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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晚裝填火繩槍,尤其是近距離對射,對雙方士兵來說都是一件難事,尤其是素質水準低於荷軍僱傭兵的鄭軍士卒,裝填一次火繩槍差不多需要一分鐘的時間。

而這個熱火力輸出的空白期只能由弓箭手來填補,雖然他們可以三秒鐘就射出一支箭,但一般在連續發射十支箭之後,臂力都會大幅度地損耗,箭矢的殺傷力也會大不如前。

首次與紅夷正面交鋒的鄭軍士卒心裡在忐忑不安之餘,不免有些手忙腳亂,原本無比熟練的既定流程,也因為敵軍的快速逼近而變得蠢笨起來。

“噗噗噗噗……”

更可怕的是,荷軍士兵每人都配備了一支輪燧手熗,這在近戰時,尤其是進入二十米之內的距離,對鄭軍士兵的殺傷幾乎是致命的。

“啊啊啊!”

鄭軍站在山頂且有火把照明,而荷軍雖然身處半山腰,卻在暗處,結果用短銃發動的突然襲擊,差不多將站在最外面的一整排鄭軍士兵給擊倒在地。

荷軍士兵都放棄了裝填笨拙的火繩槍,轉而使用鐵劍與輪燧手熗的組合,在打完輪燧手熗之後,如果敵人已經近在咫尺,那就可以用鐵劍來刺殺了。

“給我頂住!不準後退!違令者斬!”

由於紅夷兵衝得太快,勢頭太猛,火力又超出了己方的想像,居然可以在近距離再射一次,給己方士卒造成了極大的殺傷,剛剛擺好的陣線似乎有崩潰的跡象,急得鄭舉急忙大喊。

好在鄭軍人多勢眾,擁有兵力上的絕對優勢,鄭舉所部兩千士卒有七成半都聚集在東側,也就是受紅夷兵攻擊的方向上,剩餘計程車卒則在北向保護側翼安全。

整個大員的紅夷並不多,他們的總兵力不過一千人而已,加之傍晚的炮擊所造成的傷害,今夜能夠出動的兵力最多也就五百人,故而鄭舉相信己方在人數上佔據絕對優勢。

若是讓區區數百個紅夷兵就將所部兩千士卒給沖垮了,那可真是會顏面掃地的,今後就算仍舊可以帶兵打仗,也是戴罪立功的成分居多了。

“紅夷殺上來了!”

“別裝火銃了!用刀砍!”

眼見紅夷兵衝鋒的速度超乎尋常,彼此之間的距離已然不足十步之遙,鄭軍上下也放棄了使用鳥銃,轉而開始用冷兵器作戰。

屈刀、方刀、眉尖刀,手刀、斬馬刀、鳳嘴刀,士卒們手持各型長短刀也對著撲面而來的紅夷兵衝了過去。

透過料羅灣之戰,荷蘭官兵對鄭軍的印象是,他們的將領狡詐而粗魯,士兵矮小卻好鬥,並非像看上去那般容易欺負。

在作戰時,不論是將領還是士兵,均擁有捨生忘死、前仆後繼的騎士精神,這是荷軍上下所缺少的東西。

今夜也是如此,只有在野戰時,尤其是白刃戰階段,荷軍士兵才能真正體會到這群海盜的兇悍之處。

荷軍能夠在本土戰勝不可一世的西班牙帝國部隊,靠的是莫里斯親王的新式戰術與遍地的稜堡。

而在東方,特別是福爾摩沙,他們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座稜堡,而且到現在,僅存熱蘭遮城堡這一座戰略孤島了。

由於兵力不足,別說是對陣,白天都不敢出擊,只能選擇使用夜襲的方式來摧毀海盜們的炮兵陣地。

現在要完成這個高難度的任務,就要戰勝面前這些窮兇極惡的海盜才行,不過這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殺紅夷!宰一個賞一百兩銀子!”

