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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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去那便去吧，“這位公公，陛下讓貧道何時去？講個道而已，沒必要焚香沐浴的，講完就完事了。”這周顯達言語之中平平淡淡，倒也沒怎麼將皇帝當成啥。這位公公排場甚是不小，身後的錦衣衛早已經將整個坊統統清場——那些潑皮已經全部抓了送給五城兵馬司丟去挖沙子。

這裡的地面在短短小半個時辰裡就被清掃乾淨還鋪上了潔淨的黃沙與石板——看上去里正也是虧了大本錢......這位公公聽得周顯達奉旨，當下也是笑了。“果然有道真修，那就跟咱家走吧。”說罷也是請他上了馬車，這太監自家一部馬車，在護衛下向著皇城而去。

周顯達看了看路，“啊，不是皇城，是往西苑。也是，這位皇帝平日裡都是呆在西苑修道的。”眼前是開闊的水域，水天一色綠蔭盎然，亭臺樓閣星羅棋佈分散在其中，看上去倒是頗有人間仙境的態勢。然而周顯達何等人，他是真正的得道仙人，只不過懶得受天符祿位列仙班罷了——他自己這麼認為的。

當然所謂的天庭也沒有一個太白老兒來宣旨，周顯達覺得自己就是那真正仙人哪不受拘束。

真正的仙家情形——孩提時周顯達就見過大鬧天宮裡面的畫面，長時又見過各種仙劍類遊戲裡面的畫面，當然覺得所謂的仙家居所不就該是在雲霧之中的飛瀑天池配上亭臺樓閣跟飛來飛去的仙鶴麼？——然後他在天雲宗之中也見到了類似情形，所以現在他看著這位修道天子所造的西苑，只能說一句，“庸俗，俗不可耐！”

周顯達被安排在一處水邊偏殿等待，看皇帝收功之後何時安排見他講道——這西苑道士可不少，更有諸位高功以及朝廷上有道祿的世家，身為閒雲野鶴的野道士周顯達？哈哈哈哈哈，他都不曉得能不能拿出度牒。周顯達也不為己甚隨手抓起腰間插著的禿毛拂塵就在抓癢。

“唉，早曉得就把這玩意給做成如意了，可以撓撓嘛。”周顯達看著手裡的拂塵也是如此感嘆道——當年只顧著仙風道骨了，沒想到實用才是真正第一位的。當下決定有空就把上面的五金之絲給抽了，直接換個金屬爪頭或者玉抓頭，符咒重新修持一番就行——反正這玩意不是寄託之寶，大可以隨便改。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周顯達也開始品嚐這御膳房送來的點心，“只能說味道還過得去，但是我還是喜歡奶油巧克力蛋糕......”這道士嘀嘀咕咕地，手底下倒是不停，一個個的點心塞嘴巴里。他吃東西顯得十分悠哉，並沒有什麼認真可言，看上去不過是懶懶散散。

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三四點鐘的樣子，周顯達此刻早已經在雲床上靠著墊子呼呼入睡了。這時候一個小公公跑了過來，弄醒了周顯達，“陛下有請。”看看周顯達還是這樣的打扮，這位小公公滿頭是汗但是也沒法做更多了，想要幫周顯達整理一番吧，這又不是眨眼之間能搞定的。

於是乎周顯達就這樣跟在這位小公公身後，穿行在花園走廊之中，經過了重重守衛跟來往的太監宮女之後，終於來到了一處木製的精舍。周顯達鼻子微微抽動，一股香味人鼻——眼前這座木製精舍可是用海南黃花梨所造，外貌看上去似乎一般般，但這這個花費的金錢不知凡幾。

這精舍也是不用一根鐵釘，卯榫結構讓它構成了一座堅固的房屋。周顯達踏入內裡，看見有好幾個中老年男人在——道袍的那幾個應該是龍虎山或者其他什麼地方的高功，而中間那位道袍的應該是當今天子，下面的兩個布衣中老年多半是奉旨修行寫青詞的閣老。周顯達進來的時候，那年紀最大的閣老養氣功夫最好沒有抬頭來看，其他幾位都看向了周顯達。

周顯達雙手虛虛一拱，“陛下。”這就算是打過招呼了。那兩位長鬚飄飄仙風道骨的道士，周顯達多看一眼都懶。那些人眼中的周顯達是這幅打扮——道袍頗有鬆垮也沒有扎束停當，道冠稍微有點歪，頭髮倒是梳得還算順滑，腳上踩著的麻鞋是半拖鞋一般，看上去就是個露出一部分胸懷的野道士。

順便說一句周顯達沒有鬍鬚，看上去不夠仙風道骨。這人看上去頗為落魄然而卻一點也不髒，甚至彷彿還有一股特別的香氣——仙人就是這樣的啦，如此拉風的職業種族，就好比那暗夜裡的瑩火蟲、田地裡的金龜子，是那樣的鮮明，那樣的出眾。“不知陛下要讓貧道給說的什麼道？”周顯達自個兒找了個看上去挺舒服的蒲團坐了下來，笑眯眯地說道。

這千山真人隨手取過一本手本，等著那皇帝說話，自個兒則是稍微分心看了看。然後他就哈哈大笑，“陛下欲求長生啊。”他嘩啦啦地翻著手本，“靠這個阿諛奉承的青詞可不行，上面如果真有天庭，看這玩意噁心也噁心死了，又哪裡會賜下長生大藥？”旁邊的道袍老太監忍不住了，當即喊了一聲，“好膽！竟敢......”

他的話語停下了，因為這皇帝居然還笑了笑——這位皇上手腕了得，別看整日裡不上朝，這朝廷上下又哪裡不掌控在他手裡，“嘉靖帝麼，瞭解！”周顯達當初一聽說就曉得這個調調。周顯達曉得這皇帝怕是已經有火了，於是他乾脆加一句，“又想當皇帝又想修仙，這樣的好事要是能成，早輪不到陛下這代皇帝了。”

周顯達嘩啦啦地抖著手本，“還上表封自己當什麼什麼上帝，陛下啊，這過於厚顏無恥了，這種勾當只好騙騙自己吧。”在場之人都有點掛不住，當然兩位閣老周顯達認為是表演成分居多。在有進一步的反應之前——也就是外面的錦衣衛大漢將軍衝進來之前，“某雖然已經修得長生久視，但也不曾上天為天仙，也只好當個地仙而已。”周顯達笑說。

於是他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