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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沈迅逼到懸崖,戴澳又聞聽太子竟然讓東廠提督方正化派人去抄家,那自己入仕多年所積累的碩果豈不被他人摘走了?
想到這裡,馬上跪倒在地,懇求太子開恩:“殿下切莫相信讒言,沈迅所述乃是道聽途說,志在殿下面前蓄意誣陷臣,陷臣於不義,還望殿下秉持公正,為臣作主,臣定感激不盡,為殿下,為大明,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順天府尹是管理畿輔地區的治安與政務的最高行政長官,京城是整個大明最繁華且最龐大的城市,人口與經濟都是首屈一指的,府尹自然是天下第一肥差。
在這麼“油膩”的位置上想要保持清正廉潔,必須有海瑞那樣的毅力,否則上任不出一個月,就會被那群商人拉下水,京城氣候比不了江南,但在某些方面,有過之而無不及。
方正化領命,隨即在太子耳邊嘀咕了幾句,么雞點點頭,讓他遣人去辦差,隨後和顏悅色地安撫戴澳:“戴愛卿多慮了,沈迅所述是否屬實,自會有人核實。本宮能否秉持公正,也無須愛卿顧及。本宮向來以德服人,用證據說話,有道是事實勝於雄辯,倘若鐵證如山,任何狡辯都是蒼白無力滑稽之談。愛卿若是為官清廉,自然不懼搜查,不然便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以德服人???
大殿上的官員不禁腹誹不已,太子年紀不大,卻喜歡簡單粗暴,只要一言不合,說抄就給抄家了,裁決方式一直雷厲風行,貌似跟以德服人不沾邊……
倒是前都察院右都御史商周祚自不量力,欲與太子分庭抗禮,結果被太子罵暈過去,差點直接死在皇極殿,讓同僚們都驚詫萬分。
該著戴澳今天倒黴,清理穢物都能牽扯出一個冤家對頭沈迅,話趕話僵到那裡。
假設此案無疾而終,維持原判,那便太子無能了,顯得殿下分不清好壞,辨不出黑白。
以大家這兩天來對太子的瞭解,如果出現這種情況,那就要使用簡單粗暴的手段了。
開啟宮門,放出東廠藩子,無需多長時間,十有九九可以滿載而歸……
戴澳平時為官作派如何,同僚們心裡自有定論,剛才方正化也給太子遞了口信。
只怕這次東廠前去抄家,抄出來的銀子數額遠遠不止三百兩。
么雞還嫌事情搞得不夠大,繼續煽風點火:“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戴愛卿就不用翹首期待了,本宮派出去的人很快就會回來覆命的。本宮在此不妨做個假設,假如戴愛卿家財不足三千兩,本宮自會替戴愛卿向都察院求情,畢竟作為順天府尹,保持廉潔很不容易,偶爾接受饋贈,也是人之常情,而且本宮還要將沈愛卿貶為庶民,永不錄用。反之,若是從戴愛卿家中抄出價值三千兩以上的現銀、珠寶、古玩、字畫,那本宮就要從重從嚴予以懲處了,具體量刑須依照《大明律》!”
也就是朱老六臭豆腐定下的規矩,不論品級,凡官員貪墨六十兩,須被剝皮實草。
戴澳被這麼一擊,猛然想起家裡還沒有來得及轉移的成箱銀兩,其他值錢物品更是數不勝數。
早知今日如此,就該在昨晚連夜送到他處了,若是東廠藩子進府,必然要翻個底朝天,那些東西體積龐大,臨時想要掩埋都很難做到。
自己的家財肯定超過了太子規定的數額,《大明律》是怎麼規定貪墨量刑的,戴澳對此一清二楚,而且平素也是借用這個來敲打那些個不聽話的下屬的。
如今大難臨頭,他不禁暗自悔恨,自己貪那麼多幹嘛啊,夠吃夠花就行了,被東廠藩子搬到殿內,自己該如何解釋啊?
該死的沈迅,平素與你並非結怨,沒想到今日竟然當眾陷害於我,老夫定與你這損人不利己的小人不供戴天!
“殿下,臣並非出於害怕,只是單單搜查臣的家中,而未搜沈家,這未免有些不太公平!”
