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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禾選擇的炮兵陣地,就在白廣恩麾下步卒的身後,這樣可以儘可能地接近賊軍的前陣,也能多給迫擊炮爭取到一些射程。

在己部炮兵可以得到妥善保護的前提下,自然是距離目標越近越好,不過對於大炮就放在自己身後,白廣恩的手下都有些肝顫。

原因就是他們認為大炮一開火,就會把自己給轟成碎肉,雖然這只是他們的異想天開,但也是主觀存在的一種可能。

絕大部分將士都沒見過迫擊炮開會,而且官軍列裝的火銃都是直射,將火銃部署到他們身後,由此產生害怕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都怕甚子?本將就在此地,與爾等一同殺敵!膽敢後撤一步,莫怪本將翻臉無情!”

見到本陣幾乎被迫擊炮嚇得有所鬆動,白廣恩急忙催馬前往步陣之中,親自喊話,穩定軍心,在這個時候,所有將領與士卒都不允許以任何理由怯戰。

白廣恩是清楚迫擊炮的曲射方式的,即便是炸膛,也是原地爆炸,不可能將銃彈打到自己士卒的後背上,真能打到的話,就是天大的笑話了。

最前方的一列步卒距離對面賊軍僅有兩百七八十步之遙,體力好的傢伙一口氣就能衝到對面。不過是砍死對方,還是被對方砍死,那就很難說了。

孫都帥捨得將一個團的迫擊炮調到己部陣中,能夠提供最大限度的火力支援,作為代價,白廣恩便要喝令麾下士卒,未得軍令,不得擅自輕動,違令者便會被就地正法。

在炮兵團就位,可以開火之前,所部人馬即便遭到了賊軍的火銃傷害,也要咬牙挺住才行,對方衝過來,還要竭盡全力保護孟禾的炮兵團不受重大傷亡。

相應的,白廣恩所能得到了東西,就是等到炮兵團將對面轟個稀巴爛之後,他就帶領自己這近萬人馬上去“收莊稼”。

尤其是用千里鏡看到對面有“羅”字將旗,令他大為歡心,這意味著價值五萬兩銀子的羅汝才就在自己眼前。

只要穩住陣腳,等到炮兵團開火,全軍壓上之後,五萬兩銀子便可到手了,這買賣做的還是很划算的。

“都帥,我部已然準備就緒,隨時可以開火施射!”

在前面搗騰了好一陣子,孟禾才回來覆命,全軍都在等待他們對賊軍進行火力打擊。

“……嗯!好!開火吧!先射十次!而後視情況再行發射!”

孫傳庭看了看身邊親兵馬匹上的布袋裡掛著的西洋鍾,這前前後後折騰了半個多小時,總算是可以開打了。

兩翼的八位總兵官都要以中軍為令,中軍若不開火,左右兩翼除非遭到賊軍的攻擊,否則不得輕舉妄動。

根據盤踞在此地的諸多賊將的資歷來看,孫傳庭揣測羅汝才是他們之中的翹楚,應該在中軍,故而才讓白廣恩一部作為己方的中軍。

若是換成其他總兵官,其兵力要達到白廣恩的規模,須要三四人之多,真要是幾方人馬都認為所部士卒打死了羅汝才,五萬兩銀子該怎麼分?

當下中軍前陣只有白廣恩一部,只要羅汝才不跑到兩邊去,被打死就肯定是該部的功勞,白廣恩領了銀子之後,怎麼分就是他的事情了。

出於指揮與獎賞的考慮,孫傳庭才把白廣恩所部安排在這個最為重要的位置上,否則這種好事是輪不到這位總兵官的。

“諸炮準備就緒!”

“開火!”

“嗵嗵嗵嗵……”

在孟禾下令之後,三個炮兵營所裝備總計一百零八門迫擊炮同時開火,天空中瞬間多出了上百個預示著死亡的包裹。

“這……怎地還有炮???”

常國安見到從對面高高飛出來物件,就猜到是炮了,“炮”便是投石機。

有“單梢炮”、“雙梢炮”、“車行炮”、“旋風炮”等款式,前兩款是架炮,後兩款為車炮相同點是扔的都是石頭。

自大明開朝以來,“炮”這種武器就很少被使用了,定天下之後,大明官軍多以殺傷力更大的火器為主。

常國安從天空中飛行的“石彈”拋物線來判斷,就是一種“炮”。

只是他還在懷疑,難道官軍都窮到這個地步了?

連火器都裝備不起了,把“炮”都搬出來了。

這也能打仗?孫狗賊是不是想贏想瘋了啊?

