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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陽被賊軍包圍之前,王家禎便派人將告急文書發往開封,希望河南巡撫呂大器能夠收到。

但上司受到也只能將文書送往京城,整個河南除了各地的守軍與護送災珉東去的兵力之外,已然是無兵可調了。

援軍來得少,非但解不了南陽之圍,還可能被賊軍重創。

若是來得多,除非冒著棄守洛陽與開封這兩座重鎮的危險。

王家禎心裡很清楚,就算是放棄南陽,朝廷也不會讓呂大器放棄放棄洛陽與開封。

賊軍勢頭再猛,只要保住那兩座大城,官軍便可以將戰線維持在黃河以南地區。

一旦洛陽或開封失守,只怕整個河南都將朝不保夕了。

呂大器若是力保二城不失的話,那麼也就無力派兵馳援南陽了。

至於如何退敵……

作為知府的王家禎是一籌莫展的,知縣姚運熙與總兵張國欽也是如此。

城外有如此多的賊兵,還打著張字大旗,說不定張逆就在其中。

張逆率領數萬人馬從湖廣竄入河南,那洪承疇與孫傳庭前段時間的捷報豈不是子虛烏有?

想歸想,三個人也不敢輕易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萬一捷報屬實,只是張獻忠所部未被殲滅,那便誤會了。

以孫傳庭與洪承疇的為人,倒也不會作出如此荒唐之事。

用殺良冒功的方式來欺瞞太子年幼無知,這招似乎不大管用了。

據《京師日報》上所述,太子殿下可是從仙界遊學歸來,易得太祖高皇帝陛下的點撥。

不然也不會將河南全境的所有稅費都給免除了,之前萬歲爺都沒有做出如此仁政之舉。

免稅是免稅,可也解決不了河南全境受災的問題。

根據朝廷的安排,河南受災地區的百姓要遷移到山東與南直隸去。

南陽這邊的災珉不算太多,倒還好說。主要是黃河沿線地區,實施起來非常棘手。

王家禎為官還算廉潔,做事也較為認真,但在天災之下,面對數以萬計的災珉,個人的能力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一部分災珉被原地安置在各處城內,一部分已經遷移到湖廣,另有一部分則向東進入汝寧府,希望過境去往南直隸西部。

大部分在南陽一帶流動的災珉或許都被張逆給挾持,成為流寇了,總兵張國欽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前來攻城的大部分賊兵都是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形如乞丐,軍械更是以削尖了的長矛為主。

這哪裡是甚子賊軍,分明是一支乞丐大軍。

賊軍真正的精銳根本就沒來攻城,而是在後方壓陣。

對於張逆的這套戰術,透過這些天的防禦,張國欽也大致瞭解了。

無非是想用數量龐大的流珉先行消耗守軍,留著數量較少的精兵最後使用。

城內的主將姓張,城外的賊首也姓張。

只是不到萬不得已,張國欽不打算投靠那位殺人不眨眼的本家兄弟。

別看如今城外遍佈賊兵,南陽城處於風雨飄搖的階段。

一旦在湖廣北部地區作戰的二十萬大軍揮師北上,就這數萬賊兵變會鳥獸四散了。

賊軍膽敢有恃無恐地圍攻南陽,無非是覺得進剿的官軍一時半會無法北上而已。

援軍甚子時候出現,城內的守軍說了不算,城外的賊軍說了也不算。

兩邊都在賭!

守軍賭贏了,賊軍就得灰溜溜地跑路。

賊軍賭贏了,守軍便要面臨滅頂之災了。

張國欽知道所部戰力不高,出城野戰便會被賊軍全殲。

既然朝廷嚴令固守南陽,那己部就完全不用主動出擊了。

官軍戰力再不濟,苟且拒敵的看家本事還是沒忘的。

被流寇圍著打,慘是慘了些,可總比被宰了要強得多。

此股賊軍缺炮,又無法採取水淹的方式,城內啥都不缺,那就固守待援吧。

援軍一個月不來,兩個月不來,三個月總該來了吧?

湖廣戰事再激烈,總不至於半年都不來吧?

