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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阮意綿花了一整日,又做了七十多張綿胭脂出來。

盧彩梅還是早些年跟阮德賢成親的時候用過這精貴東西,現在看到阮意綿將它制了出來,頗有些新奇,綿胭脂晾乾後,她迫不及待的拉著兒子試了一下。

阮意綿也未曾用過,見他娘要在他臉上試妝,還有些不好意思,不過綿胭脂做出來了是得試試,為了賺錢,他便將心中的羞怯壓下了。

盧彩梅將綿胭脂用剪子絞下一小塊,加一點兒水暈開,然後用手指蘸取,在手心揉開後輕輕地拍在阮意綿臉上。

阮意綿因為常年生病,面上一直沒什麼血色,雖然十分白皙,但看上去有些寡淡。

他根據花瓣的顏色,做了兩種不同深淺的綿胭脂出來,盧彩梅挑的是顏色較淺的那種,用水暈開搽到阮意綿面頰上後,阮意綿素白的小臉一下明豔了許多。

這綿胭脂效果實在是好,盧彩梅看得都有些愣住了,回過神後,便歡喜地稱歎道:“我兒子生得真好,這綿胭脂搽在你臉上,一下就不一樣了!”

“唇上也得搽點兒才好。”盧彩梅說完便蘸了點兒胭脂水,輕柔地塗在阮意綿唇上。

胭脂是口脂和麵脂的統稱,許多胭脂都是唇、臉一起用的,阮意綿做的這個綿胭脂也是。

盧彩梅塗完後站遠了些,再打量自己兒子,一看又忍不住嘖嘖稱讚起來:“這也太標緻了,娘若是知道這綿胭脂你用著這麼好,就該早些給你買一張的!”

好看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氣色變化太大了。

許是這顏色恰好適合他,阮意綿用了之後,瞧著氣色好了許多,面頰都豐潤了一些,看起來一點兒病氣都沒有了,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活脫脫一個健康小哥兒。

阮意綿被誇得臉上都快冒出熱氣了,他拿著盧彩梅從橙哥兒那裡借過來的銅鏡照了一下。

鏡子裡的小哥兒星眸紅唇,烏眉墨髮,嘴角彎彎,確實好看。

阮意綿心裡有些高興,林秋說他做胭脂有天賦,看來並不是哄他的。

“娘,我也給你試試吧!”既然做得不錯,便該先讓他娘用上。

盧彩梅連連擺手,“娘都這麼大年紀了,哪還用得著這東西,搽了人家該笑話我不知羞了!”

盧彩梅極力拒絕,阮意綿最後還是沒能給他娘試胭脂。

看著他娘粗糙開裂的手掌,他心裡暗暗下了決定,等這綿胭脂賺了錢,便做一盒手膏給他娘。

*

山榴花的花瓣還剩了一些,不過這些也不會浪費,阮意綿另有用處。

昨日吃飯的時候,他同他爹說了一聲,讓他爹幫忙做一個山榴花形狀的木印章,到時候蘸著花汁,印在油紙上。

阮德賢看他做了兩個顏色的綿胭脂,乾脆給他刻了兩個章,說是什麼顏色的綿胭脂,便用什麼顏色的章。

阮意綿原是看到他小榻上的雕花臨時起的主意,只想讓包裝看起來更精美一些,但聽他爹這樣一說,便覺得有理。油紙上印不同顏色的山榴花印,不僅更加精美,還能方便客人挑選,確實更妙了。

