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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夠固守住城池,張國欽不打算放過城內的任何一個百姓。
至於手下計程車卒,那就更別說了,這位總兵官之前還喝著“兵血”呢。
半兩銀子都不放過,每年、每月、每日都要雁過拔毛。
眼下戰況急轉直下,就更不會對士卒們心慈手軟了。
在最新的軍令下達之後,每個士卒每天都要吃二斤米。
這可是實打實的生米,做熟了可是滿滿的一大鍋!
士卒們雖然在城頭戰鬥體力消耗極大,腹中飢餓得很快。
但面對一天要吃一大鍋的定額食物,還是被嚇得不輕。
他們自打入伍當兵以來,就從沒得到了如此優厚的待遇。
別說餉銀,就算是規定的米俸都不能按時足額領取。
為了果腹,打漁、打獵,甚至打劫百姓都是常有的事。
不幹這種事的話,根本無須等到流寇打來,他們就直接餓死了。
在朝廷不濟的時候,甚至讓各路將領自籌餉銀與糧草,這不就是逼著他們去搶百姓麼?
士卒們的也知道這麼幹的後果,但不這麼幹的話,首先被餓死的就是他們了。
官軍搶了百姓,讓百姓變成流寇,官軍再回過頭來打流寇,這就是最典型的惡性迴圈!
整個河南便有這種趨勢,南陽府這邊已經盡顯無遺了。
流寇是越剿越多,最後比官軍的數量還要多得多。
以前是官軍圍剿流寇,如今是流寇圍攻城池。
普天之下,還有比這更荒唐可笑的事情麼?
堂堂大明官軍,居然被一群流寇堵在城裡。
要不是能領到高額的糧餉,守軍上下早就打算投誠對方了。
一頓五兩米,一天四頓,每三個時辰就吃一頓。
總戎真是愛兵如子啊!
把兒子當成豬來喂……
有人一頓能吃半斤米,但那是做熟之後的。
你換成半斤生米試試?
撐不死你!
張國欽似乎也預感到自己時日無多了,開始善待手下計程車卒了,如此善意的舉動連他自己都不大相信。
每人每頓一碟菜,一盆米飯。
雖然不成比例,可總歸是能填飽肚子。
不光能填飽,還能填得冒了泡。
“都給本將吃下去,不準浪費!誰吃不光,便是看不起本將!”
在飯口上,張國欽還親自登城巡查各部的就餐情況。
己部將士雖然戰力或許敵不過流寇精銳,但在飯量上,必須超過對手!
必須將流寇認為“官軍無一例外都是酒囊飯袋”這句話落到實處才行!
老子打不過爾等!
老子就使勁吃!
吃死爾等!
即便真吃不死爾等,也要氣死爾等!
咱爺們別的沒有,就是大米多!
只要還能吃,那就可以一直吃!
在吃飯這方面,張國欽已經通令全軍,不設上限,不論職位高低,一律五兩生米起步!
流寇是翻山越嶺,特別能吃苦!
官軍是苟延殘喘,特別能吃飯!
在狼吞虎嚥這方面,官軍還沒怕過誰!
這下總算不用揹負洗劫百姓的罪名了,大夥可以甩開腮幫子,使勁往嘴裡扒拉了。
但是問題出現了,那就是一天兩頓這麼吃還行,翻倍的話,那真是吃不消了。
尤其是飯後,士卒們幾乎撐到喪失行動能力,導致城防力度直線下降。
這時候賊軍若是前來攻城,就會發現官兵一個個都走不動路了。
第一天晚飯是五兩米,夜宵還是五兩米。
翌日早上依舊是五兩米,吃得官兵一個個都面色愕然,目光呆滯了……
這是甚子世道啊?
還讓不讓人活了?
要麼不發糧餉,餓得大夥前心貼後背!
要麼陡然發下來一堆糧餉,能把人給撐死!
若不是張國欽每戰比登城指揮,眾人都覺得這位總戎是想要將他們撐死,再向外面的流寇投誠。
好訊息也不是沒有,那就是吃的多,拉的就多。
吃的越頻繁,拉的就越頻繁!
張總戎這招僅次於讓士卒們吃黃豆喝涼水……
南陽城成為了整個大明第一個採用科學流程,使金汁達到工業化產量的城市!
全城每天量產金汁五萬斤以上!
然而知縣姚運熙並不打算將如此“光輝”的事蹟寫進縣史裡去,主要是太過丟人了。
“軍爺啊~!使不得啊!那是小的全家的指望啊!萬不能如此啊!”