南陽距離賊軍復叛的谷城並不算遠,既然張逆能夠迅速前來,那麼孫傳庭與洪承疇也應該率部儘快趕來解圍才是。

或許是湖廣地區參與復叛的賊軍眾多,援軍也難以及時馳援南陽吧。

事到如今,王家禎等人也只能如此猜測了。

儘管明白守軍打不過城外的賊軍,但也應做好長期固守的準備。

偌大的南陽城,總不至於十天半個月便被賊軍給攻陷了。

真若是如此的話,只能說明官吏投敵,且守軍無能了。

到目前為止,透過王家禎的暗中觀察,似乎尚未出現有人怯戰乞降的跡象。

城內糧草充足,軍械齊備,只要萬眾一心,足以固守數月之久。

而且根據太子殿下在報紙上的指示,已經多備了石灰,用以消毒各處,並處理屍體。

王家禎算不上是個知兵的文官,透過從各方面的瞭解,並不認為賊軍能夠在短時間內攻陷此城。

即便是入夜之後,城頭依然燈火通明,燈火在數里之外都清晰可見,其目的就是害怕賊軍在夜間前來攻城。

不過此股賊軍的攻城也是很有規律的,只是白天進攻,晚上便會全軍休息,根本不來打擾守軍。

弄得張國欽都一頭霧水,都說張逆狡猾殘忍,既然是攻城,便當須儘快破城。

這打三四個時辰之後,賊軍上下便休息大半天時間

分明是未盡全力啊!

是何道理呢???

張逆另有所圖,還是等待守軍主動出擊呢?

不管如何,守軍是不可能出擊迎敵的。

這種傻事,張國欽是不會幹的。

他手下就三千兵馬,本來馬卒就不多,守城時還折損了數百兵士。

固守城池都顯得十分的吃力,再出城迎敵便是自尋死路了。

你來攻也罷,不攻也罷,守軍都不會出去打仗的。

任你如何挑逗,老子橫豎就是龜縮防禦!

既然固守南陽便是成功,那就完全沒必要出去野戰退敵了。

張國欽是不敢打,知府王家禎與知縣姚運熙是不會打。

仨人都不願意主動出擊,那守軍倒是能夠以靜制動了。

你來攻,我就守!

你不攻,我就苟!

南陽不失,萬事大吉。

南陽若失,全家玩完。

既然城外大部分賊兵都是一群烏合之眾,那麼己方苟贏的機會是很大的……

堂堂官軍,面對賊軍,不敢出擊,被御史知道了此事,肯定會參上一本。

眼下能力保城池不失就好,只要太子殿下英明,御史們挖空心思也沒轍。

河南已然糜爛到這個地步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決計不能再有閃失了。

如今之策便是能保多少城,便保多少城。

城外都是流珉,流珉仍在,則危機四伏。

南部人口較少,形勢比人口稠密的北部要好不少。

“好”的意思並非是一片祥和,而是流珉數量比北部少而已。

南部僅有一兩百萬流珉,而北部的流珉數量是南部的一倍以上。

這是死過一批之後倖存下來的流珉數量,在這之前,流珉則要更多。

本來莊稼就絕收,還有好幾百萬張嘴等著救濟,朝廷如何應付得了?

唯一的辦法便是“引流”!

即將河南境內的大量流珉引入山東與南直隸!

但長路漫漫,能徒步走到千里之外的流珉都是身強體壯之人。

倒在路上的,或病、或飢、或老、或幼。

不願意前往外地的,那就會在本地徘徊逗留。

最終便會淪為流寇,成為朝廷的心腹大患。

一旦河南變成第二個陝茜,滋生出上百萬流寇。

那就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彈壓得了的了……

這麼一想,各地的知府、知縣、將領就沒有不害怕的。

官軍再厲害,也決計對付不了數十倍,乃至上百倍的流寇。

河南若是被流寇肆虐,北方必定深受其害。

此時東虜大軍再行叩關,則江山社稷危矣。

泱泱大明,如今卻被這內憂外患搞得江河日下。

連陛下都不省人事了,靠一個黃口之年的太子監國。

流珉也便是聽信了崇禎皇帝已然駕崩的訊息,才會在張逆的煽動下扯旗造反。

若是盛世,繼任者年幼到還好說。

如今這光景,只怕各地曾經接受朝廷招安的流寇聽說皇帝駕崩,便會紛紛復叛了。

黃口小太子有何可懼?

流寇首領都會躍躍欲試,摩拳擦掌,試圖推番大明,進而與他人瓜分天下了。

地方官員上不清楚京城發生的事情,只能從《京師日報》上刊載的訊息裡管中窺豹。

不論有沒有證據,都要相信報紙上的內容。

這時候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至少太子殿下已經將河南的賦稅都給免除了。

其他事情,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河南這副天地,哪怕崇禎皇帝還清醒的時候,也是束手無策。

“啟稟二將軍!新募之兵抱怨連連,說連日攻城,徒勞無功,要求休息!”