要死也要一起死,老夫就不信你這個混帳東西沒有收受別人的好處,戴澳咬牙切齒地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準備。
么雞聽出此獠的意思,這是對自己極其不滿呀,便惺忪著眼睛回應:“該搜誰家,本宮心裡自然有數,無須戴愛卿教本宮如何斷案。都這個時候了,暫時休會半小時,也就是四分之一個時辰。來人,將對質的兩位愛卿請到殿外侯著,未經本宮允許,任何人不可接近與之攀談。”
錦衣衛要逮人抄家,須要刑部給事中在駕貼上簽字確認,不然無法實施合法的抓捕,提審嫌犯的時候,也需要刑部的籤批,想過河提審東廠抓獲的人,那就更不可能了。
剛開始東廠帶隊去抄家,還需要拿著聖旨或者敕令,後來么雞嫌太過繁瑣,乾脆改成了“手諭”,也就是自己簽字之後,太監蓋章的條子。
為了提高效率,使得行動更加便捷,又捨棄的書面檔案,東廠的藩子可以直接拿著太子的令牌過去抄家,令牌是金子做的,覆命便可立即歸位。
朝臣們都明白,之所以休息這麼長時間,就是為了收拾戴澳。大家在內侍的講解下,也都學會看西洋式座鐘的時間,。
不過大內的很多座鐘已經實現了本土化生產,製作工藝與產品質量並不比進口貨差,而且不少座鐘的精準度還優於同類進口貨。
么雞還要重新捋一下思路,本來是吩咐戴澳如何清理城內穢物的事情,結果“diao哥”差點當庭被沈大官人給懟翻了。
今天朝會的主題是不是清理蛀蟲,剛說到半截就被一個刑部主事給帶跑遍了,該說的時候不說,沒讓他上場的時候卻主動舉手……
為了讓太子殿下掌握第一手新鮮資訊,東廠藩子們也是出奇的賣力,幾乎是踩著復會的時間將戴澳的家產,一箱箱地搬進了紫禁城。
具體過程,么雞是不管的,也沒那個雅興,作為帝國目前的最高統治者,只看結果就足夠了。哪怕東廠把戴府弄得雞飛狗跳也沒關係,只要抄出東西就算完成任務,值得表揚。
大家都各就各位之後,么雞看著下面成箱子的卷軸,煞有介事地質問道:“戴愛卿,本宮很是疑惑,還望愛卿給本宮解釋一下,你這是打算開一場書畫大展麼?”
除此之外,藩子們還抬進來十一箱銀子,雖然體積各有不同,但僅憑目測,總額就接近一萬兩,除非只有表明一層鋪地是銀子,下面裝地都是石頭……
不算其他奢侈品,光是這些銀子,就足夠讓戴澳磕頭謝罪的了,李覺斯、陳必謙中午就要被“咔嚓”,順天府尹趕不上這波鹹帶魚,還可以趕下一波。
根據方正化的報告,嫌犯也是幫了個小忙的,為了偷偷轉運,都事先打包好了,結果白白便宜了藩子們,這可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面對從自己家中搜出的成箱子的罪證,戴澳已經是汗如雨下,身體開始發抖,斗膽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大呼:“臣有罪!臣知錯!臣後悔不已!”
太子這麼說可不是幫自己找藉口,繼續死抗的話,那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了,真惹惱太子,可不是全家挖礦那麼簡單……
當眾抵賴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左都御史鍾炌與刑部尚書甄淑二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贓物近在咫尺,而且沒人敢在這個時候給戴澳求情。
么雞輕哼一聲,眯著眼睛冷笑道:“本宮在你臉上絲毫看出不羞愧之色,有的也只是後悔,而且是後悔轉移的晚了吧?早點運走的話,你就可以裝成兩袖清風,繼而來指責本宮了!本宮就不問你昨晚吃了什麼了,吃了大餐,就算你撿著了,沒吃到也不要緊,還有上路酒可喝嘛!本宮只是不知道適才你是怎麼舔著臉皮,把海瑞搬出來做比較的?若是海瑞聽到你的這番混賬言論,只怕棺材板都快壓不住了,說不定半夜詐屍出來掐死你!”
