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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局面是三方對峙,無論是怪物與人還是怪物與怪物,都對彼此懷有惡意、充滿戒備。
小刀在燕景行的手指縫隙間轉動,如同水中游動的魚兒。呈現效果自然不如剛才靈活,但已經能算得上是賞心悅目的表演了。
戰鬥本能啟用後的他,對手中武器那如臂驅使的靈活使用,使得嫻熟的技藝逐漸開始烙印在身體深處;因此就算在正常狀態下,燕景行依然逐漸能掌握到某些技巧,以前的他可做不到這種事。
而隨著一次次能力的使用,這種烙印的加深,遲早有一天能讓燕景行在即便沒有啟用本能的情況下保持飛刀高手的能力。
別人可能需要苦練十幾年、幾十年的功夫,他卻能透過超能力實現“彎道超車”。
如今的他正在考慮一件事:之前捕殺無毛者的時候,燕景行是先用飛刀限制住病人們的行動,再讓大小姐用意念支配強行將無毛者抽離;
但是現在,謝玉芝不在身邊,手中只有五把飛刀的前提下,也很難在同時面對十幾人一起圍上來的局面,還能保證在不傷及性命的前提下限制每個人的行動……
換句話說,哪怕是為了保全自身,他都要學會下狠手了。
燕景行無聲地嘆了口氣。
啟用本能之後,他就能毫不猶豫地做出正確的選擇。
……
與此同時,裂頭犬正盯著被無毛者寄生的病人們,一雙獸瞳中放出兇狠的光芒,白森森的獠牙上正不自覺地流淌涎水。
看來它是真的饞。
不過,雖說身為無毛者的食物鏈上端,裂頭者在此刻卻還是展現出了一定程度的剋制和謹慎,否則這狗應該早就撲上去一個個啃掉了。
難道說,是因為數量?
正當他這樣想的時候,病人們突然一個個全都張大了嘴巴,面部表情變得扭曲而痛苦,仰起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喉嚨裡發出“嗬嗬”的不成調的吸氣聲。
因為嘴巴張得實在太過用力,燕景行確信自己聽到了不止一個人下巴直接脫臼的響動。
下一刻,水蛭怪物們從宿主的嘴巴里慢慢爬出來,它們掉落在地面上蜿蜒爬行,留下溼膩的痕跡。
這群怪物們有著半透明的身軀,全都臃腫得鼓脹著,表面浮起淡淡的血絲,看來是在病人體內“吃飽喝足”了。
而在無毛者們離開後,病人們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似地不約而同全都倒了下去,一下子就倒了一片,像被風浪吹到的麥子。
它們怎麼突然出來了?燕景行有些疑惑,這等於將弱點暴露出來,對戰鬥沒有任何好處吧?
裂頭犬沒有錯過這個機會,趁著“水蛭”們脫離軀殼間的停頓,立刻惡狠狠地撲了上去
無毛者的模樣是看上去只能在地上緩慢爬行的無脊椎動物,可實際上在它表皮之下的強韌肌肉,讓這類怪物擁有了超乎想象的彈跳能力。
但這些本事,與裂頭犬比起來自然是小巫見大巫,只見黑犬兔起鶻落間,便用爪子踩住了一頭、用嘴巴咬住了另一頭,尖利的牙齒輕鬆刺破了無毛者的韌性肌肉,深深咬入表皮之內。
無毛者拼命扭動和掙扎著,從那肥胖臃腫的半透明軀體裡,爆出大量灰綠色的不明組織液。
這畫面既噁心又可怖,簡直“少兒不宜”。
燕景行想了想,他沒有靠近戰場,用兩把小刀趁亂一刀一個釘死,留下三把防身。
裂頭犬正嚼得不亦樂乎,見突然又死了倆條,望向燕景行的獸瞳中流露出人性化的埋怨,它好像很討厭有人搶走自己的獵物。
在一人一獸的聯手進攻下,十幾秒鐘過去,在走廊上到處亂竄試圖躲避進攻的無毛者們,已經失去了將近一半的數量。
……這群怪物出來,難道就是為了送死?
不,應該沒有那麼簡單才對。
在燕景行的注視下,剩下活著的那七條水蛭怪,趁著同伴們“犧牲”的機會成功抱成了球狀。
這種狀態很熟悉,因為它們不止一次親眼目睹過蟲團的出現,這似乎是這一族群特有的某種生活習性。
這時他注意到,在蟲團形成後,裂頭犬便停下了進攻腳步。
這是怎麼了……?
