夠多了,少一個又能怎麼樣,我那兒剛好缺一個女官……”

下一刻她便看著她的好皇兄面無表情撫下她的手,走向她一眼看中的美人,極其自然地在人前攬過她腰身:“等多久了?”

“不久,剛過來而已。”寧珣在五公主面前突如其來的親暱讓銜池竟有些不適應,不動聲色地退開一點,在察覺到他原本虛虛環著她的手驟然緊貼上來時,才停住退勢。

寧珣旁若無人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手都涼了,還說不久?”

寧珠睜大了眼,想起外頭的傳言,看看寧珣,又看看銜池,這才慢慢將她同夜宴那天獻舞桃夭的那個舞姬對上。

那一剎她想的竟然是——色令智昏,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

因著想起桃夭而升起的那點兒敵意,在看清銜池手中還提著食盒的那刻也散了個乾淨。

——在外頭等了這麼久,也不曾恃寵生驕,命人進去通傳。何況她來這一次,便撞見她來送吃食,想必平日也是一直如此。

也罷。她皇兄身邊也是該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了。

她又不好橫刀奪愛——但既然帶不走,常來養養眼應當沒問題吧?

她剛要向寧珣表現一番自己的大方,便見他一手接過食盒,吩咐道:“懷和,送長樂出去。”

作者有話說:

銜池:我們演技派,主打的就是一個信念感。不需要對方接戲,只要我在,戲就沒有落到地上去的可能性!(信誓旦旦)

寧珣:想看老婆。但按這個時間進度,我還要裝給外人看我在懷疑她。得找個理由。好,教她認字吧。

銜池眼裡的:三天了,過來檢查作業,書抄了嗎,字寫錯了嗎,寫錯了就可以進大牢了。

寧珣實際上:終於三天了!老婆我來了!!!

學習結束。

銜池:殿下留下用膳吧。

寧珣:不必。(因為不能表現得太親近,所以在等老婆找藉口再挽留一下,好一口答應)

銜池:恭送殿下。

寧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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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苦肉計對寧珣還真是屢試不爽。◎

五公主剛忿忿走遠,寧珣便鬆開手,手中食盒也隨手遞給一旁的宮人。

這月餘來他冷淡得很,銜池已經習慣了,順勢退了一步,“天開始熱了,怕殿下沒有胃口,小廚房煮了開胃消食的粥。”

她頓了頓,特意補了一句:“銜池替殿下嘗過了,味道很好。”

她這話的原意是叫寧珣放心入口,但他的注意力顯然並不在這兒,只淡淡瞥了一眼她退開的距離,突然問她:“你用過膳了?”

銜池想起蟬衣今兒送她出門時囑咐的話:“姑娘天天硬往上湊也不是辦法,還是得有進有退。”

於是她點了點頭,笑得溫婉而疏離:“若殿下沒有旁的吩咐,銜池就先告退了。”

寧珣默下去,半晌只“嗯”了一聲。

懷和送完長樂回來時,太子正在用膳。他上前將替太子佈菜的內侍換下來,一眼便看見桌上那隻紫檀食盒。

殿下今日似乎食慾不佳,早早便停了箸。

他跟了殿下這麼多年,見那食盒雖並未開啟,但也沒叫人撤下去,心裡便明瞭。

懷和用銀針試過毒,另換了只碗將粥盛出來,也沒用食盒裡的白玉勺。確認無誤後,才奉到寧珣手邊:“宋姑娘特意送來的,殿下不妨嚐個心意。”

寧珣惦記著書房裡因為長樂過來而被打斷的政務,本打算起身,聽了懷和的話,眼前卻無端閃過她殷切望著他,說味道很好的樣子。

最終還是接了過來。

自那日後,長樂公主便時不時過來,有時候甚至只差人通知寧珣一聲,便直接將銜池拐出去。

——她在宮裡過得無聊,唯一同齡的熙寧與她素來不對付,身邊的女官又都是父皇親自把過關的,古板正經。難得碰上一個長相性子處處合她心意的,還能日日陪她玩兒,便捨不得放手。

寧珣知道他那二弟的目標只是這座東宮而已,不會對長樂做什麼,她要帶銜池出去他也便沒攔。

直到那日長樂風風火火將人借走,又風風火火還回來。

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人,回來時一身青紫,蟬衣去接時,都不知該扶她哪兒。

是去京郊騎馬摔下來摔的。

畢竟是自己非要教人騎馬,還不小心驚了馬,害她從馬背摔下去,長樂心疼又心虛,親自守在銜池榻邊等著御醫過來。

沒成想御醫沒等來,倒是先等來了她皇兄。

寧珣沉著臉幾步走到榻前,對榻邊的長樂視若無睹,按下要起身行禮的銜池:“都是哪兒疼?”

“不算疼,不過是公主太緊張了,才這麼大陣仗。”

她肩上那塊青紫得明顯,寧珣臉色愈發陰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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