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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青年》一眾同人編輯的努力下,於國內43個省市的94個代派處火熱售賣,一時發行量達到高峰五萬份,德先生和賽先生的大旗席捲於大江南北,眾多有志青年開始相繼覺醒,北京大學提前成為這一代年輕人的「聖地」。

北京大學校園內,一眾學生正簇擁著站在高臺上的文茵,聲情並茂朗讀著《新青年》上的文章。

「同學們,看看傑瑞先生說的話吧,句句振聾發聵,請允許我摘抄幾句給大家念一下。」

「如果現在只有一扇窗,我希望永遠把它開上,不要失去和希望。」

「我寧可痛苦,我不要麻木,我不要我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然後很滿足......」

唸到最後,文茵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在嘶吼,嬌小的身軀蘊含著巨大的力量,餘音盪漾在校園內,令所有路過的行人不禁駐足側目,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奇女子。

不遠處的六角亭,陳先生斜坐在長椅上,翹著二郎腿,不急不慢地喂著池子裡的錦鯉。

蔡元培瞅了他一眼,又回頭繼續看著自己的檔案:「中甫啊,《新青年》這次做得好啊,未入社會之學校青年,亦必從事於種種學問,為將來入世之準備,若為德先生和賽先生這兩位良師益友,無精神休假之餘地,常易使人生觀陷於悲觀厭世之域,而不得志之人為尤甚。」

陳先生笑笑,露出標誌性的大白牙:「我倒是沒蔡公想得那麼多,盡人事而知天命,可以無悔矣,既然我創辦了《新青年》,那就把他辦到最好,不愧初心,如今看來不負我和致遠他們的希望,尤其是他那篇文章,像驚雷一般炸在這灘池水裡。」

將手中所有的窩窩頭渣裹成麵糰,砰地一下砸向水池,原本相對平靜的死水激起一片巨大的水花,荷葉們也隨之搖曳。

「有的魚兒會被嚇得驚慌失措,惶惶如喪家之犬,有的魚兒則懷揣強烈的求食慾,不放棄任何生的希望,甚至可以藉助水花魚躍龍門,哪怕有一條化龍,我們的雜誌就成功了。」陳先生拍拍手,站起來將身上的碎屑處理乾淨:「至於那些浮萍啊,水草啊,就隨他們去吧。」

蔡元培蘸了點墨水,批閱著手頭的檔案:「你呀,早就讓你把編輯社搬到北京,當初你還不肯,現在跟我打啞謎,人心不古喔,都欺負上了年紀的老傢伙。對了,別忘了你還是北京大學的文科學長,致遠人是不錯,但他更優秀的地方是在算學,你可別把他的路給帶歪了,要不然別說我饒不了你,馮教授那裡也不好解釋。」

陳先生笑笑,摸摸頭髮避而不答,單手掐腰指著遠處的***,微眯著眼:「蔡公啊,你說未來咱們北京大學的女子是不是都如此彪悍,巾幗不讓鬚眉,這女禁開得好,開的妙啊!」

蔡元培聽罷無奈的搖搖頭,將毛筆放下,背手與其並排看著遠方:「造就完全人格,男女一也。德先生和賽先生面前,不會因為你姓陳我姓蔡,就優待誰,也不會因為我是男她是女,而偏向誰。只不過啊,雖是老友家的千金,可依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這話裡明顯有話,甚至還有些常人不知道的隱情,勾的陳先生心癢癢,側臉笑道:「蔡公,現學現賣那可是耍賴啊。」

蔡元培暢快大笑:「說是男女,可實際上說的卻是一個人,我聽說你家的兩個孩子來京了,怎麼樣,父子間的關係有沒有好些?」

「噯,誰讓都是我的種呢,認死理,慢慢來吧......」

......

