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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的是麼?她不信,但凡旁人說上三言兩語,引得兩人撞上,這是打聽不到的。罷了,且看那人還要做什麼。總歸是對付江晚吟,她樂得看戲。
……
這夜,皇上沒召人侍寢。婉芙安睡了一夜,翌日去坤寧宮問安,不知今兒是什麼日子,宮裡有孕的三位,都早早到了內殿。就連咳疾多日的陸貴人,也出了吟霜齋。婉芙不動聲色地看了眼眾人,挑了下眉,今兒還真是熱鬧呢。
她落下座,幸而皇上越過美人,封了她才人的位份。不然她又要和江晚吟挨著坐。
婉芙細細抿了口茶水,與陸貴人咬耳朵,“你病可好了?”
陸貴人抵唇咳了兩聲,“過冬日就好了,太醫讓我多出來走走,整日悶在屋子裡反而好不利索。”
婉芙點點頭,微側側臉,“今兒是怎麼了,這般熱鬧。”
陸貴人眉眼一彎,娟帕壓低了聲音,柔柔道:“泠姐姐可聽說了昨日御花園的事?許答應與江常在動起了手,扯頭花扯得,可將臉面都丟盡了。怕是今日爭著氣,才不約而同都過來問安。”
陸貴人不問俗世,與江常在,許答應二人都無甚恩怨,這般嘲弄,想來是有意說給婉芙聽。
婉芙聽了確實覺得有趣,若背後真有推手,料想那人算到了今日,不知過會兒還要生出什麼事端。未免波及,問過安,她得拉著陸貴人快點離開,免得因她與江晚吟的舊怨,反而叫人誣陷了去。
如是想,過會兒皇后入了內殿,一眾嬪妃起身福禮。皇后沒來多久,寧貴妃姍姍來遲,眾人見怪不怪,倒是寧貴妃,斜睨了眼今日的內殿,勾唇嗤笑,“本宮看著今兒皇后這怎麼擁擠了,原來多了這幾位丟人現眼的!”
寧貴妃在說誰,不言而喻。
江常在最是沉不住氣,她原本擁有可倚靠的寧國公府,擁有貴嬪之位,再加上腹中的龍裔,怎麼著也能與寧貴妃抗衡。可她現在,丟了位份,父親身陷御史彈劾,家世也靠不住,若非有著這腹中的孩子,皇上也不會再過問她一句。
她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才勉強忍住,待腹中皇子生出來,重複家族榮光,她必當將今日的恥辱一一討回來。
這日請安甚是精彩,皇上不進後宮,嬪妃們整日便也只靠這些談資解悶。
請安散去,婉芙自是不想多留,拉著陸貴人就要離開。前腳甫一踏出坤寧宮門,就聽那頭一道厲聲訓斥,“蠢貨,摔著本宮腹中龍裔,可是你一條賤命就能換的?”
江晚吟一如既往地張揚,婉芙好奇地看去一眼,看清跪在江晚吟跟前,砰砰口頭請罪的女子,眸子倏地頓住。
江晚吟罰的這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對她照顧有佳的雲鶯。
只見那女子額頭磕出了血,江晚吟扶著腰身,冷眼去瞧,撫了撫鬢髮,漫不經心,“繼續磕,不夠五十,不許停。”
江常在鬧得動靜大,陸續出來的嬪妃都瞧見。許答應扶著貼身宮女的手走過去,掩唇一笑,“呦,江常在一大早的,發什麼火氣。剛出了坤寧宮的門,江常在就這般大動干戈地懲罰宮人,可真是好威風呢!”
“責罰自己的奴才,這種小事,怎麼還要驚動皇后娘娘?”江常在白了眼許答應,論起出身,許答應祖上都是寒門,哪有資格跟她說話。
許答應哪看不出江常在的意思,扯唇輕諷,世家如何,還不是叫皇上打壓了下去,這寧國公府的氣運,到這時候也就斷了。寧國公無德無才,還不比她父親呢!
“泠姐姐?”
耳邊的女子的一道輕聲,將婉芙喚回了神,她眼眸微動,輕輕抿住唇角,拂開陸貴人的手,朝著那行人走了過去。
陸貴人詫異,要伸手去攔,人已經走遠了。她蹙起眉,眸中劃過一抹冷意,這出意外,是她沒想過的。
“主子……”柳禾猜到主子或許做了些什麼,她偷偷覷了眼主子的眼神,不敢再看,“天兒冷,咱們可要先行回宮?”
陸貴人斂眸,“過去看看。”
……
三人中,婉芙的位份最高,因此,即便江常在不情願,也得給婉芙福身。“
雲鶯叩過的地上已經暈染了血汙,婉芙手心一緊,抬手攔住雲鶯,眼眸朝江晚吟睨過去,笑道:“姐姐真是好大的火氣。”
江晚吟眸子一轉,看明白,原來這小賤人是來護這奴才的。
“泠……泠才人……”雲鶯頭暈目眩,只看見一抹暗影,血汙順著她的額頭流下,劃過眼角眉梢,甚是可怖。
看熱鬧的嬪妃見之倒吸一口涼氣,卻只是唏噓,無人心疼。一個端茶送水,伺候主子的奴才罷了,賤命一條,有誰會在乎?