山榴花的圖案並不複雜,阮德賢昨兒下午吃完飯便開始雕了,今日又用了大半日,將兩個印章都雕好了。

阮意綿和盧彩梅將印章蘸上花汁,印在昨日摺好的油紙上,等油紙幹上的花汁幹了之後,便將綿胭脂裝了進去。

精巧的油紙信封裡裝著一張薄薄的綿胭脂,油紙信封上還印了一朵漂亮的山榴花,瞧著真是像模像樣的。

盧彩梅和阮德賢看著這最終的成品,都十分驚喜。

“這瞧著似乎比胭脂鋪子裡十文錢一張的綿胭脂還好一些!”阮德賢舉著油紙稱讚道。

昨日他厚著臉皮去胭脂鋪子裡問了一下,裡頭賣的綿胭脂最少也要十文錢一張呢,倒是比阮意綿做的這個大一些,但算起來阮意綿做的還是要實惠很多。

胭脂鋪子裡那種是用紅封紙裝著的,包裝得還有些粗糙,倒是有更好的,不過價格就不止十文錢了。

盧彩梅和阮德賢對自家做出的綿胭脂更有信心了,趁著天還未黑,便帶著阮意綿去他二叔家裡了。

*

阮德賢在家中排行老大,他爹孃生了三個孩子,除了二弟阮德明,他還有個妹妹叫阮德寧。

他們三兄妹幼時關係就不錯,後來各自成了家也沒疏遠。不過阮德寧嫁到隔壁南葉縣了,離得遠,一年也回來不了幾次,阮德賢和他二弟來往更密切些。

阮意綿他二嬸餘佩蘭性子要強、愛攀比,原先在一個屋簷下的時候和盧彩梅有些合不來,後頭分家之後,兩妯娌關係反倒融洽了許多。

阮意綿生病,盧彩梅忙活不開的時候,她還會來幫忙照看。

還未分家的時候,見盧彩梅和阮德賢送兒子去學堂唸書,餘佩蘭便也堅持要送她兒子阮意荃去唸書。

可惜阮意荃不是讀書的料子,唸了幾月,常常被夫子責罵,後來便不肯再去了。

雖然書沒念出個名堂來,但阮意荃腦子靈活,後頭做起了貨郎,在附近的村莊城鎮走街串巷地賣東西,小買賣做得紅紅火火的,賺得比村裡許多年輕人都要多,狠狠地給他娘掙了些面子。

阮意綿前頭便想好要請他這位堂兄幫忙賣綿胭脂了,同他爹孃一說,他爹孃也覺得合適,綿胭脂一做好就帶著他過來找人了。

阮意荃前日才走商回來,他娘昨日特意去曹春鳳家裡買肉,就是為了給奔波幾日的兒子吃點兒好的。

阮意綿一家三口過來時,他正在自家屋前的菜園子裡翻地,見不怎麼出門的阮意綿也來了,還有些意外。

他放下鋤頭,幾步邁出菜園子,熱絡地招呼道:“大伯,伯孃,綿哥兒,你們來了!快進屋坐。”

這會兒天快要黑了,村裡人大都吃完了晚飯,在家裡做點兒零碎的活計,或者去外頭遛遛彎、消消食。

阮德明一家人正好都在家,聽到動靜,堂屋裡的阮德明和餘佩蘭也都出來了。幾人寒暄了一會兒,阮意綿和他爹孃便被招呼著在屋裡坐下了。

餘佩蘭端了一碟炒豆子、一碟雲片糕出來,擱在阮意綿手邊:“這糕是你堂哥前日帶回來的,豆子是嬸子自己炒的,綿哥兒快嚐嚐!”

她說完正要落座,卻又盯著阮意綿仔細打量了一會兒,眼裡又驚又喜:“綿哥兒,你可是好全乎啦?這小臉白裡透紅的,瞧著比從前精神多了!”

端著茶水過來的阮意荃也道:“還真是!方才揹著光沒看清,這會兒仔細一看,綿哥兒氣色真是好了許多!”

阮德明正坐在一旁編竹筐,聽到這話也看了過來。

“綿綿哥,你比我都好看了!!”剛從屋子裡出來的橙哥兒楞楞地看著阮意綿,一臉不可置信。

餘佩蘭聞言一掌拍到他背上:“你這張嘴再胡叭叭我就給你縫上,你綿綿哥本來就生得比你好!”

橙哥兒撅起嘴:“那我可不認!山榴村沒有比我更好看的哥兒!”

餘佩蘭氣得要擰他,卻被盧彩梅一把攔住了:“沒事兒,娃兒說笑呢,你打他做什麼!”

