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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長生看著絃樂沉默了片刻,他轉頭看向一旁的老城隍,問道:“老城隍身處其位多年,若是這般因果,入了陰司會是如何?”

老城隍躊躇片刻,說道:“像絃樂姑娘這般大因果,恐怕之後是入不得輪迴了,若是入了陰司,還會身處極刑。”

“而且,就絃樂姑娘沾染的這段因果,恐怕不是尋常修士能幫得了的,那上京城隍恐怕是損失了不少功德香火。”

人間起戰,那沙場上的業力,亦會有一部分在於絃樂身上,死的人越多,那因果便越大。

無論是誰保下弦樂,最終都將與那因果粘連,業力加身之下,修士斷絕根基,凡人五衰,難逃一劫。

墨淵聽後皺起了眉頭,問道:“那豈不是沒有辦法了?”

老城隍搖了搖頭,便不再多說什麼。

絃樂見他們都沉默下來,她擠出一抹笑意,說道:“不說此事了,這本就是絃樂之過,結果如何,絃樂一併承擔。”

世事有因有果,其最終之難,必由因出,絃樂早便做好打算了,這是她逃不過的,也從未想過讓人幫她。

之後的眾人都沒再提這件事情,就算有想幫之心,也沒有任何辦法,那業力不是他們能沾得了的。

但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沒有道理,無親無故,為何又要救她?

在座的哪一位不是見過數不清的苦難辛酸的,若說憐憫,又能憐憫到哪裡去呢。

陳長生看了絃樂一眼,卻也沒有多說什麼,隨即便與眾人飲酒閒談,又說起了些許零散之事。

快到入夜的時候,眾人陸續離去,雲禮在臨走的本欲留下些許東西作為上次圍了流雲觀的歉禮,但陳長生卻並沒有要,讓其一併拿回去了。

“若有心思,便花在乘黃身上吧,你們不欠陳某什麼的。”

最終雲禮都沒能將那些東西留下,只得與家主坐上飛舟離去。

雲澤回想起今日所見所聞,不禁說道:“往後可以多來拜訪這位前輩。”

雲禮頓了一下,他知道這句話是家主特意為他說的。

雲禮咂了咂嘴,說道:“家主…我只是想做個閒散修士,就像陳先生這樣的。”

雲澤說道:“先有那道行再說吧。”

雲禮輕嘆一聲,想著今日在流雲觀飲酒閒談,他不禁心生想念,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日子嗎。

一間道觀,一罈美酒,再加三兩好友,比那長生修士好上太多太多了。

可家主說的也不錯,沒有道行又何談這些呢。

著實羨慕啊。

老城隍喝了不少酒,他是鬼神,自然是不會醉的,此番小聚他越發覺得陳先生的道行深不可測了,臨走時與陳先生約定先生下山過後來秋月坊喝茶,但誰也說不清是何時。

應淵除了謝過陳先生指點之外,還說起了一事。

“自我父親成為通天江龍君過後便設下了江海大宴,每百年一宴,到時會通天江與荒海之中的許多水妖都會前來,此番亦是應父親所託,來請陳先生。”

陳長生聽後頓了一下,問道:“是什麼時候?”

“三年過後。”

應淵說道:“原本多是定在初春,父親他特意改到了入夏之時。”

陳長生聽後道:“龍君著實是客氣了,既是這般陳某便也沒有不去的道理,三年後的江海大宴,陳某定當如約而至。”

應淵得了答覆之中心中也有塊大石頭落地,如此便也能回去覆命了。

待到應淵走後,流雲觀中便只餘下了墨淵、乘黃以及絃樂,除此之外,還有一條爛醉如泥的紅魚,到如今都還沒有酒醒。

散場過後,流雲觀也平靜了下來。

陳長生舒了口氣,他轉頭看向了院中的絃樂,說道:“勞煩絃樂姑娘隨我來趟後院。”

絃樂頓了一下,隨即跟著陳先生前去。

墨淵看著這一幕,他摸著下巴,蹭了蹭乘黃,說道:“你說,陳先生會不會救她?”

乘黃想了想,說道:“興許會吧。”

墨淵笑了一下,說道:“不妨打個賭?”

乘黃一愣,搖頭道:“不賭。”

“你怎麼這麼木頭呢?”墨淵駭了一聲。

乘黃看著他,說道:“是不跟你賭。”

墨淵聽後氣憤道:“什麼話,什麼話,大哥難不成還能坑小弟嗎?”

乘黃沒有說話,只是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

墨淵白了他一眼,說道:“虧我對你這麼好,原來是這樣想我的。”

乘黃聽後說道:“那……賭吧。”

“這才對嘛。”

墨淵笑了一下,說道:“咱們就賭四百年功德。”

乘黃搖了搖頭,說道:“五十年吧,那四百年是你送我的,是情分,不可以拿來賭的。”

墨淵聽著他這一番話,忽的就笑不出來了。

他咂了咂嘴,問道:“那我問你,如果我想要回那四百年功德,你還我嗎?”

乘黃不解道:“你缺功德嗎?”

“我是說如果。”

“這樣嗎……”

乘黃想了想,說道:“如果你要的話,多的五十年我也能一併給你。”

墨淵沉默了片刻,忽的開口道:“我怎麼有你這麼笨的小弟。”

“我笨嗎?”

乘黃有些不明白,難道不應該是這樣的嗎。

墨淵擺了擺手,也沒解釋什麼。

乘黃眨眼問道:“那還賭嗎?”

“賭。”

墨淵說道:“賭四百五十年,不過我壓先生會救她。”

乘黃張了張口,說道:“可是……”

“你就壓不救她,如何?”墨淵說道。

乘黃吧唧了一下嘴,點頭道:“那…那好吧。”

墨淵的目光看向了那堂中通往後院的長廊。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當真奇怪。

見不得聰明的,更見不得這樣蠢的。

……

日落西山。

一層餘暉落入流雲觀中。

絃樂從流雲觀後院走了出來。

先生聽她說完了這些年的經歷,又問起了那把刀,後來又問了她的打算,只是故友相見的敘舊一般。

她回望了一眼那後院,隨即便邁步離開了道觀,此一去,便是幾步蒼涼。

陳先生走了出來,見她下山過後,他也長舒了一口氣。

墨淵問道:“先生打算救她嗎?”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她自己有打算。”

墨淵聽後點了點頭,他看著那山下遠去的絃樂,他本以為她來這裡是為了求陳先生搭救的。

如今看來,似乎並不是這樣的。

仔細想想,似乎能與陳先生相識的人都不一般,縱是凡人,也從未有差的。

乘黃微微一愣,看向墨淵。

只見墨淵笑道:“我輸你四百五十年功德。”

乘黃覺得奇怪,他不明白為何墨淵會輸,這太不應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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