劉磊哭喪著臉想要阻止闖進自家後院的官兵,將自家僅存的一頭豬給抓走。
“嘖嘖!你這小老兒好不近人情!大敵當前,你家這頭豬換得一百兩銀子還不知足?快!趕緊下手!”
城頭有飯缺菜,這頭豬正合適弟兄們下飯。
而且也不是明搶,可是給了這戶人家一百兩銀子的高價。
真若是被流寇攻破了城池,這頭豬照樣活不了,再說流寇可是不會開出如此高價的。
一頭豬就算三百斤,可折一百隻雞。
一隻活雞價值半兩銀子,一百隻雞總價不過五十兩而已。
這頭豬用來犒軍,死的也是物有所值了。
往大了說,那叫“為國捐軀”!
“軍爺啊!小的還打算明年指望此豬產仔呢啊!”
劉磊急忙想出了一個藉口,不管怎樣,他可是不想賣掉這頭豬。
因為全家的金汁還指望這頭豬來生產呢,賣了豬的話,那就只能全家一起使勁了……
“放屁!你以為老子瞎麼?你這分明是頭公的!”
軍爺聞言,立刻不大高興了,露出一嘴黃牙,予以厲聲斥責。
“……可配啊!可配啊!”
劉磊面色一僵,旋即說了一個還算勉強的理由。
“配個屁!等流寇殺進來!讓你一家老小都下去陪豬作伴去!”
豬重要還是打流寇重要?
讓流寇打進來,人和豬都活不了!
眼下讓豬上路,人就可能活下來。
若是留下這頭豬,只怕人和豬都活不了了!
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軍爺是話糙理不糙。
“這……這……這……軍爺莫要嚇唬我等啊???”
劉磊可是極其害怕流寇攻城,萬一南陽城破了,只怕全城百姓都難以苟活了。
“城外已有不下七八萬流寇,均對南陽城虎視眈眈,若不是城防吃緊,俺又豈能跟著官吏前來抓豬?”
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士卒們才懶得幹呢。
但張總戎已經下令了,不論是肉食還是蔬菜,都要多多徵集。
不能搶劫士紳與百姓,必須先行稟明府衙,用高於市價一倍買入。
“……流寇如此之多?”
劉磊都被這驚人的數量給嚇傻了,一時半會也難以開口。
但是城防吃緊,士卒便吃豬?
前方吃緊的同時,前方還要緊吃???
怎麼想都不合情理啊?
“自然!不信可問登城之青壯,俺才懶得誆騙與你!還不速速讓開?若是固守失利,莫說你家這頭豬,連你這婆娘,都要被流寇給禍害了!”
軍爺一把就將這礙事的傢伙給扒拉都一邊去了,讓將兩錠五十兩的銀子塞到對方手裡。
而後喝令弟兄們七手八腳地將這頭肥豬捆起來,吃力地扛著木槓,滿心歡喜地往回趕。
“他爹啊!咱家的豬沒啦……往後這可咋辦啊???”
劉磊的妻子見到後院的情況,心裡陡生悲涼,索性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這頭豬便是全家的指望,有了這頭豬,他們一家都無需擔心金汁的事情。
不負責任地說,一頭豬能頂三四個人。
豬若是沒了,那就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哭甚子?哭就能讓豬回來?”
劉磊沒好氣地一甩袖袍,哭要是能解決問題,他早就坐地大哭了。
“爹爹!這……該當如何是好啊???”
長子劉明已經傻眼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要每天吃下一斤米才行。
劉家雖然算不上大戶人家,可依賴門市鋪子,過得還算湊合。
然而南陽府被捲入戰火之後,收入便大不如前了。
如今南陽城被流寇團團包圍,前途未曾可知。
憑藉多年積攢下的家產,還能苟活一段時間。
不過南陽知府王家禎、知縣姚運熙推行的新令,卻讓全城的人都感到無奈。
成人每天須交二斤金汁,孩童分量折半。
而且是乾貨,不能摻水或者其他雜質。
一旦被前來收購的糞夫發現,會立刻報告給隨行的小吏。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交不到定額,或者濫竽充數,都會被罰錢。
一次半兩銀子,一家四口便是二兩。
一天被罰二兩,一月便是六十兩之多!
劉明知道父親可是捨不得掏出這筆錢,就只能指望家裡這頭豬了。
結果今日軍爺居然跟隨小吏闖進自家,強行買下這頭豬。
雖說價錢已然不低了,可這頭豬的價值遠遠不是變成豬肉那麼簡單。
“看好自家廁所!謹防外賊盜竊!”
劉磊聽說城內已經出現了“竊屎賊”,真是讓他感到毛骨悚然!
“……啊???”
劉明都聽得有些愕然,此地還用看護?
