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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到這裡吧。”
他停下腳步,凝望著不遠處矗立在夜色中的倉庫。鐵門緊閉,黑暗的角落裡傳來窸窣的響動。
“我有種很危險的預感。裡面的敵人不止一個。”
燕景行轉身一看,跟在他後邊的倆姑娘表情都不太好。
儘管他已經提醒過,讓她們儘量不要看向周圍,眼睛只需直視著前方即可;但周遭混雜著血腥氣與焦味的刺鼻氣味與不得不從屍堆中走過給人帶來的如有實質般的壓力,還是讓人讓人心頭沉重。
謝大小姐還好點,季春藻的小臉已是蒼白一片,可能回家得做好幾天噩夢。
燕景行心中暗歎了口氣。
其實他也一樣,在啟用“戰鬥本能”的狀態下,他能排除內心一切恐懼抑或猶疑的負面情緒;但當時看到的畫面,卻不會就此在記憶中消失。
所以,一旦結束能力,重新變回常人心態的燕景行,難免會記起那些令人印象深刻、慘不忍睹的屍體……
此刻的他胃部翻江倒海,很像找個地方大吐特吐,卻只能努力讓自己不去回想起來。
“春藻,安全起見,你先等在外面吧?找個地方藏起來,順便幫忙盯著外頭,要是發現任何事,記得用手機聯絡。”
捲髮姑娘“哦”了一聲,乖乖點頭。
但是燕景行在等了一會兒後,她還是沒有轉過身去。
面對男孩疑惑的眼神,季春藻低下頭。
“來的時候我就想好了,事情肯定會變成這樣……但,但像這樣什麼都做不到,只能一個人躲起來,看著你們倆去冒險,我還是——”
“不,我不這樣想。”
謝玉芝徑直打斷了她的話頭。
“你有伱的看法,或許你覺得無論是我還是景行,都有著隨時用得上的能力,似乎比‘祭祀’更有價值;但在我看來,我們三個人之中,你才是能在關鍵時刻顛覆局面的那個人,而現在正是發揮你這份特質的時候。”
謝大小姐的話從來都很直白,而且永遠都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季春藻聽得不由瞪大了眼睛。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那麼厲害呢。話說回來,要這話是真的,她本來也不用垂頭喪氣了嘛。
“這、這聽起來更像是安慰……”小姑娘訥訥地說。
謝玉芝的唇角微微翹起。她指了指自己的面頰,神情無比認真地對季春藻說道:
“春藻,你看著我的臉,你覺得我像是那種會用善意的謊言安慰別人的人嗎?”
“……不像。”
季春藻誠實地搖頭。
“你說話一直很直白,有時候還很傷人。”
“這就對了。我只會說我認為真的話,做我認為正確的事情,就像我只會和值得重視的人交流。”謝玉芝眨眨眼,“至於具體的做法,我也是在來的路上才突然有了主意,起因雖然是偶然,但那次結果是我們一起親眼見證過的,絕不是痴心妄想。”
燕景行想了想,開始明白她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春藻與生俱來的那種天賦?”
“對哦。”季春藻點著下巴,恍然道,“成為祭祀後,我本來的能力明顯也變強了……”
“嗯,問題在於其中的風險不可控。但眼下的情況你們也都看到了……”
謝大小姐深吸了一口氣,眸光微微閃動。
“在場有那麼多人都被殺害,對方的人手只多不少,而且有可能個個是武裝到牙齒的精銳。敵眾我寡,既然正面贏不了,那就乾脆鬧個天翻地覆吧。”
“……可我還是沒信心誒,壓力好大……”
季春藻垂著腦袋,還在那兒嘟嘟囔囔。燕景行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我和玉芝就先走囉,接下來要是局勢真的變得很不妙,想翻盤也只能靠你一個人了。”
燕景行從她身邊走過後,謝玉芝立刻跟上他的步伐,同時一本正經地向她囑咐:
“是的,我們都得靠你了,春藻,所以你一定要努力啊。”
“都說了人家壓力很大了……你們倆好過分哦!”
……
看著同伴們的背影走遠,獨自留下來的季春藻抬起手,盯著自己的掌心,她的呢喃飄散在夜風中。
“我……真的能做到嗎?”
*
燕景行和謝玉芝當然不會從正門直接進去,而是繞了一圈來到側面的牆根邊上。
大小姐抬起頭望著屋頂,她踮起腳拿手比劃了一下,距離約兩米左右。
“我們要怎麼上去?”
燕景行眯起眼睛。
“啟用能力的我應該可以。你抱住我的脖子,我揹你上去。”
“好。”
說做就做,大小姐從不矯情,燕景行蹲下來後,她立刻像跨馬似地張開雙臂摟了上去。
不過,雖說在抱上去之前她幾乎什麼也沒想,也不覺得自己會像普通女生那樣有害羞的情緒,但是——
伴隨著男生起身的動作,少女濃密的睫毛正在微微顫抖。
在這個距離,她能聽見燕景行平穩的呼吸聲。
如果是平常的他,和自己親密接觸的時候,應該做不到那麼冷靜吧?
