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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部桑,前方便是被東虜侵佔的我大明領土,進入旅順口,便可看見兩座城池,那便是旅順的南北二城。”
受兄長鄭芝龍委託,鄭芝豹率艦隊從倭國本土運送五萬倭軍,如今業已抵達旅順口外海,並與茅元儀所指揮的登萊水師匯合。
兩支艦隊加上倭軍自帶的船隻,總供高達近千艘,可謂是浩浩湯湯,幾乎鋪滿了目光所及的整個洋麵,顯得聲勢無比駭人。
原本鄭芝豹認為自己所攜帶的兩百艘海船應該夠用了,實在不行也可以分兩批運輸倭軍,等到抵達倭國港口之後,卻發現要運輸的實在是太多。
尤其是特別佔地方的戰馬便高達上千匹之多,最後不得不徵求德川大將軍的同意,臨時調集倭國遠洋船隻,進行運輸。
倭國諸多大名執意如此,德川大將軍也不得不從善如流,因為很多武士都是“馬戰武士”,而非無馬的“步戰武士”。
負責用熱武器進行火力壓制的大量鐵炮足輕可以走路,但作為精銳部隊的“馬戰武士”,要是沒了胯下的戰馬,還要作戰,便有些強人所難了。
鄭芝豹來過倭國多次,又會說倭語,自然知曉其中的門道。“馬戰武士”多為各種大名的嫡系,即便在德川大將軍所部裡也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步戰武士”屬於窮武士,因為養不起馬,所以不得不徒步作戰。但凡兜裡有一點餘錢的武士,寧可省去僕從,也努力攢錢,買下一匹戰馬。
區分武士的賬面實力,主要就看個人裝備,尤其是——刀、甲、馬這三大件。
刀泛指武器,包括近戰兵器——薙刀或長槍,遠戰兵器——和弓。
最後便是自衛兵器——武士刀,長刀用來自衛,短刀用來自殺,武士們認為切腹自盡可以避免悲催的犬死狀。
盔甲的甲名為“大鎧”,為札式盔甲,高階大鎧不但為鐵片,且每片都被染上了象徵己方的顏色,便讓大鎧華麗無比,更使得穿著者威風八面。
頭盔上嵌有“前立”,即最為常見的便是V型飾物,還有鹿角或牛角等樣式,尊貴的則是向四周發射的光線型。
戰馬從兩萬錢起步,由於倭國盛產白銀,所以倭國市場的銀銅兌換比遠超大明,一兩銀子至多能夠兌到五百錢。
兩萬錢對於一名潦倒武士來說,不利下戰功,想要攢下這筆錢就非常困難了,這才導致出現了大量的徒步武士……
通常來說,“馬戰武士”均配備了好馬、好甲、好兵器,“步戰武士”則各有各的苦衷,不過都打算一戰翻身,不然很長時間都要窮困下去。
在作戰時,倭軍各部均按“馬戰武士”、“步戰武士”、“鐵炮足輕”三個兵種來劃分並編組,即便“馬戰武士”有僕從參戰,也要被編入“鐵炮足輕”陣中才行。
這是實戰得來的經驗,因為“鐵炮足輕”不但大多都是連姓氏都沒有的文盲,而且戰鬥意志薄弱,容易遭到他人影響,一旦戰事不理,很容易發生本陣崩潰的情況。
不論“馬戰武士”還是“步戰武士”,都接受過良好的訓練,堅韌頑強,悍不畏死。非本軍主將下令,輕易不會擅自後撤。武士不與足輕混編,就是避免被崩潰的足輕所殃及。
為了能讓“馬戰武士”的坐騎順利登船,整個艦隊比原計劃在倭國多逗留了三天之久,不過海上沒有遇到風暴,算是萬幸了,一路非常順利。
鄭芝豹聽說茅元儀已經率領登萊水師攻佔了泡菜國的濟州島,往後將會以該島為前進基地,接應西進的倭軍,使其幫助王師收復遼東半島。
如此看來,朝廷使用倭軍將變成慣例,絕對不止這一次了,往後說不定每年都要來上這麼一次。
想到太子爺、自家以及德川大將軍合夥做的雪花糖生意,鄭芝豹也就釋然了,不然德川大將軍就沒法每年都受到高額的回報了。
“請鄭桑放心,我軍雖未與東虜交鋒過,但只要情報大致無誤,我軍便有絕對的兵力優勢,加之鄭桑所率的艦隊助戰,定可一舉幫助貴國收復該處要地!”