盧彩梅看著橙哥兒,眼裡有些羨慕:“多好,活蹦亂跳的,若是我們綿哥兒也有這精氣神兒就好了……”

聽到她感嘆,餘佩蘭又想起方才的事兒:“嫂子,你還沒說呢,咱們綿哥兒是不是好了?怎麼瞧著跟從前大不一樣了?”

盧彩梅收回目光,對著餘佩蘭笑道:“今兒過來就是為了這事兒。”

她將口袋裡的幾包綿胭脂拿出來,遞給餘佩蘭幾人:“綿哥兒的身子還是那樣,不過今日上了點兒胭脂,便顯得他面色好了些。這綿胭脂是我們綿哥兒自己琢磨的,這幾日我們又做了一些,想託荃子去外頭賣下試試,若是能賣出去,家裡也能多個進項。”

綿哥兒竟然還會做胭脂!阮德明一家人都有些詫異。他成日不出門,在哪兒得的胭脂方子?橙哥兒和餘佩蘭沒忍住好奇,追問了幾句,

這事兒阮意綿和他爹孃早就商量好要怎麼應答了,只說是前頭阮意綿定親後,他爹孃給他買了綿胭脂準備給他成親用的,後來他悶在屋裡無事,便拿出來研究了一下,慢慢地自己琢磨出了這綿胭脂的做法。

雖然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似乎也只有這樣能解釋得通了。胭脂精貴,胭脂方子就更是了,這種東西斷沒有大大咧咧說與別人聽的道理。餘佩蘭和阮德明都沒再多問,橙哥兒想問仔細些,還被他娘瞪了一眼。

阮意荃看了眼手裡的印花油紙包,又看了眼堂弟,面色似乎有些為難:“綿哥兒這面上的胭脂瞧著自然通透,不像那不值錢的便宜貨,但我走商去的都是些尋常百姓住的巷子,或者是咱們這樣的山村,這些地方的哥兒姐兒們,怕是用不起這胭脂。”

其實村子裡頭富戶雖少,卻也不是沒有,不過那些有錢的便看不上貨郎手裡的胭脂了,他們會自個兒去鎮上或者縣城裡的胭脂店買。到底是用在臉上的東西,不敢貪便宜。

阮意綿知道他的顧慮:“堂哥不必擔心,我這綿胭脂一張只賣三文錢,用等價的米和布來換也可以,我覺著應當是不難賣的,若實在賣不出去,你給我帶回來便是了。”

“只要三文錢!”阮意荃驚呼一聲,“怎麼賣這麼便宜!鎮上胭脂鋪裡最便宜的綿胭脂也要□□文一張呢!”

“鎮上有鋪子做依仗,有固定的客源,叫得上價,咱們沒這個條件,只得賣便宜些了,雖賺得少些,但也是個進項。”阮意綿回道。

沒想到他堂弟連村子都沒出過,卻還懂這些,阮意荃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了:“既如此,那還真可以試試,這綿胭脂瞧著不差,這麼便宜的價格,應當能賣出去。”

聽他這語氣是答應了,阮意綿和他爹孃都有些高興,又同他商量了一下賣綿胭脂的佣錢。

阮意荃說綿胭脂輕巧,不佔地兒,他反正要去賣貨,幫堂弟賣綿胭脂也是順帶的事兒,用不著佣錢。

阮意綿自然沒答應,阮德賢也正色道,“堂兄弟也得明算賬,綿哥兒要靠你掙錢,便該按規矩給你佣錢。”

兩家人推讓一番,最後終於是將佣錢定下了——每賣十張綿胭脂,阮意綿便給他堂兄三文錢佣錢。

阮意荃平日裡都是去那些雜貨鋪子裡進貨,再轉手賣出去。進的都是些常用的小玩意兒,比如燈油、針線、調料之類的,考慮到村民們手裡沒閒錢,還允許他們用米、布換。

有些東西重的很,但大老遠的運過去,也只能賺個一成的利潤。

這綿胭脂輕巧不佔地兒,又不用他出本錢,給他一成的佣錢,十分公道,阮意荃是再滿意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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