難怪適才在陣前沒有瞧見火器,嘖嘖……

不論何種款式,在槓桿原理的作用下,“炮”的射程都很近,多在五六十步而已,超過一百步的都極為罕見。

大型“炮”的外形都極為巨大,即便擺放在步陣後方,也是可以透過肉眼看見的,然而義軍這邊什麼都沒看到。

最可怕的是,光看這些“石彈”的飛行高度,有經驗的“業內人士”就能大概算出大致的落點,決計會掉在義軍的步陣之中。

只不過義軍的首領們都邊看邊都在懷疑,官軍都開始用“石彈”打人了,就算打過來上百枚,能有多大殺傷?這招真能取勝?

若是石彈能夠打這麼遠的話,的確能有不少戰果,可義軍上下都不相信官軍裝備的什麼“炮”能有這麼大的射程。

但事實勝於雄辯,這些“石彈”就是能飛這麼遠,義軍士卒就眼睜睜地看著落到了本陣之中。

“……轟轟轟轟!”

眾人連側身舉盾的防禦姿態都做好了,就等著猛地一砸,沒被砸到的算運氣好,挨砸的傢伙就只能自認倒黴了

可落下來並不是什麼石頭,而是一個塊狀包裹,由於引信預留長了,要是被及時拔掉的話,眾人也不會被怎麼樣。

問題就在於,他們沒見過這種新奇的物件,並不認為能給己方造成什麼威脅,於是站定看了兩秒鐘……

結果等來了一場堪稱驚天動地般的連番爆炸,上百個火球在義軍的步陣裡陡然生成,快速膨脹,急速吞噬著周邊的一切生物。

王樸的叛軍遇到過這種事,八大王的部曲也嘗過類似的苦頭,但他們都不會派人過來轉告眼前這夥人。

這種事先猝不及防的情況,以及事後生不如死的感覺,不論是首領,還是嘍羅,只要捱打一次,便會終生難忘。

面對這種從天而降的無妄之災,義軍上下完全無法防範,更無力招架,在電光火石之後,只能聽見大小不一此起彼伏的哀嚎與慘叫。

“哎呀~!疼死額哩……”

現場就跟殺豬一般悽慘,冒著青煙的彈坑邊上,都是疼得打滾計程車卒,偶爾會有殘肢斷臂與兵刃盾牌的碎片。

迫擊炮的炮彈並不是以轟爆效果來殺傷敵軍有生力量,高溫炙烤也就區區幾秒鐘,火焰便會消散而盡。

能夠大面積殺敵,依靠就是炸藥包上綁縛的幾百枚釘子在獲得動能之後,所產生的濺射傷害。

釘子對付身披鐵甲的目標來說是較為困難的,但打穿皮甲或者竹甲就非常容易了,幾乎一枚釘子被打進身體,就能讓人痛不欲生。

距離炸點較近計程車卒但傷勢不重的傢伙,也被劇烈的爆炸聲沖壞了耳膜,從而進入了幻聽狀態,愣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諸多首領以及大小頭目還不明白,這“石彈”咋子就能爆炸呢?還能傷到如此之多計程車卒,簡直不可思議。

一個包裹簡直就能撂倒周邊的十幾號士卒,比較起來,可是比用炮丟過來的石彈的威力要大多了。

“不準亂跑!所有人等,立刻結陣!違令者斬!”

見到己部人馬就被“石彈”給炸翻了不少,人數雖然不太多,但影響就很大了,有自亂陣腳的跡象,常國安立刻命令麾下小頭目安撫好士卒。

“命佛郎機開……”

羅汝才知道己方不能被動挨打,必須立即實施反擊,可是沒等將命令說完,就瞧見天空中又飛過來一大群黑點,一時間,使他看得連喊話都忘了。

孟禾給所部下達了是勻速開火命令,也就是前四次,每一分鐘發射一次,後六次由於炮管較熱,改為每兩分鐘發射一次。

這樣十次齊射剛好在一盞茶的工夫裡打完,射速雖然不算很快,但對普通火銃來說,決計是非常之快了。

炮兵團的高階軍官也只擁有配備西洋鐘的待遇的,所以只要這物件不突然壞掉的話,由軍官下令,各個班組開火的間隔時間是很準的。

一分鐘兩次的極限施射對月前才在京城受訓,沒有任何實戰經驗計程車卒們來說,狀態時間就有些過於緊張了,比較容易出錯。

孟禾認為一分鐘開火一次,幾乎是所部士卒能夠擺弄明白各個流程的最低時間了,再短的話,搞不好就要在陣地上殉爆了。

但對對面的義軍將士們來說,一分鐘就捱打一次,顯然是完全超出了他們所能承受的標準,這幾乎堪比佛郎機的射速了。

沒等再次結陣完畢,士卒們還處於慌亂的狀態,緊張而又焦慮的心情尚未平復,便迎來了對方的二次攻擊。

而且適才孟禾用千里鏡看得很清楚,發現首次發射之後,炸藥包落進對面的步陣之中並未立即爆炸。

想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引信留長了,幸虧對面那群賊兵沒啥見識,不知道這玩意的威力,否則必定要把引信摘除。

