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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過飯後,大家將牛車上的桌椅等傢俱卸下來擺放好,餘下的小物件慢慢整理,便不必勞煩江清辭他們了。
褚瑤找了個賣水郎,打了滿滿兩缸水,和秋荷一起將屋裡都擦了一遍,累得直不起腰來。
夜晚,姐妹二人洗漱後,躺在一張床上聊天,聊著聊著便撩到了江清辭的身上。
褚瑤打趣她:“我記得你的針線活挺好的,可江衙內那衣服你怎麼給人家縫得亂七八糟的?”
中午她與江清辭一起回來的時候便發現了,他衣服上劃破的那道口子雖然縫上了,但是針腳粗糙不勻,走線也歪歪扭扭的,以至於腰上那一塊的衣服皺皺巴巴的很不好看。
當時她想著是秋荷縫的,便也不好意思說難看,只好當做沒看見,心想壞了人家一件衣服,以後得賠一件才是。
秋荷卻說自己委屈:“表姐,真不怪我縫得不好,我縫的時候,江衙內他一直催我,叫我隨便縫上幾針便好,我以為他有什麼急事,只好潦草縫了縫……”
“咦,那會兒他能有什麼急事?”
“我一開始也不知道,不過後來你們一起回來,我就知道了……”
“什麼事啊?”
“表姐你還裝傻,”秋荷笑著調侃她,“他當然是急著去找你啊……”
“找我作甚?”褚瑤下意識地正要反駁,卻忽然想到自己在回來的路上確實遇見他了,那時她還奇怪的問他怎的出來了?
他說出來隨意轉轉。
“我回來的路上是遇到他了沒錯……”褚瑤那會兒並未多想,“我以為他只是覺得無聊所以出來隨意逛逛,難道不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秋荷側過身來,摟著她的胳膊說,”阿姐,我覺得江衙內好像喜歡你……”
這話很是將褚瑤嚇到了:“怎麼會?他不是喜歡你麼?”
秋荷隨即也懵了:“怎麼會?我跟他都沒見過幾次,更沒說過幾句話,他怎麼會喜歡我?”
“可他衝你笑,還送你桃花露……”
“他分明衝你笑得更多,我每次看他的時候,他幾乎都在看你,而且那桃花露,他不是也同樣送了你一瓶嗎?除卻這些,你還能如何判斷他喜歡我?”
“這……”褚瑤深深吸了一口涼氣,發現事情確實有些不太對勁。
倘若真的是她誤解了,江清辭並不喜歡秋荷,那他今日主動幫忙搬家僅僅是出於朋友之間的幫忙嗎?
還有那兩瓶桃花露,那日她不過隨口一說,他便記在心上,還特意去嘉人齋買來……
更甚者,今日他打著傘給她遮陽,還改口喚她“阿瑤”,耳際微紅,很有幾分羞澀的模樣。
可是不對啊,他對著她害羞個什麼勁兒啊?
以上種種,確實會讓人想入非非,但若是這樣就斷定他喜歡自己,褚瑤是決計不信的。
她更願意相信,他接近自己,討好自己,是有所圖謀……
可是他要圖謀什麼呢?
圖財?
她沒有……
圖色?
她都是生過孩子的女人了,哪有未婚女子般水靈?
那他圖什麼呢?
褚瑤忽然想到:“莫非他是圖謀那些古玩字畫?”
秋荷聽得一頭霧水:“什麼古玩字畫?”她們剛剛不是在討論江清辭到底喜歡誰的問題嗎?怎的忽然說起古玩字畫了?
“我與陸二郎和離後,從陸家帶了不少古玩字畫回來。那時偶遇江衙內,他從我這裡買走了一幅畫作,而且他知我那裡還有許多,說是日後需要還會從我這裡買……”
“啊?”秋荷有些迷糊,”表姐你在說什麼?”
“我是想說,江衙內他之所以對我這般好,定是因為他想繼續與我做生意。他與我交好,日後我從這裡買東西,我便不好意思收他太多的銀兩。可是他並不知道,那些古玩字畫已經不在我這裡了,他這般討好我是沒有意義的……”
褚瑤越說越覺得十分可信:“改日我得把這件事告訴他,叫他不必再在我身上浪費精力了。”
秋荷聽得一知半解,她覺得如江清辭這般儒雅溫柔的謙謙公子,不像是那種別有用心之人,可她畢竟對江清辭瞭解得不多,寥寥見過兩三次面而已,瞧著表姐說得信誓旦旦的樣子,自己一時也拿不準了。
新家安置得差不多了,褚瑤便開始著手開鋪子的事情了。
三家鋪子自是不好全部兼顧,打算先開一家試試,另外兩個鋪子暫且關著,日後若有來詢價租賃的,價格合適便租出去。
江清辭租給她的那家鋪子原是做小食生意的,先前因為欠了租金的原因鬧得不愉快,老闆把鋪子裡的桌椅用具都留下來抵租金了,於褚瑤來說倒是省卻了一大筆重新添置費用,只需稍加改造一下,將那一屋麻辣鮮香的裝飾改成精緻討巧的裝飾,桌椅用紋樣素雅的布匹蓋住,桌上再添上些以假亂真的絹花,定能討得小姑娘們的歡心。
她打算開一家甜水鋪子,先前在陸家時,陸家有一位江南來的廚娘很擅長做各式的甜水和點心,褚瑤閒時便跟著學了幾種自己喜歡的,雖是花樣不多,但再加上尋常能喝到的幾種甜水,想必也足夠支撐起一個甜水鋪子了。
她還想著,日後若能依靠這個賺多了銀錢,她便去江南走一趟,去那裡拜師學藝,多學一些回來。
自然這些都是以後的事情了,眼下單是重新裝飾屋子就花去一小筆銀錢了。
她身上沒有多少銀錢了,餘下的留出一部分採購的銀錢,剩下的拿去買了一塊上好的油煙墨,打算找機會送給江清辭作為答謝。
白日裡忙完了,夜裡還要做衣服。
搬家那日江清辭的衣服被劃壞了,她想著要還他一件,家中還有幾匹不錯的料子,她選了一匹雪青色軟閻羅,大致估量著他的身形給他做了一件直裰。
只是白日實在太累了,縫著縫著便困得睜不開眼睛,那針不小心戳到手指,鮮血洇到布上,她不小心瞧見了,當即暈倒在桌上,一覺睡到大天亮。
甜水鋪開張的前兩日,褚瑤邀請江清辭試喝甜水,她做了好幾種,大多以綠豆、紅豆、杏仁、芝麻、蓮子、紫蘇、百合以及應季水果為食材,還有以牛乳為主的燉品,搭配著不同的點心,江清辭一一品嚐後,給出了不錯的評價。
其中那道用牛乳、薄荷葉以及蜂蜜煮出的甜水,讓江清辭格外震驚:“牛乳醇和,薄荷卻是清爽,從來沒有人將這兩種搭配在一起,你是怎麼想到的?”