四合院,程諾正緊鑼密鼓處理《簡明數學辭典》最後的收尾工作,天津那邊已經傳來訊息,辮子軍已經開始集結,隨時有可能闖到北京復辟,因此他需要利用好這段時間,免得將來另生變數。

這時門外突然傳

來敲門聲,開啟門一看正是許久未見的葉企孫,斜挎著包拎著兩盒點心。

「請問,這是北京大學算學門程諾程教授的家嗎?」

身著學生服,難掩書生氣,不過即便是這樣,李老三還客氣道:「對啊,請問小先生您是哪位,找我家先生有什麼事嗎?」

「師傅,我是清華學校的一名學生,和程教授認識,這次找他是有些算學問題要請教他,麻煩你給我通報一下。」

「噢噢噢,明白了,您也是我家先生的學生啊,那勞煩您先在門口等候一下,我去看我家先生在不在。」現如今登門拜訪的人太多了,李老三還是多了個心眼,沒有著急答應,誰知道自己先生認不認識他呢。

程諾在得知情況後,放下手中的筆很高興:「原來是企孫啊,快趕緊請他過來。」

話剛說完,程諾又覺得有一絲絲不妥,自己剛說完德先生這邊就擺起譜來,於理不合,便叫住半隻腳已經跨過門檻的李老三:「算了,老李我和你一起去吧,這可是我一小友,將來他再登門,你就不用通報,直接把他請過來就是。」

不過在見到程諾親自迎接時,葉企孫還是有些緊張,緊握著揹包:「程教授你好,很抱歉上門打擾你,只是去北大轉了幾次,都沒見到您,這才出此下策。」

程諾上前將其領進來,笑道:「學期末了,我那堂課早就結課了,見不到我也正常,這不忙裡偷閒,做一些自己的事。」

「我說呢,是我湖塗了。」葉企孫聽罷有些憨笑,不過笑完突然想起來手裡拎著東西,趕緊說道:「這是我在朝陽門外壇口的永興齋買的點心,不知道您喜歡什麼,看清華的那些先生們喜歡這個薩其馬,便隨大眾也買了些給您嚐嚐。」

東西不多,但足以見得來客的心意,程諾笑道:「心意到了即可,這才月初,你們清華學生有點零花錢不容易,等走的時候帶回去和同學們分著吃吧,下次再來可不許這樣了。」

不過葉企孫顯然有自己的主見,答應下不為例後還是堅持把東西放下:「古人常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程教授雖然咱們沒有師生之名,但有師生之實,別人至少奉三盞敬師茶,我只有兩盒點心已是佔了大便宜,已退無可退。」….

怪不得後面能教出那麼多的牛人,此時的口才已然大成,程諾只好收下點心,一盒留給自己,一盒分給李老三。

薩其馬單看名字可能以為是西洋舶來食物,實際上是地地道道的本土小吃,因為這個糕點的最後兩道工序,油炸的短麵條,碼(粘合)起來,然後再切成方塊。切,滿語音為「薩其非」,碼,音為「碼拉木壁」,合在一起便簡稱為薩其馬。

雖然是滿族美食,但很快就被同化,後來傳到廣東和江西等地,人們用麥芽糖替換傳統的冰糖,更加黏合可口,逐漸有了現在的樣子。

話說李老三這邊接到薩其馬答謝後,拎著東西來到自己的住處,本來想分給孩子們吃,結果只看到了妮蛋兒一個人。

「爹,你這拿的啥啊?」妮蛋兒睜著碩大的眼睛,裡面滿是好奇。

「滿洲餑餑,先生讓我拿給你們幾個小傢伙吃的,聽說老貴了。」李老三可不知道它的「洋名」,只知道土名:「你哥他們呢,把他們仨喊過來一起吃。」

「我哥他們去當奔得兒木去了,估計得等一會兒。」油紙包裹也藏不住香味,妮蛋兒忍不住抽抽鼻子。

「傻鳥,是不是又掏鳥窩去了,一天天的淨不學好,看我回來不把他吊起來打。」李老三眼睛一瞪,馬上就要溢位火氣來。

妮蛋兒趕緊把他拉住,急忙解釋:「爹你又這樣,我哥他們是幫助隔壁的那些先生們找錯別字去啦,幹著大好事,我哥早就不是以前的我哥了。」

奔得兒木,又作「錛得兒木」,北京土話中指的是啄木鳥。

《國民》、《少年》雜誌都改為橫排撰寫,一些編輯不太適應節奏,加之人手不足,難免會有些錯字漏字,恰好看到院子裡有孩子們嬉戲,程諾便把他們請來幫忙,還特別安置了一個崗位,名為「特別顧問」。看這些孩子們喜歡什麼,《少年》雜誌也正好側重什麼,而不是大人們想當然以為孩子們必須喜歡什麼,那樣就違背雜誌設立的初衷。