炸藥包沒了引信,就肯定不會爆炸了,所以孟禾這次便命屬下將引信再剪短一節,最好落地就在人叢裡爆炸。

在賊兵頭頂爆炸也不太理想,因為對面不少人都手持盾牌,能否防住還不好說,但至少要做最不理想的考慮才行。

“又來啦……”

有人看見了天上飛來的物件,情況跟適才一模一樣,這可是極其可怕的銃彈,便開始扯著脖子高聲呼喊起來。

這直接導致義軍步陣瞬間大亂,秩序蕩然無存,即便小頭目努力阻止,也無法管理手下打算逃命計程車卒了。

但一百多個炸藥包飛躍三百步的距離是很快的,不等眾人散開,便從天而降,在無比混亂的人群之中驟然曝炸了。

打步卒方陣最理想的武器並不是佛郎機或者虎蹲炮,而是可以曲射且炮彈能夠濺射的迫擊炮。

曲射的優勢在於可以躲在本陣之中隱蔽發射,更可以將火炮部署在山丘後面,可以完全避免對方直射火炮的打擊。

濺射型的炮彈好處就更直接了,幾乎是步卒方陣的天敵剋星,可以說只要有了迫擊炮,對面就根本無法結陣防禦。

想要結陣的代價就是每分鐘,義軍這邊都會有至少七八百人的傷亡,在原地站十五分鐘,七八千人就被撂倒了。

倘若真承受了如此大的傷亡,佔據接近總兵力的兩成的話,義軍這邊直接就全線崩潰了,什麼戰意都沒有了。

“老哥!該當如何?”

常國安已經急了,再這麼打下去,莫說等到官軍來攻,自己麾下這點兵力都要交代在此地了。

他現在才算是知道為何孫狗賊膽敢率兵來犯了,陣前未見火器,原來藏匿於陣中,當真是狡黠無比,著實可恨。

“速令左右兩軍馬卒衝陣!再遲只恐全軍潰敗!”

眼下形勢危急,繼續在這裡耗下去,就是白白捱打,佛郎機多半也起不來什麼太大的作用。

當斷則斷,羅汝才只能讓先前準備等到官軍步卒衝陣時再行出擊的馬卒立刻衝過去,為步卒爭取後撤的時間。

這孫狗賊實在是太過蔭險了,沒想到蹲了一陣子大牢,剛被放出來還這般厲害,縱使是役不能戰而勝之,來日方長,屆時再新賬老賬一起算。

“……好!”

“一條龍”與常國安都同意這個辦法,時間越長,義軍的損失就越大,尤其是貌似這孫狗賊的銃手專打他們中軍,兩邊居然沒捱打,太可恨了。

“來了!”

“快跑!”

“甚子???”

“額……”

不等命令釋出出去,第三波會爆炸的“石彈”便翩然而至,從銃彈爆炸,步卒死傷,軍陣混亂,再到首領們商議,決定如何行事,其實留給眾人的時間是非常短暫的。

羅汝才等人自認為已經做得足夠迅速了,可架不住對面打的更快,也不會按照他們這邊的反應速度來發射銃彈。

“轟轟轟轟……”

捱了三次炮轟之後,義軍的步卒大陣就已經徹底崩潰了,主要原因就是對面打過來的銃彈威力甚大,己方防不住,想反擊還沒時間。

這物件落到楯車上,都能將楯車炸成一坨巨大的“篝火”,更何況是普通人的血肉之軀,意識到危險之後,大夥也就不約而同地選擇臨陣脫逃了。

連佛郎機炮手都已經調頭跑路了,大首領與小頭目更是無心戀戰,指不定哪次打過來的銃彈就落在自己腳下爆炸了。

見到或傷或死的部屬們的慘象,沒人會傻乎乎地留下來與狗官軍決一死戰了,短兵相接他們倒是不怕,戳在這裡白白捱打那就沒法接受了。

就這麼對戰,官軍能夠著自己,自己夠不著官軍,只能讓馬卒前去衝陣,趁著這段時間,好收攏步卒,依靠鄖縣縣城來抵擋孫狗賊的官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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