手持腰刀的鄭舉對著周遭手下大聲疾呼,只要鄭軍主將身先士卒,親兵們自然會跟著衝鋒陷陣,這樣全軍計程車氣便會大陣,能夠與來者不善的紅夷兵死戰到底。

雙方步兵像兩道洶湧澎湃的洪流,彼此之間的距離被快速縮短,然後便相匯在山脊邊緣,剎那間便有數十人被對方的兵刃給撂倒在地,吶喊廝殺與兵刃磕碰之聲不絕於耳。

等到展開大規模的白刃戰之後,紅夷兵的強悍戰力也把鄭軍士卒嚇了一跳,對方能夠霸佔大員,的確有些本事。

鄭軍士卒身高普遍在五尺一兩寸左右,而對面的紅夷身高,僅憑目測,便足有五尺五寸以上,這還是比較矮的一些人。

身高優勢就意味著紅夷兵擁有超出鄭軍士卒的力量上的優勢,可以說在不使用暗器,僅憑刀劍拼殺的時候,一個紅夷兵能夠力敵三四個鄭軍士卒。

在人高馬大的紅夷兵面前,鄭軍士卒僅能憑藉長柄大刀,利用武器長度上的優勢,與其進行拼殺。

而手刀這樣的短刀在與紅夷兵對戰時則完全沒有任何優勢,只須一個回合,便會被驍勇善戰的紅夷兵用那細長的鐵劍給刺穿身體。

鄭軍士卒還注意到,紅夷兵所用劍非常特別,劍身尤其窄,長寬比極大,看似弱不禁風,卻在磕碰時不易斷裂,反而很容易刺穿己方同伴所傳的鎧甲。

即使鄭軍士卒身著鎖字甲這樣縫隙極小的鎧甲,在很多時候,面對紅夷兵凌厲的攻勢,也會被屢屢洞穿,幾乎是防不勝防。

鄭軍士卒與紅夷兵的較量猶如群狼鬥惡虎,每殺掉一個紅夷兵,鄭軍便要損失兩三個人,這還是最低的傷亡。

碰到身體強壯如牛的紅夷兵,哪怕戰歿四五個弟兄,也無法將對面兇悍無比的紅夷給格殺掉。

這讓鄭舉所部完全陷入了苦戰之中,一千五百人對付差不多四五百紅夷兵,居然根本佔不到任何優勢,不禁讓鄭舉大吃一驚。

荷軍在重視使用各種火器的同時,也非常注重士兵的劍法訓練,軍官經常給士兵們培訓富有針對性的一對一格鬥。

加上部隊裡的僱傭兵本身就是身經百戰,面對擅於海戰,卻拙於陸戰的海盜,他們將自身的拼殺優勢發揮到了極致。

西方輕劍單手即可掌握,攻擊方式以刺和挑為主,與東方的劈砍式劍法大相徑庭,然而在披甲對戰時,細而窄的輕劍卻能夠很好發力,容易刺穿鄭軍士兵所穿的札甲與鎖字甲。

鄭軍所使用的各種大刀反而對荷軍的胸甲傷害不大,為了避免誤傷同伴,弓箭手也不敢輕易施射。

這直接導致鄭舉所部傷亡陡增,在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裡,就有不下五百人戰歿或受傷,在交戰之初所形成的陣線被紅夷兵殺得連連後退。

“噗~!”

正與一名紅夷兵進行白刃戰的鄭舉突感胸口吃痛,低頭一看,身前的鎖骨位置已經被銃彈所擊穿,這分明是有紅夷在偷襲自己。

可為時已晚,再想發力已經不可能了,在牙將的拼死保護下,才從前線退了下來。但鄭舉受傷,使得本就承受巨大壓力的所部,士氣瞬間跌落到谷底,直接全線崩潰了。

“頂不住了!”

“撤~!”

眼見主將被紅夷所傷,生死不明,周遭的鄭軍士卒只能邊打邊撤,他們一亂,其他士卒便無心戀戰,整條防線就宣告失守了,

“快!沖垮他們!給我上!”

見到海盜大軍已經被擊潰,弗蘭克德波爾上尉趕忙振臂高呼,讓參戰的荷軍士兵追擊敵軍,這樣才能製造更大的混亂,以便給偷襲炮兵陣地的部隊創造機會。

揚森上校估計鄭一官會在山頂部署數千人,用來保護他的炮兵陣地不會受到己方的攻擊,但具體有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還得透過實戰來偵察。

開頭的攻擊還算順利,海盜們只是進行了不到一刻鐘的激烈抵抗,便被荷軍擊潰了,向北方和西方開始逃竄,但荷軍的目標就是北方山脊後面的炮兵陣地。

“不準……後撤……頂……住……”

疼得順臉淌汗,嘴唇泛白的鄭舉還想繼續指揮戰鬥,可自己的身體已經扛不住了,畢竟銃彈的威力是有目供睹的,非人力所能抗衡。

“這裡有我!你且下去修養!”