面對這群就打算佔便宜,不願意賣命的懶漢,張廣才生怕強力彈壓會引起所部譁變,急忙前來稟報。

“哼哼!既然加入義軍,便須令行禁止,由不得爾等造次!傳我將令,今日攻城,最後抗命者,立斬不赦!先行敗退者,立斬不赦!造瑤聒噪者,立斬不赦!尋釁滋事者,立斬不赦!若有忤逆!殺一儆百!”

張定國可不會對新募之兵心慈手軟,這些人用好了就能有大用,用不好,那就完全不需要繼續養著一群廢柴了。

聽自己的話,便是狗,可以賞些骨頭。

不聽自己的話,便是豬,提刀宰了便是!

“傷兵甚多!需要調養治療!”

“我等疲乏!體力耗盡!”

“十日之後再行攻城!”

“此策甚好!”

面對張廣才的命令,新募之兵非但不買賬,反而提出了一對藉口,而且還有大量附和叫好之人,根本就不把軍令放在眼裡。

“誰敢抗令!立斬不赦!拉弓!”

張定國所部上下,有一個算一個,都非善類,皆為好惡鬥狠之徒,遠比這些新拉來的流珉要兇狠得多。

張廣才實際上也不是眾人眼裡易被欺負之人,手裡的人命不下百條,若非還需請示張定國,他早就下令屬下動手了。

“姓張的!你敢威脅我等???”

“對啊!俺不信你敢放箭!”

“爺爺今日便不去攻城了!”

“便如此辦!”

“入你老母!”

在口頭威脅這上面,新**根本就不怕老**,他們別的不會,叫號從來沒怕過誰,真要是膽小如鼠,也就不會加入叛軍,前來圍攻官軍了。

“放箭!”

“嗖嗖嗖……”

張廣才知道不給這些人放點血,這群混帳便不會乖乖從命,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嚐嚐自己的厲害好了。

在弓箭手的反覆開合之下,很快便有數百手持長矛的新兵淪為標靶,進而中箭倒地,頓時慘叫連連。

“啊……”

“哎呀~!”

“快跑!”

“姓張的……”

一陣箭雨之後,即便沒中箭受傷的新兵,這下也被嚇得臉色發白,渾身發抖,不敢再提休息之事了。

他們這下算是明白了,這義軍下手或許比官軍還狠,對待他們簡直猶如砍瓜切菜,隨意魚肉。

“擂鼓之後,全部上前!若三捅鼓響過後,還有人遲疑不前,休怪本將翻臉無情!”

張廣才面色冷峻地喝令眾人,有了這個教訓,這些之前冥頑不靈的新兵應該清醒了一些,真若是還想頑抗下去,他也不介意將這些人全部射殺掉。

一開始絕大部分人仍舊都在觀望,直至第一通鼓響過後,還沒有人走到陣前。

等第二通鼓響開始,才有人害怕被督戰隊當場射殺,離開人群,兀自上前。

待第三通鼓響,大部分人這才很不情願地走到陣前,準備攻城。

“站在原地之人,一個不留!”

剩下兩三百人還奢望著法不責眾,張廣才一聲令下,結果在眨眼之間,便被義軍的弓箭手射殺乾淨了。

“爾等聽令!先行將我軍旗幟插上城頭之人,賞銀一千兩,升三級!我軍攻克此城,三日不封刀,銀子、女人儘可取之!想想官府對爾等的壓榨,想想爾等餓死的家人,狗官吏與狗官軍皆躲在城中!爾等有仇報仇,有冤抱怨!給額衝!”

有罰便有賞,張廣才將懸賞條件重述了一遍,讓攻城之兵聽清楚他們可以得到的好處。

“殺!”

新兵們扛著剛打造好的雲梯,手持樹皮與柳條做成的盾牌,拿著一丈長的長矛,開始向南陽城奔跑起來。

拒戰是死,後退也是死。

與其那樣,還不如攻城試試。

萬一狗官軍堅守不住,城裡的女人與銀子豈不是歸自己所有了?

大部分新兵都抱著這種想法前來攻城,這也是他們參加義軍的主要盼頭。

若是玩不到女人,分不到銀子,那還當個球的義軍啊?

當義軍就是為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把分銀子、隨便玩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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