聽到如此奇葩的“鬼故事”,幸災樂禍的朝臣們想笑又不敢笑,憋在心裡好難受,低垂著腦袋,生怕被太子看見自己那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么雞也不是不近人情,立刻邀請眾人:“諸位愛卿不用客氣,都來欣賞一下此獠的收藏吧,看看能否與李覺斯和陳必謙相比,再不看就沒機會了,馬上就要送去拍賣了!”
大家過過眼癮就得了,哪怕再喜歡,也不敢掏錢買下來,一旦出手必被捉,拿著鑑賞倒是不花錢,可以盡情地品頭論足。
以薛國觀、孫傳庭、甄淑、鍾炌等人率先過去觀瞧,他們大致摸清了太子的脈絡,所以並不害怕中招,而且一會兒太子問起來,也好如實作答。
一群人旋即圍攏上去,交頭接耳地欣賞了約有一刻鐘的時間,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這貨收藏的作品雖多,但品位不及李覺斯和陳必謙,也就是在數量上佔據優勢而已。
么雞利用這個時間瀏覽了一遍順天府與刑部所藏的兩套關於王凝命一案的卷宗,值得注意的疑點還是有的。
比如根據當時的記載,從案犯家中抄出白銀五百八十餘兩,順天府和刑部倒是都有人在上面簽字,但是到了戶部入庫的時候,戶部表示只收到二百二十兩銀子,中間少了三百六十兩。
這筆錢要麼被剋扣了,要麼根本就不存在,要麼整個抄沒金額都是某些人杜撰出來,用於栽贓王凝命。
作為一個知縣,貪墨不到六百兩銀子著實不多,即便事實真是如此,也在么雞可以容忍的範圍內,起碼王凝命的頭頂還有一位無比死硬的“萬兩戶”。
在其他細節上,兩本卷宗寫地也是有些出入,不大相同,好像刑部與順天府在分贓的問題上沒商量好似的。
么雞不想在這幾個人身上繼續浪費時間,便做了最後的指示:“甄淑,甄愛卿,鍾炌,鍾愛卿,戴澳案大致情況如此,人證物證俱在,刑部與都察院須在三日內結案。關於王凝命一案,本宮認為疑點頗多,則須重審,兩部得出結果後,上報與本宮即可。”
甄淑與鍾炌用餘光偷瞄了一眼對方,心裡明白,“結案”的意思是戴澳必須死,“重審”就意味著王凝命可以得到特赦。
“疑點頗多”翻譯過來就是這些疑點足夠給王凝命翻案的了,具體是哪些疑點,你們自己找,找不出來就做出來,總之必須得有,而且說地通!
太子已經暗示地很明白了,在仕途混了大半輩子,要是連這都弄不清楚,那也就不要吃這碗飯,告老還鄉算了。
朝臣們都清楚太子在大殿上說話是很有技術含量的,既不能露骨,又要讓對方知道自己是什麼意思,所以說不要跟太子鬥心眼,你會吃不了兜著走的。
這就是最後的聖裁,戴澳也可以不服,反正海瑞在那邊翹首以待呢,三天之後就能見到遠道而來的某位客人……
戴澳一死,王凝命差不多可以被重新錄用了,如果倆人都是蛀蟲,那就是烏鴉嫌煤黑了,反正今天太子不是這個意思,沈迅算是沒有浪費這次機會。
到了最後,么雞還要嘉獎捅窟窿的傢伙:“鑑於此案,沈迅彈劾有功,官升兩級,還在刑部任職,宣順天府府丞上殿。”
府丞就是府尹的副手,正四品官員,只能在殿外侯著。如今府尹大人即將掛了,那麼府尹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高升了。
“臣順天府府丞,侯峒曾,叩見皇后殿下、太子殿下,祝皇后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祝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話么雞早已聽膩了,不過還得繼續聽,因為很多官員都沒資格上殿叩謝二聖,除了身邊的太監以外,凡是能跟自己對話的,那就算是大懟朝正二八經的高官了。
“平身!”
“謝殿下!”
合著在休會之前,自己跟戴澳說地那些東西都白說了,還得跟眼前這貨重新說一遍,心中不免有些鬱悶,送他一句MDZZ!
然後心裡默默的祈禱,不要在本宮重說之後,再跳出來一位指責侯峒曾貪墨的傢伙,那特麼今兒個朝會一定比前兩天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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