見它沒有動,燕景行出於謹慎,同樣沒有動。
還是那個道理,既然裂頭者是無毛者的天敵,那應該知道怎麼對付水蛭怪、也知道其具備的特殊能力,所以無論狗怎麼做,他都只要跟著照做就是了。
果然,燕景行很快注意到,在結成蟲團後,無毛者們身上突然冒出了大量粘膩的液體——它們身上本來就覆蓋著黏液,但此時分泌的量完全不是一個級別。
流淌下來的黏液落在地上積成小小的潭水,似乎還具備輕微的腐蝕作用,與水泥地面接觸後冒出淡淡的白色煙霧。
要是他剛才貿然靠近,難保不會發生意外。
無毛者們分泌大量黏液的過程極為短暫,迅速將蟲團整個包裹起來,就好像融為一體……
不,不是“好像”——
燕景行深深地皺起眉頭。
這種奇怪的黏液,似乎對無毛者自身同樣有效,被厚厚黏液包裹住的水蛭怪們的軀體,開始一點點融化,失去了原本的輪廓,彷彿在微波爐裡被加熱的塑膠。
緊接著,一頭體型更為龐大的水蛭怪物,從粘液的泡沫中誕生了。
它的體長超過三米五,臃腫的軀體幾乎佔據了半邊走廊,比裂頭犬的個子看起來還要大上不少,頭頂的口器猛地張開,露出裡面一圈圈的尖銳利齒。
無毛折往前爬行,微張的口器輕而易舉地啃爛了被腐蝕過的水泥地面,朝著面前的一人一獸發出刺耳的低吼聲。
燕景行恍然。
原來他們在地下宮殿裡看到的那頭像挖掘機一般在地底轟隆隆通行的巨大水蛭,就是透過這種方式誕生的?
複數的無毛者個體可以透過結合產生更加巨大的個體……沒想到,它們還有這種特別的能力。
考慮到它們剛剛才從病人們身體中爬出來,也許是在必須汲取足夠的養分之後才能使用吧。
裂頭犬磨了磨爪子,就算獵物的體型變大了、變得比自己還大,它也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兩大異星生命族群彼此鬥爭了無數年,對彼此可謂知根知底。
正當這兩頭生物緊張對峙的時候,突然地——巨大的水蛭吐出一口黏液,不是衝著裂頭犬,而是不遠處正在看熱鬧的燕景行的方向。
與此同時,裂頭犬猛地扭頭,跳上旁邊豎直的牆壁,借力猛蹬高高躍起,牙齒與利爪對準的目標同樣是燕景行!
“……”
大團黏液落在地上,冒出“呲呲”的聲響;裂頭犬的進攻同樣落空,反倒是畸形腦袋的眼球被一刀擦過,鮮血飛濺。
裂頭犬發出淒厲的嚎叫,這“四分之一”的眼睛算是瞎了。
另一邊,無毛者在地面上滑行,一頭撞上了牆壁,噴射出的黏液落在了不遠處的裂頭犬皮毛上,刺激得它又是一陣低吼。
啟用能力竄到樓梯上躲過攻擊的燕景行,他的雙手反握著最後兩柄小刀,像雜技演員似地穩穩半蹲在狹窄的扶手上,視線如鷹隼般銳利,居高臨下地觀察著局勢。
兩頭怪物全都擠在了角落裡。
“獵人和獵物,居然攜手合作了……而且配合得還挺默契。”他心想,“裂頭犬的智力本身就很高,但過去的無毛者只會遵循本能的行動,難道說‘結合個體’連智力都會成長?”
這些事情先放在一邊,既然異星怪物們都想殺了他,那他自然不用客氣,這兩頭個體都得想辦法除掉。
相比起無毛者的“結合個體”,裂頭犬對付起來要輕鬆點。前者身上覆蓋著厚厚一層有著腐蝕性的黏液,拿著小刀的他對付起來可能會有些頭疼;而後者在剛才的戰鬥中被自己抓住了弱點,已經落入下風過。
這並不代表裂頭犬比結合個體弱,只是相性上的問題。
或者——
燕景行腳下一滑,直接踩著扶手往下。
他也可以逃。
還剩下三分鐘不到的時間,要同時殺死無毛者和裂頭犬實在勉強,還是拉著兩位同伴趕緊走人吧。
他本人可能還不至於這麼快就做出撤退的決定,但在思維完全遵循理性計算的當下,燕景行毫不猶豫地選擇逃跑。
“等一下!”
倆姑娘就在下一樓,所以燕景行很快就和她們撞上了。
正當他準備拉著她們逃跑的時候,季春藻卻阻止了他。
“還是先觀望吧。”
“……怎麼了?”
