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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遵憲認為農乃民之本,無農則珉心不穩,從而陡生諸多禍亂,若是再發生類似河南與陝西等地的珉變之狀,則朝廷又要耗費極大的銀兩加以鎮撫戡亂。從理論上倒是沒什麼大錯,只不過他這種想法已經不適合明末小冰河時期的極端氣候了,必須因地制宜。
么雞知道劉尚書的擔憂,但這時候可不能把實情一併道出,如果直接說無來五年,山東都會一直處於這個糟爛狀態,年年大旱,莊稼絕收,這訊息一旦被傳揚出去,外面非得瘋了不可。老百姓要是知道這訊息,要麼逃亡,要麼作亂,只能二選一,沒別的路可走。
“遷徙築城一事,乃國之大策,諸位愛卿大可集思廣益,暢所欲言,若是口誤,本宮亦不會責怪!”
作為太子,么雞也不能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工部大概就這個婉拒的態度了,再徵詢他們的意見就只能得到一大團帶著口臭味道的二氧化碳。
還得先把承諾放在前頭,免得朝臣們又會覺得自己在給他們這群老東西下套,一個個都畏首畏尾,投鼠忌器,生怕被坑到,以致蔭溝翻船。
一直在充當現場觀眾的孫傳庭見到太子還在尋求幫手,想到自己昨日受到的款待,心存感激,便出列疏言:“啟稟太子殿下,微臣以為遷徙築城,其一可以工代賑,其二可集中固守,以阻敵軍在秋收時節長驅直入,燒殺搶掠,乃至將百姓劫掠至關外!”
這本意是好的,但最後一句卻捅了馬蜂窩,不啻於在暗示明軍已無力阻止清軍入關四處燒殺搶掠,這是“鐵骨錚錚”的文臣們絕對不能接受的結果。
尤其是今年正月這次入關攻擊,清軍大隊人馬自北向南,繞過畿輔地區,直插中原,儘管明君拒城守禦死戰,清軍仍舊攻陷城池數十座,連戰連捷。
深入關內二千里,攻佔一府、三州、五十五縣,可謂如入無人之境,戰至開春才大搖大擺北歸退至關外,百姓因此導致的財產損失無可估量。
要不是在督師盧象升在鉅鹿賈莊戰死沙場,都得被朝臣們,尤其是如梗在喉的楊嗣昌疏言,作為如此大敗的頭號替罪羊,置其於死地而後快。
果不其然,內閣次輔陳演對這種公然怯戰之舉極其憤慨,出列言辭犀利地抨擊道:“孫武衛所言差矣,我泱泱大明,帶甲百萬,血戰二十載,亦未言敗求和。今肆虐流寇業已平定,中原、西北大為安穩,官軍正應出關挺進,收復遼東失地之時,為何恐懼關外之劣敵?莫非孫武衛早已被東虜嚇得魂飛魄散不成?”
明末計程車大夫們氣結甚高,以與清軍言和為國恥,雖有叛國投敵之徒,可更多計程車大夫們仍在堅持自己的信念,堅持抗清,最終捨生取義者不在少數。
莫說一個常年在外統兵打仗的督師,就算皇帝露出些許言和之意,他們都敢硬懟回去。只不過這些我行我素的外行,面對清軍的地毯式掃蕩,所組織的抵抗並沒有什麼卵用。
見到太子還在思索陳演所說,魏照乘便趁機發難:“啟稟太子殿下,臣複議陳閣部所言,為帥者怎能未思進,先思退?若是主帥聞風喪膽,怯戰不前,麾下三軍豈能用命?士兵又豈能奮勇殺敵?長此以往,我朝危矣,還望殿下三思!”
張四知沒有懟到正地方,反而自取其辱,被太子當眾說教了一番。現在對於孫傳庭,陳演與魏照乘先後發難,得手的機率應該極高,一個外臣論戰兩位京官,絕無多少勝算可言。
“……”
孫傳庭萬萬沒料到居然有人刻意造瑤重傷自己,氣結之餘正想措辭反駁,不過這時候太子發話了,他也只能洗耳恭聽。
么雞嘆了口氣,哼笑一聲問自己的試用期員工:“陳愛卿如此義憤填膺,竟能當庭說教為朝廷屢立戰功的孫愛卿,莫非陳愛卿早已運籌帷幄,有了克敵制勝之策?若是本宮以陳愛卿為大帥,統兵出征,可否能收復遼東?我大軍出關收復失地,須調動近百萬大軍,耗費紋銀或可高達億萬兩,陳愛卿難不成要捐獻家產?對了,陳愛卿昨晚吃了什麼呀?若不是黃豆、野菜之類‘美食’,可否說與本宮聽聽呀?”