鄭紹帶領一千士卒前來支援,見到鄭舉所部已經崩潰,也顧不上收攏潰兵了,見到已經受傷的兄弟,簡單叮囑了一番,就率兵前去阻擊紅夷了。

作為全軍主將,鄭芝鰲早就得到了鄭舉所部遭到紅夷偷襲的訊息,但他還不能確定紅夷僅僅派遣了一路部曲過來偷襲,萬一自己率部增援,就中了紅夷的調虎離山之計。

直到他派出去的探馬都一無所獲,僅有鄭舉所部在與紅夷兵激戰,鄭芝鰲才放下心來,決定讓鄭紹率部支援鄭舉,不能讓紅夷兵突破防線,靠近虎大威的炮兵陣地。

但是鄭紹卻來晚了一步,鄭舉組織起來的防線已然崩潰,他只能亡羊補牢,率部擋在氣勢洶洶的數百紅夷兵面前。

五個連的荷軍眼下至少還有近四百人,戰鬥力非同小可,尤其剛剛擊敗了上千海盜,所以士氣大振。

荷軍士兵見到又衝過來一股海盜,非但沒有驚訝與慌亂,反而更加的亢奮起來,大聲叫囂著殺向這股數量不下千人之多的海盜。

初次交鋒之後,海盜儘管佔據兵力上的絕對優勢,但仍然被己方所擊敗,這場勝利給予了荷軍上下極大的信心,對接下來的戰鬥非常有利。

經過實戰檢驗,海盜的數量再多,也不過是一群拿著大刀的烏合之眾而已,他們對陸戰的認識與能力都還停留在本地的土著水準而已。

在正式交戰之後,數千人所形成的防線就便被己方士兵給沖垮了,沒什麼能夠抵擋強悍無畏的荷軍勇士們的進攻了。

只不過這股海盜都是從大員島的南部過來,而他們所要衝擊的位置剛好是威廉斯上尉與邁爾上尉的兩個連隊,他們是要去偷襲海盜們的炮兵陣地的。

這下後隊直接變成前隊了,荷軍被迫要掉頭阻擊加入戰事的這股海盜,不然真的會被對方給衝亂剛剛聚集起來的隊伍。

“開火!”

“噗噗噗……”

輪燧手熗再次發揮了超乎尋常的威力,這種小尺寸的火器便於快速裝填彈藥,後排的荷軍士兵完全可以利用前排同伴的掩護,在戰時實施裝填。

一個成手老僱傭兵僅需要十幾秒就能完成裝填,然後便能標準衝殺過來的海盜扣動扳機,在十米以內,面對密集隊形的海盜大軍,命中率幾乎可以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這兩個荷軍兩隊由於擔任從側翼迂迴包抄的任務,之前的兵力損失並不大,現在仍舊有一百七十餘人的兵力能夠投入作戰。

威廉斯上尉與邁爾上尉都是在本土與西帝軍隊打過惡戰的老手,連隊裡的半數士兵都是來自歐羅巴地區的僱傭兵,戰鬥經驗十分豐富。

對於海盜援軍的衝殺毫不畏懼,即使連續作戰也不會有慌張之色,在他們的帶動下,原本很是害怕的珉兵也越戰越勇,利用身材與力量上的優勢,大幅度地遲滯了鄭軍的推進。

“該死!給我上!”

鄭紹犯了輕敵的錯誤,仗著己方人多,士卒們連鳥銃都沒裝填,他就下令所部向對面的紅夷發動衝鋒。

結果就是首次交鋒便有近百人被短銃給射翻在地,這些人都是直接戰鬥減員,被短銃擊中身體的任何一處,不可能再繼續作戰了。

不過餘下的鄭軍士卒並未被紅夷所使用的犀利火器給嚇倒,隨著大流衝入紅夷的陣線之中,展開短兵相接的戰鬥。

鄭紹就是要用己方的兵力優勢來淹沒眼前區區二三百紅夷,他們再能打也架不住被己方士卒圍毆致死。

只是紅夷兵的兇悍程度遠遠超乎了鄭紹的想像,不採取偷襲方式的話,哪怕是三個鄭軍士兵圍毆一個紅夷,都不見得打得過對方。

力量上的差距在冷兵器作戰時是最大的特點,鄭軍士卒全力的劈砍,在紅夷兵看來只是尋常一撥便可搪開,而他們用力一刺,卻能讓鄭軍士卒無力招架。

不少僱傭兵都的後背插著一把釘錘,僅有兩尺長而已,但在近戰時,收起輪燧手熗,一手持劍,一手握錘,集刺挑與鈍擊與一身,是鄭軍士卒眼中相當不好對付的貨色。

釘錘是專門用來破甲的武器,並不需要穿透鎧甲,只要被砸中就是軟組織損傷,面板表面僅僅是紫紅,然而對皮下組織的傷害遠遠超過了表皮。

被砸中要害部位的鄭軍士卒甚至會直接從嘴裡噴出大口的鮮血,用手撐地咳嗽了好幾口才能緩過勁兒來。有的人甚至就捱了一下,便倒地不起了。

隨著激戰的持續,他們也明白了,紅夷兵絕非看上去那麼容易對付。這些紅夷雖然動作笨拙,但使出的力量卻極大,己方同伴一旦被擊中,就會承受相當大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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