雖然這種酷酷的感覺也不錯,比方他剛剛拿槍對準人的脖子乾脆利落殺人時的表現,冷靜又恐怖,完全不像是初中生,讓謝大小姐心生欣賞;但要論可愛,果然還是害羞的時候……
“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謝玉芝心想,下意識將臉輕輕貼在他的脖子。
她的鼻尖微動,在衣服上嗅到了陽光和洗衣粉的味道。
男孩子身體的觸感和女孩不同,有一點點肌肉輪廓,更加硬朗、更加堅實。
她現在稍微有點理解春藻的腦回路了,那人為什麼喜歡和他湊得那麼近、還總是像小狗一樣黏到他的身邊去……
明明情況緊急,謝玉芝卻不可抑制地浮想聯翩,就好像腦袋裡擠滿了輕浮的泡泡。
直到燕景行揹著她上了倉庫樓頂,並將一塊三合板扯開,讓她看到底下的場景後,謝玉芝的思維這才迅速冷靜下來。
她看到,自己的父親——謝建業,正被一群人包圍著。
看那架勢,情況明顯不容樂觀;勢單力薄的他和周圍的黑衣客們之間涇渭分明。
父親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陪著、甚至連劉鐵叔叔也不在,這讓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謝玉芝從燕景行背上跳了下來,蹲在開口旁仔細俯瞰著倉庫內的環境,她小聲唸叨了一句“該死”,用牙齒咬著自己的大拇指,纖細好看的眉毛簇成一團。
“那個人是……”
燕景行在她身邊蹲下來,小聲問道。
“嗯,是我的父親。”
“必須得儘快救出他。問題是包圍著他的人實在太多了。”
“是啊,光我們這個角度能看到的,就有八個人,個個人全副武裝,根本無法靠近……”
該怎麼做?
“還有一件事。”
燕景行又說道:
“這裡面最危險的人,是那個領頭的男子,也就是正在和你的父親說話的那個人。”
“你說他?……他看起來個子很高,確實有點不同尋常。”
謝玉芝疑惑地抬起頭。
“等等,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感覺。”
燕景行的神態從面無表情到茫然,顯然剛剛結束了能力的使用。他皺起眉,用一種不太確定的口吻說道:
“剛才突然有這種感覺。”
“……”
謝玉芝用手託著下巴,邊思忖邊推測。
“他們既然可能是就是衝著遺落在白月鎮裡的‘素體’來的,就說明了解事情內幕吧?那這個領頭的人,會不會就是……你的同類?”
燕景行睜大眼睛。
“你是說,他和我一樣接受過異星人的脊柱移植手術?”
他起初覺得驚訝,但越想就越覺得有道理。
“的確有可能啊,假如他真的是‘戰士’,又瞭解‘素體’的價值,就難怪一定要來搶了……”
他不會擅自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特殊的那個人。
“但現在不是考慮和推測的時候,時間已經要來不及了。”
她看見父親正在那位男子的陪同下,走向一個巨大的保險櫃。
雖然搞不懂這群人在搞什麼鬼,也聽不見他們交流的聲音,但氣氛正在肉眼可見變得嚴肅起來——
“……要救出叔叔,只能用聲東擊西的方法。但靠我一個人辦不到,還需要你的能力。”
“嗯,我知道。”
“你要是覺得OK,我現在就動手。”
“好。”
兩人的交流短暫而高效。
燕景行再次啟用能力,他的眼中不再有緊張和恐懼,舒展了一下手腳,像蜘蛛一樣攀上了屋頂的洞口處,準備往下垂吊。
謝玉芝望著他的動作,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捂住自己的一邊眼睛。
她心裡清楚,燕景行若是就這樣直接進入倉庫,需要面對的就是八個持槍兇徒,而他再怎麼強都不可能躲過這麼多槍口。
他現在,是為了自己以身涉險。
也就是說,不止是父親、景行的命,同樣得由她來擔負起責任。
“八個人……”
女孩墨玉的瞳孔,在本人集中全部注意力後,愈發幽深得不見底。
“盡我全力。”
*
謝建業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把鑰匙插進保險櫃的孔中。自從十分鐘前開始,他手的顫抖就沒有停下來過。
“好啦。”在一旁抱著胳膊的武志飛不由笑出聲,“你別緊張。我們時間還充裕……”
“砰!”
空曠的倉庫裡,驟然響起槍聲。
宛如一聲驚雷,謝建業手中的鑰匙再次被驚落。
武志飛放下手,抬頭望向倉庫屋頂。
他聽得很清楚,槍不是他的手下開的,因為槍聲來自上方。
“喂,都給我把眼睛睜大,把每個角落都盯牢了!有老鼠進來了。”
武志飛一揮手,身後的數個黑衣客即刻分散開來,在倉庫內開始展開搜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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