季春藻的一隻手抱著謝玉芝的腰身,好不容易才攙扶著她站起來,看著有些吃力。燕景行的目光不自覺落在大小姐的臉上,看她滿臉都是汗水,纖細的眉毛緊緊簇成一團,彷彿是陷入了一場深沉的噩夢。
燕景行還是第一次見到謝大小姐這副狼狽樣,他很吃驚地走過去,幫春藻一起支撐起了她的身體。
女孩的身體柔軟無骨,似乎將全身的體重都交給了身邊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渾身被汗水浸溼和體溫上升的緣故,謝玉芝身上原本散發著如花卉般淡雅的清香比平常濃烈了幾分。
燕景行知道,不管是“祭祀”還是“國王”,在她們使用能力的時候都會出現注意力渙散的情況,但之前從來沒有這麼嚴重過,這隻能證明……
“玉芝現在正在全力進行‘意念支配’。”
季春藻似乎能看懂他的想法,她說道。
“所以,我們先在這裡等著吧。”
燕景行點了點頭,他的視線始終沒有從謝玉芝的臉上移開過,有些心疼地注視著她時不時露出痛苦的神情,這證明大小姐正在超負荷地使用能力。
為什麼要把自己逼到這種程度呢?他有點不能理解。
不過就算不理解,他還是會陪在她身邊,支援她的行動。
燕景行結束了能力,默默等待。
*
謝玉芝的意識觸角迅速延伸到了上一樓。
在她的眼中,首先看到十幾個糾纏在一起的紅藍光團,明顯是被寄生的病人們。
隨後,糾纏在一起的光團分開了,藍色光團們變得黯淡;紅色光團們分散開來,在迅速消失了幾個之後,剩下的光團又突然聚攏在一起,形成更大的光團。
這是……合體了?
謝玉芝感到愕然。但她暫時沒有經歷去關注無毛者那邊,因為自己的意識觸角正在糾纏另一頭怪物。
代表裂頭者意識體的光團龐大而穩定,外層有著堅固的壁壘,以她現在的意識強度還不足以入侵。
這點不算超出預料。
但如果只有這樣,謝玉芝現在就該放棄了。
而實際上,她很快到了某個異常之處:
在裂頭者的意識旁邊,還有個更小、光芒更黯淡的光團,像是依附在主要意識旁邊。
那是……狗的意識!
謝玉芝很快反應過來,因為季春藻已經提前分享過情報:同樣是寄生生物,裂頭者並不會像無毛者那樣簡單粗暴吃掉宿主的大腦,而是在宿主體內生長出新的大腦。
換句話說,狗的意識仍然在軀殼中殘留著,它也有對怪物身體的控制權!
時機稍縱即逝,謝玉芝毫不猶豫地對裂頭犬發動了“意念支配”。
這個過程並不順利,因為狗的意識與裂頭者聯絡緊密,她的意識入侵仍遭到了頑強的反擊。但在謝玉芝的咬牙努力下,它還是頑強地逐漸掌握了一部分控制權……
就在這時,她突然感覺到裂頭者的意識抵抗疏忽了一瞬,控制進度立刻漲了一截。
……受傷了?對了,燕景行,還有大型無毛者都在那裡!
謝玉芝心念一動,迅速向裂頭者傳遞了“進攻無毛者”的意念。
相比起強硬的入侵,這個念頭本身就符合獵頭者的意願,所以幾乎沒有受到任何抵抗。
……
三樓,裂頭犬的瞳孔中閃過一絲迷茫的光彩,直到大型無毛者像蛇纏般將它牢牢捆住、試圖勒死它,口中噴灑的黏液燒灼出一個個傷口,它才清醒過來。
裂頭犬感受到了身上的痛楚,瞳孔頓時被兇戾的赤紅淹沒,尖牙利齒一齊用力,死死咬住了無毛者,同時翻身而起,將無毛者的頭顱踩在腳下。
更多的黏液噴湧而出,渾身冒著白煙的裂頭犬卻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任憑無毛者如何痛苦地掙扎,都只能讓尖銳的利齒更加深入體表;此外,厚厚的皮毛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腐蝕。
吃痛的無毛者利用自己的柔軟軀體翻折頭顱,巨大的口器反過來咬住了裂頭犬的一條腿,同時立即滾動起來,試圖將整條腿撕下。
“嗷——!”
“嘶——!”
怪物們在走廊上打滾、纏鬥,水泥走廊上到處坑坑窪窪,一片狼藉,淒厲的吼叫在整幢病棟內迴盪。
被激發兇性的裂頭犬暫時佔據了上風,但對於已經受了傷的它而言,眼前這頓大餐不是那麼容易能吃下的。
而伴隨著身上一道道傷口的加深,它瞳孔中閃爍的紅光,正在逐漸變得微弱下去……
*
數分鐘後。
樓下,謝玉芝終於睜開了雙眸。
“我成功了……”
極度疲憊的表情,卻掩不住她眼神中的興奮。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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