婉芙拿帕子輕輕擦過雲鶯臉上的血跡,唇線抿著,稍許開口,“別怕,我遣人送你回金禧閣。”
一聽這句,江晚吟登時火大,她江婉芙也不過是一個小小才人,有何權力敢管她身邊的奴才。
“這奴才是鹹福宮的,泠才人再得聖寵,也沒資格插手鹹福宮的事。”
婉芙讓人扶起雲鶯,抬起頭,朝江晚吟看了一眼,“我便是管了,姐姐能把我如何?”
“你!”江晚吟確實不能如何她,這賤人如今正得皇上寵愛,位份又甚高於自己,她也是厲害,短短半載,就靠著她的狐媚子手段爬到了今日地位。
“真是丟人,在坤寧宮就這般鬧騰,吵得本宮頭疼。”
聞見女子熟悉的聲音,婉芙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唇,也不枉費,她跟江晚吟磨了這麼久的嘴皮子。
寧貴妃出來的晚,有意思地看了會兒戲,結果這幾人也都只是耍耍嘴皮子功夫,沒半點動手的意思,甚是無趣,她看了一會兒,就不耐煩地打斷。
這三人,她沒一個瞧得上眼。一個是與她鬥了多年的賤人,一個是靠著狐媚長相上位的奴才,剩下一個,是她從前連名字都不知道,怕是修了幾輩子福氣,才有了龍裔的答應。
寧貴妃一出來,眾嬪妃都福了身。寧貴妃翻了個白眼,撫了撫雲鬢,低眼把玩著鑲嵌大紅寶石的護甲,懶懶道:“在皇后娘娘宮前,大吵大鬧,成何體統。皇后娘娘身子倦怠,需要靜養,你等卻毫不知禮,不為皇后娘娘祈福就罷了,還在這爭風吃醋。本宮協理六宮,就罰你們三人在這跪上兩個時辰,為皇后娘娘祈福。”
“貴妃娘娘,不可啊,常在主子身子本就弱,太醫叮囑要靜養,萬不可跪兩個時辰啊!”聽雨撲通就跪下來,砰砰叩了兩個頭,淚眼懇求的模樣不似作假。
這時候,聽雨後面的一個宮女也跪下來,哭求道:“是啊,貴妃娘娘沒有孕過,是不知,風寒正大,常在主子萬不可跪這麼久啊!太醫叮囑,常在主子身子本就弱,萬吹不得風!”
這一句,簡直觸了寧貴妃逆鱗。
靈雙瞄一眼娘娘,嚇得膽顫,立馬斥道:“大膽奴才!”
那小宮女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蠢話,嚇得臉色煞白,全身顫抖,砰砰叩地哭喊,“奴婢失言,貴妃娘娘恕罪!貴妃娘娘恕罪!貴妃娘娘恕罪!”
婉芙朝小宮女一看,如她所料,果真是春和,她微微翹了下唇角,春和是有多恨,才這麼會煽風點火。不過,正好也就不用她出手了。
寧貴妃沒了方才玩笑的神情,眼眸眯了眯,睨向那個跪地的宮婢。都敢明面說了,私底下指不定怎能嘲諷。
“當本宮蠢麼?過了前三個月,胎像已經坐穩,哪那麼嬌貴,跪兩個時辰還跪不住?”
“來人,她們不認罰,就給本宮押著跪下!”
貴妃儀仗,帶的奴才自然要多過尋常的嬪妃。許答應見此,再氣,也不得不認罰,撇著嘴提裙跪下來。江晚吟曾經與寧貴妃就是死對頭,而今即便跌落雲端,怎能向寧貴妃跪!她猛地甩過一巴掌,打向那小太監,“賤奴!本宮懷有龍裔,你敢動本宮!”
“常在主子,奴才也是奉命行事。”那小太監生生受下一掌,眼底劃過一抹冷意,再抬眼時,便押去了江晚吟的雙肩。
混亂中,也不知是誰忽然驚恐地喊了一句,“主子!”
“主子見紅了!”
第42章
眾人眼前只見江常在小腹下滴出的紅血,暈染了鋪在宮道上的青磚,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紛紛退避至後,生怕給自身惹上禍事。
誰能想到,不過停下看了會兒好戲,就鬧成了這樣。
聽雨抱著虛弱地主子哭嚎,推了把鹹福宮的宮婢,急聲催促,“快!快去給主子請太醫!”
寧貴妃也變了臉色,她原是想罰一罰這賤人,讓她敢仗著腹中龍裔囂張,卻是沒料想,人還沒跪下,先出了事。她攥緊了手裡的帕子,斥道:“都愣著做甚,快扶江常在進去!”
奴才們七手八腳地去抬江常在,這時,皇后才從坤寧宮現身,“吵吵鬧鬧的,出了什麼事?”
甫一抬眼,便看見了江常在身下的血汙。
皇后神色赫然一驚,聽雨一面攙扶著江常在,一面哭喊,“求皇后娘娘為主子做主!”