“為父已然聽說城內有人趁夜盜竊金汁!”
劉磊急忙說出了理由,以免兩個兒子不當回事。
“還有這等離奇之事?”
次子劉亮簡直不敢相信,此物還有人偷竊,難道不嫌臭麼?
“二斤便是半兩,二十斤便是五兩!為父也覺得荒唐,但如今在城內,你花半兩銀子就一定能買到二斤金汁麼?”
結合當下的形勢,劉磊覺得此時南陽城裡的金汁都是有價無市之物了。
別說半兩銀子,就算是一兩銀子,你都不一定能買到。
家家都要交,除非家裡特別有錢,或者能用牲畜的糞便充抵。
普通百姓最多家裡養些雞、鴨、鵝、狗之類的,讓它們多吃大米,真是有些浪費糧食了。
但沒有其他辦法的話,也只能如此了。
劉家屬於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
可要讓劉磊一個月拿出六十兩銀子去交甚子“金汁費”,那真是堪比死了一頭豬啊!
“父親,城外貌似又聒噪起來了?”
劉明陡然聽見了鼎沸般的噪音,似曾相識,想來也該到時候了。
“莫非流寇又來攻城了?”
劉磊著實被嚇了一大跳,豬剛沒了,流寇便來了,千萬別被那軍爺給說中了啊。
“殺!”
“弟兄們衝啊!”
“狗官兵挺不住了!”
“破城三日之後才封刀!”
在可以大肆洗劫三日的刺激下,又聽說得到了上萬友軍前來助戰的張軍士卒,在攻城時比昨日更加的亢奮。
搶錢!
搶糧!
搶女人!
只要城裡有的,他們通通都要搶!
狗官兵就是仗著城牆保護,充當縮頭烏龜。
再就是無比噁心的金汁,義軍上下就不信守軍能天天造出如此多的金汁。
別的先不說,待破城之後,先將那個下令潑金汁的將領給千刀萬剮了,這樣才能解氣。
跟一些蒙面大盜一樣,義軍士卒們此番也都戴上了面罩。
再堵住鼻孔,只用嘴巴呼吸,以防止惡臭竄入鼻腔,影響自身戰力。
這麼做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任何人,哪怕是二將軍站在城根地下。
無需廝殺,只要在惡臭之中站立一刻鐘時間,便會被燻得頭暈眼花。
一旦再行嘔吐數次,神志與體力便會驟降。
可以說,流淌下來的高溫金汁對義軍的殺傷力遠勝於紛飛的銃彈與箭矢。
此物是又能燙人,又能燻人,而且讓義軍上下防不勝防。
銃彈可以躲開,箭矢能夠抵擋。
但是這惡臭的氣味,可就避無可避了。
狗官兵就是如此缺德,你攻不上去的話,他就敢一直如此對你。
“啊……”
跑到城根地下,等待攀爬上雲梯的義軍士卒又被一道道金色的高溫液體給燙傷了。
受傷人數不下千人,而且還在源源不斷地往下流,情形猶如一條條瀑布一般壯觀。
這可真是邪了門了!
義軍上下都非常納悶,這狗官兵個個都是直腸子麼?
除了吃,就是拉!
昨天剛扔出來那麼多金汁,今日又搞出來這麼多。
匪夷所思啊???
總該不會是此地的狗官軍將積攢了半年的金汁都拿出來了吧?
那可就太過駭人聽聞了!
積攢半年的總量會有多少?
一時半會誰都算不出來!
但總歸是極多的!
可以多到連吃一個月的。
沒有任何一個義軍士卒希望這樣。
這仗打得真是無比的鬱悶啊!
狗官兵也不出戰,就躲在女牆後面,一個勁地往下倒金汁!
真是氣煞眾人了!
待攻破京城,一定將狗皇帝崇禎的屍體灌滿金汁才能解恨!
城根地下立刻出現了被金汁燙得變成面目全非的醜八怪。
哪怕義軍士卒用大量盾牌作為遮擋,也沒有完全避免這種悲慘的事情發生。
從高處往下傾倒近乎沸騰狀態的金汁,濺射起來便會產生極大的傷害。
金汁飛濺起來幾乎有一丈遠,而且無法預判落點,幾乎讓義軍士卒們防不勝防。
很快,地面上的情況便變得無比的糟糕起來,金汁在冷卻之後,立刻與泥巴混在一起。
使眾人感覺自己就像是在糞坑裡作戰似的,一腳踩上去,便會有半腳的屎尿。
讓義軍士卒們更加窩火的是,還能聽見城頭上有人呼喊。
“繼續傾倒!不要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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