褚瑤滿目期待:“那味道如何呢?”
“味道自是極為特殊,也是極為不錯的……”
“是吧,我也很喜歡這道甜水,”得到他的認可,褚瑤很是開心,“這是我在陸家時從一位廚娘那裡學來的,咱們綏州城裡從未有甜水鋪賣這種,雖然牛乳和蜂蜜有些貴,但好在用料簡單,做起來比較容易,我想將這道甜水作為店鋪的招牌,你覺得怎麼樣?”
江清辭不假思索:“可行!”
江家鋪面極多,江清辭從小耳濡目染,對生意經營也頗有幾分心得。甜水生意難度不大,只要選好位置,做好味道,價格親民,便能做得長久。
“後日你開張,到時候我多帶些人來給你捧場。”江清辭想了想又說,“那日想必你會很忙,我再帶兩個婢子去後廚給你幫忙。”
“怎好一直勞煩你,幫忙的人我已經僱好了……”褚瑤今日請他來不止是為品嚐甜水,也是想把之前欠他的人情都還一還,順便把誤會說清楚。
她拿出那塊上好的油煙墨,手掌大的那麼一小塊,就花了她二十兩銀子。
“江衙內,先前你幫我許多,我一直找不到機會答謝你,“她將包裝精美的油煙墨推到他的面前,”我聽說這油煙墨入紙不暈,舐筆不膠,且黝黑有光,希望衙內能用的習慣……”
“你怎的同我如此見外?”讀書之人大都愛墨,江清辭見那墨塊,面上雖有幾分欣喜之色,卻也知這墨價格不菲,她該是花了不少銀錢,”你新店開張正是用錢的時候,這油煙墨貴得很,你不該買這個。我幫你實出自願,並不需要你答謝,這墨塊你還是拿去退了……”
褚瑤自是不想退,便做出幾分失落的模樣:“衙內是嫌棄我這禮物挑得不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江清辭哪裡聽得”嫌棄”二字,忙解釋道,“我只是不想你多花這筆錢,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不需要這般客氣……”
“親兄弟還明算賬呢,更何況是朋友呢,”褚瑤不肯收回墨塊,有轉身將那件做好的衣服捧了過來,“那日你幫忙搬家時,衣服都劃破了,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便依著你的身量做了一件,你試一下,大抵應該是合身的……”
他的身量和裴湛差不多,只些許瘦了些,肩膀也略窄了些,更顯得書生氣。
江清辭見她竟還給自己做了衣服,心中歡騰,比看那油煙墨還要歡喜。
他起身穿上,修長的胳膊穿過衣袖,袖口穩穩落在腕下兩分,肩膀腰線也十分合適,顏色文雅甚得他心。
“阿瑤做的這件衣裳,我十分喜歡。”他比量著袖口,低頭俯看衣身,雙耳染上一片緋紅。
這是他第二次換她“阿瑤”,比起第一次多了幾分自然,卻仍如先前那般羞澀純情。
褚瑤覺得必須把事情說清楚了。
“江衙內,其實我本想送你古玩字畫的,你先前也知道,我與前夫和離後,從陸家帶回來許多。只是後來陸家又將那些東西要回去了,如今我家中是一件也無了……”
江清辭還沉浸在她送自己衣服的喜悅中,聞聽她說這些話,便恢復了些正色:“既是分給你的東西,怎麼又要回去了?”
“其實算不上要回去,是買回去了,他們給了我一千兩,而後我便是用這一千兩買了這座新宅……”
“是這樣啊,”江清辭並不在意那些古玩字畫,“用那些東西換一座宅院,於你來說也不算虧的……”
“我也是覺得不虧,”褚瑤看他似乎並未因此流露出對自己疏遠的神色,索性便將話說得更明白一些,“只是我如今沒了古玩字畫,那一千兩銀子也被我用光了,餘下的錢我都投到了這間鋪子裡,手上如今確實空了……”
她說罷,便抬頭望著他:如今她手上既沒有錢,也沒有古玩字畫,實在沒有什麼值得他貪圖的了。
江清辭神色漸漸認真:“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褚瑤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明白就好。
“阿瑤你別擔心,”他說,“你需要多少錢,儘管開口便是……”
褚瑤:……
她不是要借錢的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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