作為是役的最高指揮官,“徵虜將軍”阿部重次有權說這種戰略性的大話。
“徵虜將軍”是德川家光大將軍向天皇臨時請下來的頭銜,待部隊返回本土之後還要交還回去,只是便於指揮前線各部而已。
而德川家的“徵夷大將軍”頭銜是可以世襲傳下去的,這是有本質區別的,因為德川家是靠絕對的實力來奪取的天下的控制權。
兩個頭銜的全名只是少了一個字,但地位就相差千里之遙了,阿部重次只能指揮五萬兵馬,裡面還有近萬僕從,也就是沒有戰鬥力的雜役,負責後勤運輸任務。
然而這個比例已經很不錯了,在數十年前,倭軍進攻泡菜半島時,在十六萬大軍裡,僕從居然佔了一多半……
這次是得益於戰場距離海邊較近,而且鄭氏可以透過強大的海運能力給予己方極大的支援,從而省去了不少後勤方面的麻煩事。
作為首次出征海外的最高指揮官,“徵虜將軍”阿部重次的心理既有欣喜與得意,又充斥著不安與忐忑。
眼下他手握五萬大軍,而根據明方提供的情報,遼東半島至多僅有六千守軍,還分散在各地。
對面的軍事重鎮旅順,在兩個城池裡的駐軍總兵力不過兩千,按理說是很有把握儘快拿下的,不過既然是交戰,也要打過之後才能知曉結果如何。
今日天氣晴朗,海面風力不大,溫度非常合適登陸作戰,看著附近正在飄揚的象徵德川家的三葉葵家紋大旗,阿部重次便又信心滿滿起來。
自己在兵力方面佔據如此優勢,若是不能取勝,又有何顏面回去覲見德川大將軍?
“報~!報將軍閣下,對岸山頂燃起狼煙!”
“哦?待本將一觀!”
阿部重次拿出望遠鏡一看,果不其然,這說明山頂不但有守軍預警,還把海面的情況報告了後方的守軍。
“……應該是此處!”
鄭芝豹結合地圖,發現對面放狼煙的地方大概就是戰略位置最為重要的黃金山,該山正好位於旅順南城以南,緊鄰海邊,可以對海面情況一覽無餘。
“呦西~!請鄭桑放心,只要我軍登陸,鄭桑先行用火炮加以壓制,我軍必將一舉佔領該山,然後俯瞰旅順二城之情況!”
阿部重次是沒來過遼東半島的,要不是之前惡補了一些戰區的地理知識,幾乎對這裡的情況一無所知。
通常來說,讓下屬仰攻山頭要付出很大傷亡代價的,不過如今有鄭芝豹艦隊提供火力掩護,山頂的東虜便無法頂住己方的猛攻了。
為了對付紅夷,特別是熱蘭遮城堡,鄭芝龍已經將配備紅夷大炮的戰艦大部分調往東番海域。
鄭芝豹所轄的艦隊之中,擁有紅夷大炮的戰艦有不過只有數艘,每艘上的紅夷大炮也只有一門而已。
考慮到紅夷大炮那緩慢的射擊頻率,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哪怕是打上一整天,光憑紅夷大炮,只怕都難以給予黃金山上的韃子以重創。
好在艦隊攜帶了大量的發熕與佛郎機,發熕的射速雖然遜於佛郎機,但勝在射程遠,艦隊裝備的數量也不少,足以將對面的狗韃子轟得生不如死。
“放!”
“嗵嗵嗵嗵……”
由於兩位指揮官都是老謀深算之人,使得整個艦隊在靠近岸邊之後,並未急於解除安裝兵馬,進行搶灘登陸作戰。
鄭芝豹命令艦隊裡的戰艦橫置船身,一聲令下之後,旗艦先行開火,作為訊號,只要戰艦上所配備的火炮夠得著目標,便可以進行開火射擊。
海面上立刻升騰起一連片的煙霧,中間充斥著點點的火光,沒過多長時間,不遠處的黃金山上便陡然出現炮火連天的震撼場面。
在數百門火炮的轟擊之下,炮擊行動不像是進行火力壓制,更像是在翻地。
彈著區域的部分樹木被攔腰折斷,彈坑遍佈,在山腰以上的部分形成了斑禿的狀況。
清軍在山頂修築了一座大型堞臺,雖然較為抗打,可面對山呼海嘯般來襲的炮彈,也把守軍嚇得不輕。
這裡駐紮著一個牛錄的步卒,由續順公沈志祥的一個堂弟沈光輝統領,刨去生病的和吃空餉的部分,整個牛錄現有兵力二百五十人上下。
“爺~!蠻子艦隊火力甚猛啊……”
一個親兵哭喪著臉從上面跑回來,他剛才差一點就被橫飛的銃彈給打成兩截了,現在想起都後怕得脊樑冒冷汗。
“叫你老母啊?爺不聾又不瞎!”