對於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能得到大人們的認可,簡直是太珍貴太罕見了,糖葫蘆報酬也不看在眼裡,幹勁十足,妮蛋兒也是怕他們累壞,特意回來準備一些白開水拎過去。

李老三此話一聽,立馬喜笑顏開:「看來祖墳真的要冒青煙,讓你哥跟那些先生們好好學,好好看,人家身上都藏著大學問,放在前朝都是有功名的大才,滿洲餑餑你拎過去你們一起分著吃吧。」

妮蛋兒看了看點心盒,不解道:「爹,你不吃嗎,我先給你拿一塊吧?」

李老三感覺這個女兒沒白疼,老臉笑成了菊花狀:「太甜了,你爹我不愛吃這些個零碎嘴的,對了,別顧著你們自己,記得上灶火房給你娘送點,讓她嚐嚐。」

妮蛋兒似懂非懂,走出門過了半晌又折返回來。….

「我娘說,太黏牙了,讓你把剩下的小半塊吃了......」

......

堂屋,程諾俯首看著葉企孫帶來的習題,心裡一陣陣感嘆,這麼厲害的人到哪都厲害,沒想到竟將自己這學期所講的《類域論》吃透了大半,甚至超過了同期北大的不少學生。

「企孫,除了你剛才說的狄利克雷在證明L函式時所使用的分析方法外,還有別的不懂的地方嗎?」

葉企孫微微弓著身子,將習題集翻到其中一頁,說道:「證明猜想的過程中,我對赫克L函式方面還有些不太明白。」

程諾笑道:「赫克L函式的集合包含戴德金函式的集合,一般有如下尤拉乘積的分解形式......」

靈感的火花往往產生於彼此之間思想的碰撞,面對這麼一個好學的學生,程諾在授課的同時,甚至覺得自己也成長的不少,對於類域論的下一步發展也有了更清晰的規劃。

給這位小友講完所有的難題後,靈感爆發,原本類域論的證明過程過於依賴解析方法,導致其繁瑣無比,上手門檻很高,完全可以試著用代數的方法簡化過程,利用切博塔廖夫的「分圓擴張的交叉思想」證明一般代數數域的互反律。

簡單的來說,就是透過對映給出數域k上所有有限阿貝爾擴張和所有模廣義類群的商群之間的一一對應關係,從而改變類域論的敘述方式。

至於這個互反律和對映名稱,直接叫為王氏互反律和王氏互反律。

等於是他自己給自己打了一個數學補丁,威力加強版。

在自己前作的基礎上,新的論文很快就搞出來了,短短數頁就把過程給梳理了下來,讓一旁的葉企孫都給看呆了,寫一篇論文這麼簡單隨意的嗎?

「先生,我怎麼沒見你引用別的論文文獻啊?」

「哎,我引用的有啊,在後面註明了,引用我上一篇克羅內克青春之夢的證明論文,你再看看。」程諾不明所以,特意將論文翻到後面。

葉企孫的下巴都快看掉了,全文就引用一篇,還是自己的論文,除了必不可少的公式定理外,全是他一人證明出來的。

仔細想想也是,學科祖師爺一般的人物,哪怕只是一個子學科,只有人家引用他的份兒,貢獻影響因子罷了。

想到這,葉企孫甚至覺得物理都不香了,拉住程諾的衣服:「先生,美國我不去

了,我想拜在您的門下去學算學!」

程諾嚇了一跳,拿論文的手明顯一哆嗦:「企孫啊,自然科學都是講究天賦與努力不可缺少其一,雖然你在算學之道走了很遠,但不比你在物理學科上的天賦高。」

葉企孫見狀鬆開手,眼中逐漸趨於理性:「先生所言極是,己之能力最猶長於何種科學?唯有物理!」

程諾見狀,這才在心裡擦了一把虛汗,差點扼殺祖國物理的未來。

趁著情況好轉,程諾趕緊岔開話題:「企孫,聽說你們學校的《清華週刊》上發表了不少文章,剛好我們創辦了名為《少年》的期刊,專門針對青少年讀者,可否幫我們參謀一二?」

96.

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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