聽到太子能在自己困窘之時出言幫襯,擋下兩位閣老很是惡毒的言語攻擊,孫傳庭內心頓時感激不盡,更加相信昨天君臣之間的密談絕對不是戲言,有了這樣鼎力支援的聖上,自己在外便安心多了,再無須擔心朝臣們顛倒黑白了。
陳演一聽,嚇得老臉泛白,現在大家最怕太子問這個問題,因為但凡說不好就要被抄家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只得結結巴巴地回應:“微微臣……惶恐!”
昨晚陳演也吃了一桌子的菜,按王承恩剛剛公佈的御膳標準,他的那頓晚餐足夠自己被削首的了,說是欺君犯上也不過分,陳演正在心裡反覆琢磨怎麼把這事給糊弄過去,才能轉危為安,不能剛當了幾個時辰的次輔,轉眼就進刑部大牢了。
“惶恐?本宮聽聞某些朝臣在國難當頭之時,仍然過著紙醉金迷的豪奢日子,大魚大肉,名酒名茶,樣樣俱全,可謂‘前方吃緊,後方緊吃’,傳揚出去真是貽笑大方啊!”
馬丹!
沒事就找不自在,這下老子給你懟回去,直接懟到你的七寸,看你爽不爽!
聽到如此形象的比喻,大家都面露悅色,又不敢笑出聲,低垂著腦袋,生怕被看出端倪,太子年紀不大,還真會挖苦人呀,自己在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出頭,免得被太子盯上。
首輔薛國觀心裡這個氣,什麼“強援”,都是些外強中乾的貨色,連誰是太子殿下的紅人都看不出來,就跳出來瞎說一頓,你們這腦子長到豬身上去了嗎?
孫傳庭坐地可是殿外武將之列的頭把交椅,已經說明人家在太子心中的地位了,你們想都不想就這樣抨擊他,這不是給太子難堪麼?他能不動怒麼?兩頭蠢豬!
陳演眼下後悔的要死,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就這麼杵在當間,騎虎難下,進退不得,只要太子開口要對證昨晚所食之菜,那就意味著全家就都完了。
“至於魏愛卿,自以為比起我朝名將孫承宗、盧象升之流如何呀?”
么雞特意在兩人的名字前加上了“名將”的稱謂,以示其為大明的股肱之臣,也給魏照乘提個醒,這貨要是依然冥頑不靈,直接就可以“宰人上天”了。
“啟稟太子殿下,臣何德何能,萬分慚愧,切不敢與兩位名將相提並論!”
魏照乘嚇得急忙示弱,不敢與太子針鋒相對,以免殃及家人。
么雞看著這隻二貨,冷著臉批駁道:“知道便好,昔日孫承宗與盧象升談及戰事,都不敢輕易妄言滌盪東虜。魏愛卿若無把握,自當深刻反省,以免以後誇誇其談,猶如戰國之趙括。”
紙上談兵的玩意,在大明境內能找出來一堆,能統兵打勝仗的反倒沒幾個。
如果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這就能打贏敵人,那老子找個說書的多好,經濟又實惠!
“微臣前番弄巧成拙,羞赧不已。殿下之教誨,微臣定當銘記於心,莫不敢忘,還望孫武衛切勿掛懷!”
在太子面前,胳膊扭不過大腿,魏照乘只得認栽。
真要惹惱了太子,一問自己昨晚吃了什麼,那就悔之不及了。
“既然兩位愛卿忠心可鑑,莫不如各捐一萬兩銀子吧!兩位愛卿若是有難言之隱,本宮自然會加以照顧!”
你倆以為說完就算了?
做夢去吧,禍從口出不是開玩笑,讓你倆長個記性也好嘛。
“殿下聖明,國難當頭,微臣定當竭盡全力,斷無難言之隱!”
剛才頭腦發熱,光顧著攻擊孫傳庭了,這下好了,太子開口,陳演根本無法拒絕,只能悔恨交加地應承下來,還得面露感激之色,割肉總比掉腦袋好。
“啟稟殿下,捐資助軍,抵禦外敵,臣必定無怨無悔!”
太子雷厲風行,連勳貴包括國仗的家產都敢罰沒,魏照乘雖心有不甘,也不敢在大殿上造次,沒有勳貴們那道先輩功績的庇佑,只怕自己直接就要被削首抄家了。
這時候倆人都不敢說自己沒錢,一旦裝窮就等於公然與太子對抗,被抄家下獄就在所難免的,因為抄出來的家當肯定高於一萬兩銀子,這就是板上釘釘的鐵證。
有著這兩個傻貨當出頭鳥,大家都老實多了,除了幾個赤果果的清官以外,其他人都噤若寒蟬,乖巧地不得了,以免被太子點名,責令當眾說說昨天的晚飯。
太子之前說是暢所欲言,可也要看你說的是什麼內容,對築城之事隻字不提,卻惡意攻擊忠臣良將的話,那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么雞也不戳破,而是笑吟吟地大聲表揚勉勵道:“兩位愛卿心懷崇高覺悟,實乃大明甚幸,本宮異常欣慰,還望今後再接再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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