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 第119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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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沉曉還有些懵，她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

一轉身就看到了沉海和袁莉互相謾罵，毆打的樣子。

她站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想為什麼又做這種夢，她實在是不想再經歷這種痛苦的事情了。

她掙扎著想走開，不想看到這樣的場景，但是雙腳像是被釘在原地一樣，動彈不得。

她閉上眼睛不想去看，但耳邊傳來年幼的自己哭喊的聲音。

她睜開眼睛就看到，小小的自己站在一片狼藉裡，哭著說“爸爸，不要打媽媽，媽媽，嗚嗚，媽媽。”

沉曉想去牽起她的手，把她帶走，但是，她的手穿過她小小的身體，什麼都抓不住。

沉曉著急的喊道“走啊，快走，別看了，你沒有勇氣上前，就給自己留一些離開的勇氣。”

但是聲音只有自己能聽見，沒有人能聽到她說話。

小沉曉忽然轉身跑了出去。

沉曉連忙跟了上去，像是專門讓她來看一下小時候的自己一樣，剛剛還紋絲不動的腿，現在能動了。

小沉曉跑出去，一路狂奔，外面下著雪，她太小了，跑幾步就會摔倒，最後一跤摔到地上，她直接不起來了，趴在地上號啕大哭。

沉曉圍在她身邊，她連扶起小小的自己的能力都沒有。

過了不知多久，小沉曉的身上都鋪了一層雪花了，有一個小男孩兒跑過來，蹲到她身前問“你怎麼了。”

小沉曉不動，他戳了戳她“你為什麼趴在地上。”

小沉曉依舊不動。

小男孩兒從懷裡掏出一根棒棒糖塞到小沉曉手裡，拍拍她的頭說“快回家吧，你媽媽會擔心的。”

然後站起身，踩著來時的小腳印，一步一步走到了不遠處他的媽媽身邊。

小沉曉這才抬起頭看著手裡的棒棒糖，不爭氣的又落下了眼淚。

沉曉看著這一幕，徹底驚呆了，那個小男孩是小時候的江陽。

她記得這個場景，當時的她以為給自己棒棒糖的是沉衝。

她一記就是很多年，卻沒想認錯了人，原來她跟江陽的緣分來的更早一些。

趴在地上的小沉曉，慢吞吞坐起身，握著手裡的棒棒糖，找了處牆角蹲著，撕開包裝慢慢舔著。

沉曉陪她蹲著，看著她吃棒棒糖，她知道這一天的棒棒糖對自己來說格外甜。

畫面一轉，沉曉又回到了房間裡，這一次沒有爭吵，只是無盡的壓抑。

沉曉看房間的佈置猜測這應該是幾年後了。

她走出去就看到揹著書包正有一隻腳踩在碎玻璃上的自己。

她看到小沉曉默默站了一會兒，收回腳，轉身走了出去。

她漫無目的的在街上亂逛，有同學見到她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輕輕點一下頭，作為禮貌回應。

她喜歡看路上的人和小孩子，她想知道別人家是什麼樣子的，是不是也跟自己的家一樣那麼壓抑，那麼不堪。

但轉了一圈她發現好像沒有幾個家是像她的家一樣的，他們都在笑，為什麼只有自己在哭。

別人很期待放學回家，而她卻很喜歡在學校的日子，因為在學校她可以笑，她喜歡笑的，很喜歡。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人跟人是不一樣的。

她又低下頭慢慢走路，不再看下去。

而她沒看到的是，身後的一個小男生一直在看著她。

沉曉看到了，那是江陽，她好像知道了，這是上一輩子，自己所不知道的那些事情。

沉曉來到江陽身邊，聽到他正在問楊鵬“鵬哥，那個女生為什麼總是低著頭不說話。”

楊鵬看了看小沉曉的方向搖搖頭說“我也不清楚，聽別人說她爸媽整天吵架打架，估計是因為這個才不愛說話的吧。”

江陽聽後看著她的背影，沒有說話。

忽然他疾步向前走去，在靠近小沉曉兩步距離，放緩腳步。

然後慢慢向前，站在了她的身側。

小沉曉感覺到了身邊有一個陌生男生，她有些不安，連忙往旁邊挪開，遠離他。

江陽再次上前，小沉曉立馬轉身，用最快的速度遠離這裡。

江陽無奈的停下腳步，看著她揹著書包驚慌失措飛奔的樣子，不敢再往前靠近她一歩。

沉曉知道了，為什麼自己會對他沒有印象，因為自己永遠在低著頭走路，從來沒有注意過自己的周圍都有誰。

上一輩子的自己真是個膽小鬼，沒有釋放自己的能力，更沒有接納別人的勇氣。

她真的怕了，怕任何陌生人，怕任何一個可能傷害到自己的男人，包括自己的父親。

所以她整天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在學校只跟女生玩，而且只是那一兩個能夠讓她非常信任的。

對於男生總是有莫名的恐懼，所以她避之不及，不願意看到任何異性，更不敢讓他們出現在自己的世界裡。

她也嘗試過改變的，但是太痛苦了，她有些做不到。

畫面又變了，這次沉曉站在了一座橋上，她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和行人，她知道這裡會發生什麼事了。

小沉曉滿臉淚痕，如同行屍走肉般走在人群裡。

啊，又吵架了。她想不通為什麼要天天吵架呢，明明很痛苦的兩個人為什麼還不離婚，媽媽說是因為我和弟弟，弟弟年齡小，她捨不得，可是沒有弟弟的時候她也是這麼說的，那個時候我已經不算小了呀。

