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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秋後,便愈發冷了起來。

山林之間都少了些許活力。

陳長生走出了山谷,他一步躍到了那山巔之上。

當那秋風拂面而過,有些刺骨,但卻是那樣真實。

“秋……”

陳長生不自覺的洋溢起一抹笑意。

往前數近八十餘載,這是他頭一次感覺到瑟瑟秋風。

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讓他尤為珍視,同時也期待起了那秋末冬初。

白子秋為此多添了一件衣裳,每日煮茶的工夫都多了一些。

陳長生問他,“入冬過後,妖域會有雪嗎?”

白子秋想了一下,說道:“此地四季分明,年年有雪。”

陳長生聽後心中歡喜之至,盼著那冬雪的到來。

白子秋頓了一下,問道:“你莫不是要賴我到開春?”

陳長生笑道:“陳某欠你一個人情,如何?”

白子秋聽後一愣,說道:“什麼事讓你就算欠下人情,也要待在我這不可?”

“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

對於許多人而言,看一場雪的確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但對陳長生而言,這卻是一件大的不能再大的事。

執念二字,落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是不同的。

白子秋再沒催促陳長生離去,而那人情的事他也只是擺手略過,他明白這人情可有可無,因為只要他開口,陳長生一定會幫他。

這便是他所瞭解的陳長生。

陳長生待的久,多數時候他都靜坐著,要麼便是去那山巔之上揮劍。

秋風瑟瑟,但劍意看似寂寥,但卻又好似與這悲秋背道而馳,別有一番風味。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陳長生口中呢喃著,笑道:“夢得先生果真大才。”

太清劍立在那山巔之上。

陳長生盤坐一旁,身影迎著那秋風落日,一口濁酒下肚,似有無限美好。

歲月無情,眨眼那林間的草木之間便起了白霜,入眼可見一片白芒,零星點點,卻又見流水飄蕩,如那江河湖海。

白子秋站在那山谷前,手藏在袖中取暖,他張口撥出一口白霧,凝視著面前的物件的青衫先生。

他時常看著陳長生的劍出神,有時甚至會評點兩句。

白子秋有些可惜道:“如果你是個純粹的劍修就好了……”

陳長生收了劍,問道:“為何這樣說?”

白子秋道:“功法不成,劍技奇差,但就算如此,你卻仍是悟得了三境劍意,放眼古今,這樣的人都是屈指可數的。”

陳長生說道:“妙法三千,各不相同,世間修士多是為法入道,陳某行於紅塵,雖展望大道,但多數時候,都是以自己歡喜為主。”

白子秋點頭笑道:“是極,你不似我,獨鍾於劍。”

陳長生說道:“這也是為什麼你能做到‘極’,而陳某縱使有再大的本領,也只能做到‘精’。”

陳長生此話可並非是謙虛之言。

他雖使劍,但對於劍道之上的造詣,卻並不高,高低與否,全是取決於手中仙劍是何種模樣,其次便是揮出幾縷法力。

白子秋頓了一下,說道:“我有幾劍乃是畢生所得,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助你入四境劍意,就當是為我這三千載煎熬要個說法,如何?”

陳長生聽後怔了一下,拱手笑道:“求之不得。”

那一日山間掀起劍氣縱橫。

山巒傾瀉,被一劍斬作兩半,草木之上的白霜,亦是在那一劍之下盡數淡去。

幾劍之間,便換了天地。

白子秋一共教了陳長生三劍。

一劍名曰觀音嘆,劍意化繁,斬人神念,那是他早年最得意的一劍。

一劍名曰逍遙樂,是他早年雲遊天下所悟得,曾藉此劍登臨那一輩劍修之峰。

最後一劍沒有名字,孤苦三千載,看遍沉浮滄桑,劍意恍惚如夢,如泡影消散,卻又似歲月殺人。

使完這三劍過後,白子秋便收了劍,他舒了口氣,彷彿又蒼老了幾分。

“歲月殺人劍,如夢似幻。”

陳長生看著他道:“這第三劍,叫什麼名字?”

白子秋道:“沒有名字,你代取吧。”

這第三劍來自這三千餘載的困苦煎熬,也是因此,他始終都沒能給這最後一劍取一個好名字。

陳長生想了一下,說道:“歲月催人老,眨眼見卻又似黃粱一夢。”

他握劍上前。

思索良久過後,抬手挑起一抹劍花。

劍意盪漾之間,殘存的白霜化作露水。

一劍斬出,似歲月一般柔和,如微風吹過,但在那一劍之下,卻又見僅存的些許翠綠眨眼之間泛黃凋零。

眨眼之間,劍意入了四境。

落葉飛舞,劍拔歲月。

如夢似幻!

白子秋呆滯了一下。

他只出了一劍罷了,但陳長生卻僅在三言兩語之間,便將那三千載所得的一劍演繹的淋漓盡致,甚至說,更上一層樓!

陳長生望著那面前的寂寥,開口道:“秋盼黃,冬盼雪,到頭不過黃粱一夢。”

“這一劍便叫做如夢令吧。”

白子秋長舒了一口氣,說道:“此等天資,不專於劍,當真可惜了。”

陳長生和煦一笑,說道:“記得陳某與你說的嗎,各花入各眼。”

白子秋愣了一下,他搖頭一笑,不再多說什麼。

每個人選擇的路都不同,但他又有些欽佩陳長生,一個人若是能做到只為自己喜歡的事物而活,那當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白子秋教了三劍。

但在那天,陳長生卻只學會了那最後一劍,而另外兩劍,則是花費了數日才學了個大概。

白子秋都覺得奇怪,那最難的一劍,陳長生一眼便學會了,但那容易的兩劍,卻又廢了不少時日。

他一時也分不清楚陳長生的天資究竟是怎麼回事。

為此,白子秋還問過陳長生。

而陳長生給他的回答是:“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歲月滄桑,你我皆在其中。”

白子秋聽後恍惚了剎那,隨即露出了一抹苦笑。

他嘆息搖頭,唸叨了一句。

“不曾想這般苦難滄桑,竟也有人與我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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