……
江常在被抬去了坤寧宮偏殿,站在外面的嬪妃面面相覷,心嘆倒黴,不好事的嬪妃早早回了宮所,也不至於捲入這等紛爭的波折中。
現下是走不了,若江常在出了事,她們免不得被皇上遷怒,尤其是那二位。
眾人目光若有似無地瞄向婉芙和許答應,皇上不會拿寧貴妃開刀,許答應懷有龍裔,料想也不會有大損傷。就是不知,皇上打算如何處置這位尚且受寵的泠才人。
許答應有意撫了撫小腹,似是張揚自己腹中的龍裔,早知皇上本就不會重罰她。眼神又覷向婉芙,意味深長道:“泠才人自己多保重吧。”
婉芙拂掉衣裙上的髒汙,並不在乎旁人眼光,微微一笑,“多謝許答應提點。”
許答應見這人根本不為所動,頓覺無趣,“好心當成驢肝肺。”一轉身,直進了坤寧宮的大門。
這時辰皇上快下了早朝,嬪妃們也不想大冷天的站在外面,陸續入了坤寧宮。
陸貴人拉住婉芙的手,眼底擔憂,“泠姐姐不該管那奴才的事。”
婉芙抿唇,沒有說話。
陸貴人並不知道,雲鶯是皇上的人,她救下雲鶯,不僅不會惹皇上懷疑,反而會讓皇上對江晚吟更加厭惡。
而且,她早就察覺,寧貴妃遲遲沒有離開坤寧宮,不過是等著看熱鬧罷了。寧貴妃那樣跋扈的性子,怎麼會輕易放過懷了身孕的江晚吟。春和的推波助瀾,倒是幫了她一把。
江晚吟本就胎像不穩,她不信這次還會好命,保住這個龍嗣。
……
李玄胤下了早朝,得了音信,不耐地擰起眉,遣人備好鑾輿,去了坤寧宮。
太醫已到了許久。
“江常在如何?”
李玄胤只摘了冠冕,朝服未換,寒著臉色入了坤寧宮偏殿。
一眾嬪妃福身做禮,李玄胤卻是無暇去看眾人,只問皇后。
皇后眼底沁著擔憂,眉黛微擰,朝著內殿裡看去,“太醫方才進去,還不見出來。”
話音一落,那太醫腳步匆匆出了內殿,見外面皇上已到,頭皮頓時一緊,大冷的天,額頭沁出薄汗,戰戰兢兢地跪下身:“皇上,常在主子腹中的龍裔,保不住了……”
一時間,殿內一片死寂,無人敢語。
李玄胤捏緊了白玉扳指,沉下臉色。即便他再不寵愛江常在,江常在腹中有的也是他的孩子。
他御極數載,後宮只有一子一女,於穩固朝綱而言,並非好事。是以,這些日子江常在閉門不出,安心養胎,他也漸漸消了那些火氣,本想她產下龍裔,便復她位份,子嗣便由她親自撫養。結果,再次,失掉了一個孩子。
“廢物!”李玄胤冷斥出聲,嚇得太醫脊背彎成了弓,顫顫巍巍,一句話也不敢說。心中哀嘆,這太醫院的活兒是越來越難辦了,也真是倒黴,怎麼偏偏趕在了今日上值。只盼著,江常在沒保住孩子,皇上萬莫要拿他撒火。
聽雨哭著從內殿跑出來,撲通跪到地上,淚如雨下,泣不成聲,“求皇上為主子做主!若非貴妃娘娘執意罰跪,主子又怎會小產!奴婢已經再三哀求貴妃娘娘,主子身子弱,跪不得,貴妃娘娘卻還讓太監押著主子下跪,分明是有意針對,欺人太甚!”
“求皇上為主子做主!奴婢求皇上,懲治真兇,為主子做主啊!”
李玄胤沉著臉,看向站在一旁的寧貴妃,厲聲,“朕跟你說過什麼?”
寧貴妃心頭一跳,暗瞪了眼那個賤婢。心中又生出一股委屈,皇上從未這般難看的臉色跟她說話,她不過就是罰了一個嬪妃,本也沒想過害她,誰知道她身子那麼弱。
周圍的嬪妃默默退後,生怕皇上遷怒。
寧貴妃咬了下唇,掀裙跪到李玄胤身前,“江常在與泠才人、許答應在坤寧宮門前吵嚷,臣妾幫皇后協理六宮,不能讓嬪妃們亂了規矩,才責罰三人。江常在已過了頭三個月,臣妾也沒想到……”
“皇上,主子這一胎本就做得不安穩,太醫再三叮囑,切不可傷了身子!奴婢已苦求過貴妃娘娘,結果貴妃娘娘還吩咐了侍奉的太監押著主子跪下,可見貴妃娘娘就是奔著主子腹中的龍裔去的啊!”
聽雨搶過聲,哭得身形顫抖,砰砰磕在地上,額頭沁出了血。她雙眼死死地盯向寧貴妃,眼底泛紅,如果不是在聖前,讓人以為她似乎恨不得朝寧貴妃撲過去,為江常在腹中的龍裔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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