爸爸為什麼總是發脾氣，為什麼我的人生要活的這麼痛苦，是不是離開就好了。

她看著橋下的河流，她在想這條河有多深，能不能結束自己的痛苦，聽說有很多人被淹死在這裡面，她還不知道死是什麼感覺呢，不知道會不會比活著要好一些。

她的耳朵裡已經聽不到其他聲音了，滿眼都是結束痛苦，通往天堂的幸福。

她往前邁了一小步，手剛扶上石欄杆。

小沉曉就被一個小孩子給撞了一下，她低頭看到一個小男孩兒趴在自己的腳邊，伸出小手拽著自己的褲腳哭喊著“姐姐，我摔倒了，疼。”

小沉曉回過神來，連忙扶起他。

小男孩兒抱了抱她說“謝謝姐姐，你真好。”

小沉曉看著小男孩兒肉乎乎的小手，她想到了沉景行，自己的弟弟，她最信任的人，會在自己哭泣時，用小手笨拙的給自己擦眼淚，安慰自己的小孩兒。

會在爸爸媽媽吵架時，勇敢的衝到自己房間，為自己關上房門，阻隔一切讓她害怕的東西，然後再用小手捂著她的耳朵告訴她“姐姐別怕。”

她幡然醒悟，一時間哭的潰不成軍。

小男孩兒嚇壞了，連忙給她擦眼淚，邊安慰道“姐姐，不哭了，你怎麼了。”

小沉曉連忙擦了擦眼淚，放開他說了聲謝謝。

然後問道“你媽媽呢。”

小男孩兒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女人，然後轉過身對小沉曉說“姐姐，我媽媽就在那裡，我走了。”

小沉曉點點頭說“好。”

看著小男孩一步一步走近他的媽媽，小沉曉才轉身離開。

而沉曉看到了，藏在拐角處的江陽手裡拿著許多棒棒糖，然後塞到了小男孩兒手裡。

接著又在後面偷偷跟著小沉曉，前面那個小姑娘絲毫都沒發覺。

沉曉心裡五味雜陳，她萬萬沒想到，當初的那個小男孩兒，出現的那麼及時是因為江陽一直在跟著自己。

他救了自己一命，這個少年也過的那麼苦，喜歡卻永遠不敢靠近自己，只敢在身後默默守護。

她又一次嘆息，真傻，怎麼那麼傻，兩個傻子還湊到了一起。

笑著笑著，眼角的淚就再也止不住了。

這天沒有自殺成的她，以後也沒有再想過自殺了，她想試著改變自己，改變這個家。

她的父母可能是因為年齡慢慢大了，也不會再隨意的動手謾罵了，爭吵還是會有，冷戰也有，不過少了很多。

沉曉曾經在跟沉海獨處時，鼓起勇氣說了她一直不敢說的話，她說“爸爸，可不可以不吵架了”

她以為沉海會罵她，或者趕她走，但是沉海沉默半晌，低頭說“爸爸一直在改”

沉曉沒有說話，她相信他在改，但是他曾經做過的事，在她心裡永遠無法原諒。

沉曉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這些夢，但是她知道了上一輩子的江陽永遠站在自己的身後，而自己卻從來沒有看過他一眼。

她希望上一輩子的兩個人能多一些勇敢。

小沉曉醒過來，有些恍忽，她夢到了一個人，一個男生，這個男生好像一直在自己身邊，但是卻一直被自己忽視，她有些記不清夢裡的事情，但是她依稀記得這個男生很高，很帥，他好像永遠站在自己的身後，從來不曾離開，也不敢邁進一步。

腦海裡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告訴她，勇敢一點。

小沉曉不清楚這是什麼，覺得是自己剛睡醒腦子還在宕機，就又躺下，緩了一會兒才爬起來穿衣服。

傍晚的時候，小沉曉應袁莉的要求去超市買些菜。

她推著推車，一個區一個區的逛，看到喜歡的就放到推車裡。

到了零食區，她放下推車，在貨架上慢慢的挑選。

她轉身打算去其他地方看看，卻看到了一個很高很瘦的少年，他帶著黑色棒球帽，帽簷壓的很低，看不清五官，但從露出的面板也能知道少年面板白皙，她卻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看她轉身，那個少年若無其事的走到另一個貨架前挑挑揀揀。

小沉曉搖搖頭轉身要去推小推車，但是腦海裡卻響起了今天早上的那句話，勇敢一點。

沉曉帶著一些疑惑和不可思議，慢慢挪步走到少年身邊。

他身高腿長，沉曉只能仰頭看他，但她從來沒有跟男生有過多的接觸，特別是陌生的男生，現在的行為讓她感覺手足無措。

江陽沒想到她會突然過來，一瞬間身體僵直，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把人嚇到了。

可是等了半天她都沒開口說話，江陽有些慌，他決定勇敢一點，不然以後可能就沒機會了。

然後他轉頭，看著她輕輕的說“你好，我是江陽。”

他的聲音很好聽，帶著少年的清冽，他說話時轉頭看著她，所以她跟他的視線對視，她看到了一雙淺褐色的眸子，睫毛很長，薄薄的眼皮上有澹青色的血管。

沉曉還是第一次離男生這麼近，近到能看到他微顫的眼睫。

她撤後一歩，低頭說“我是沉曉。”

江陽淺淺的笑了，他說“希望我們都能更勇敢一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