牛錄章京沈光輝自從發現海面上的艦隊,便讓手下點起了狼煙,同時派親兵報告給旅順城裡的八旗老爺們。
像守山頭這種苦差事,聰明絕頂的八旗老爺們自然是不會幹的,當然是由包衣阿哈們來擔著。
要不是續順公沈志祥的兵馬在投誠之前駐紮過皮島,對海邊的情況較為熟悉,皇太雞才不會放心他們在海邊駐防呢,早就將其調往錦州前線了。
沈光輝本以為這裡雖然沒啥油水可撈,但日子過得還算舒坦,一天三頓飯,晚上還有婆娘伺候著,沒想到蠻子居然派艦隊前來,真是倒黴至極了。
黃金山上的情況也是朝不保夕,整座山彷彿都在炮擊下不停地晃動著,地表的情況更是不容樂觀,跟他的名字一樣,幾乎處處放“光輝”。
沈光輝不知道蠻子艦隊到底是放幾炮就走,還是真的打算前來進攻自己的防區,若是後者的話,那自己就算是無路可退了。
按照大清王法,未經上級允許,擅自撤退,丟失防區,便要被處斬,這時候沒人敢為自己說好話。
故而即使蠻子艦隊的炮擊再猛,只要位於山頂的堞臺不丟,沈光輝便打算繼續堅守下去。
說不定身後的八旗老爺們看到這裡告急,便會派援兵前來……
但這只是沈光輝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炮擊如此猛烈,八旗老爺來了就被銃彈給打成碎肉了。
人家又不傻,這時候守軍連援兵的影子的見不著一個,全都哆哆嗦嗦地苟活在堞臺裡,心裡不住地祈求老天保佑,好讓自己逃過此劫。
沈光輝沒有盼來援兵,倒是盼來了一批接一批的銃彈。
看這架勢,不將山頂的堞臺給轟塌,蠻子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自從大清天聰七年,也就是蠻明崇禎六年,大清天兵攻克旅順之後,蠻明深懼大清王師實力,便在沒有反攻的跡象了。
在此之前,太祖皇帝於天命六年派兵攻佔金州,而後盤踞在旅順的賊帥毛文龍派遣守備張盤偷襲金州,使得王師功敗垂成。
兩年之後,太祖皇帝捲土重來,但旅順守將張盤是非不分,拒絕歸降大清,又斬來使,王師圍攻旅順數日不克,最終只得北歸。
又過兩年,王師二打旅順,一舉擊斃賊將張盤及部將朱國昌,因懾於毛文龍可能發動偷襲,摧毀城垣後凱旋。
而後,總兵官黃龍再佔旅順,大清王師於天聰七年七月在孔有德、耿仲明所部的引導下,由貝勒嶽託、德格類率馬步兵萬餘再度攻克旅順。
是役王師大勝,擊斃蠻明總兵官黃龍,及其部將李惟鸞、樊化龍、項作臨、張大祿等人,獲得千餘俘虜。
如此輝煌戰果毫無疑問已然震懾蠻明,令其數年之內未敢輕舉妄動。
眼下,沈光輝不知道蠻明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來攻打旅順。
蠻明也就是在海上逞威而已,到了岸上,哪裡是大清鐵騎的對手?
炮擊一陣也就罷了,若是真敢踏上遼東土地的話,八旗老爺們定叫狗蠻子來得去不得!
但隨著蠻子炮擊愈發猛烈與精準,沈光輝所謂的心理優勢便被轟得蕩然無存了。
他所倚仗的堞臺在鄭氏艦隊頻繁的炮擊下,已然被打得破爛不堪。
上面的守軍也早已無心守衛,早就跑到犄角旮旯裡躲起來了。
看似堅不可摧的堞臺在數百門火銃的圍攻下,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每一枚打到堞臺上的銃彈,都能帶走一塊磚石。
雖然不多,但架不住打過來的銃彈實在太多,就是一點點在拆毀堞臺。
照這麼下去,過不了兩刻鐘的時間,堞臺就要被銃彈給轟塌了。
到時候沈光輝不知道自己和手下還能用甚子玩意來堅守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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