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老農和麥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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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黃古道，兩邊的樹葉不知何時落盡，只留下光禿禿的樹幹。

前無人影，後無人聲，便是平日熱鬧的鳥雀也不再作聲，放眼望去，唯有一道人騎著驢子，在黃土大道上孤影而行。

驢子脖頸上的鈴鐺叮鈴作響，為這安靜的一幕添了些許聲採！

葉塵在閉目養神，忽然感覺臉上一陣涼意，他睜開眼簾，就見一片片雪花在天空中飄然起舞。

“下雪了！”

葉塵輕笑一聲，他自夏時而來，如今已至冬臨，半載春秋，從一個凡人搖身一變，成為一個金丹期修士。

壽命六百多載，若有資源續命，苟延殘喘活個七八百年不是問題，對修士而言並非長生，對凡人而言，以至天神。

若斷江城時，葉塵定然已經動身，周遊世界去了，可如今卻被瑣事纏住，非但不能隨心所欲，反而有性命憂患。

葉塵嘆息一聲，在心底淡淡一笑：“系統，我操你大爺！”

不要問他為何不開口罵，問就是他如今可是高人，得維持高人的形象，張口閉口你媽你媽的，這樣是無法融入上流社會的。

系統懵神，好傢伙！

鐵鐵卻管不了那麼多，看到有雪花飄落瞪大的驢眼中滿是喜悅，驢尾巴都要成螺旋槳了！

葉塵趕忙拍了拍它的腦袋，“你穩重一點，我們現在可是高人，和之前一樣撒歡的話，會有損形象！”

鐵鐵聽聞，瞬間老實了下來。

他們仍舊是向著混龍江去，準備過江後再順著江上游去劍宗。

不同於上一次走馬觀花，他這次是慢悠悠地趕路，雖然心裡著急，可這種事著急也不起作用。

沒有能保護自己的手段，就是飛蛾撲火，過去也是送菜的。

再往前一段距離，道路兩邊的景色就變了，不是樹木而是還有些綠意的冬麥。

一個老農低著頭在麥地裡挖著什麼，聽到叮鈴作響聲，便抬起頭看了一眼。

見到是個道人，老農笑說道：“原來是位道長，老頭子我當做誰家放牛的呢！”

葉塵笑著回應，見他在麥地上挖掘，有些不明所以地問道：

“老丈，麥田如此繁碩，為何要去到處挖掘呢?”

他朝著麥地看了一眼，有好幾個大坑，剷出來的土皮上，還夾雜著麥苗嫩白的根部。

老農見他疑惑，哈哈大笑的起來，他解釋道：“道長有所不知，這麥苗雖說繁茂，可這土中卻有鼴鼠，我這是為了抓它們！”

“若是為了可惜這兩鏟麥苗而不去管它，我這一整片麥苗都會被鼴鼠偷吃乾淨，如此豈不是因小失大?”

見葉塵點頭認同，老農拿出乾糧，笑呵呵地說道：“道長若不嫌棄，不如下了驢子過來吃些乾糧。”

葉塵拱了拱手，“乾糧就不吃了，只不過老丈的話很是有意思，貧道還想拜聽一番！”

說著葉塵就跳下鐵鐵的背，他摸著鐵鐵的腦袋，告誡道：“你可不準吃人家老丈的麥苗，知道嗎?”

鐵鐵眼中閃過一抹生氣，“昂嗯～昂嗯～昂嗯～嗯～”

鐵鐵的那意思很明顯，就是你把我當什麼驢了，我才不吃草呢，我要吃肉！

葉塵白了他一眼，誰家好驢子想著天天吃肉啊，“行，你別急，等事情結束，我給你抓兩隻山雞解饞！”

一旁的老農詫異不已，又聽葉塵的話，不由得抬起頭哈哈大笑。

“道長，你這驢子這麼聰明，好像能聽懂人話一般！”

葉塵朝著老農走去，笑著應聲：“老丈抬舉！”

待走到跟前，老農見葉塵和自己一般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就聽他笑問道：

“不知道長姓名?”

葉塵將拂塵一甩，隨後應聲道：“貧道俗名早已忘卻，只是姓葉後皈依三清，道號玄機！”

“老丈叫我葉玄機即可！”

老農嘴裡嚼著餅子，不斷念叨著葉玄機三個字，“當真是好名字。”

葉塵搖頭，唸了一句道號，“貧道剛才聽老丈說，不除鼴鼠，因小失大，還請老丈賜教！”

老農笑呵呵的點頭，低頭將夾雜著麥苗的泥土捏在手中，又三兩口將手中的餅子都塞進口。

隨後兩隻手將泥土揉碎，輕輕吹掉，只留下嫩小的麥苗。

“老頭子問道長，我手中的重不重要?”葉塵立馬點頭，糧食哪有不重要的，除非人不用吃飯了！

老農點點頭，又指向整片田地，“我再問道長，我手中的重要還是整片田地的重要?”

葉塵亦點了點頭，“自然是整片田地的重要。”

“那損失他們這幾株去拯救一片又有何不可呢?”

葉塵思索了幾息，又搖頭道：“老丈，為何只就需要它們幾株做出犧牲，而去保全其他呢?”

“這樣做，豈不是對它們幾株不公平?”

老丈聞言笑個不停，朝著葉塵搖頭道：“道長，病症再土裡，重要的是消滅鼴鼠，他們只是被附帶遭難罷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葉塵，“更何況，他們沒有反抗的本事，老頭子我才是那個決策人。”

“今日鼴鼠在我們腳下，我就鏟了腳下的麥苗挖坑，他們就算不滿，我也可以說是為了保全其他。”

見葉塵搖頭，老農呵呵一笑，“道長，這麥苗和人一樣，你想要改變現狀，就得站到能改變現狀的高度，再去施展你心中的正義和抱負。”

“如果沒本事站在那個高度，或者不去站到那個高度，麥苗是沒有選擇的權利的。”

老農將手中的麥苗一撒，隨意扔到地上說道：

“道長，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葉塵靜靜的坐著，老農的話太過於霸道，很欺負人，但不可否認，他說的是對的！

“老丈，若已經站在那個高度了，又該如何?”

老農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很難說啊，有些麥苗憎恨我，可對我並無辦法，便只能將恨發洩到其他麥苗身上。”

“它們一得病，就會將麥穗上的病染給其他麥苗。”

“有些麥苗見慣了苦楚，便想將好種子灑在地上，等待著來年開春，又孕育出一批好麥芽。”

“這就要看麥苗的心思了！”

葉塵也起了身，朝著老農拱手，“老丈當真談吐不凡，貧道受教了！”

“哎，哪裡，不過一些麥苗的生長而已，算不得談吐！老農擺擺手。

葉塵說罷，便告辭了老農，等上了驢背，準備走時，就聽那老農自顧自說道：

“不管是得病的麥苗，還是不得病的麥苗，都會被割掉，可得病的麥苗連被割掉的一天都等不到。”

“想要不被割掉，還得長成一顆如參天古樹般的好麥苗啊。”

“唉雪下大了，老頭子我也該回家了，不知道老婆子做好飯了沒有……”

葉塵一頓，隨後臉上出現一抹淡笑，朝著鐵鐵說道：“我們走吧！”

那叮鈴作響的聲音再次傳起，只不過這次卻有雪花做伴。

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就見有一個村子，裡面人聲鼎沸，聽起來熱鬧非凡。

鐵鐵興奮的不斷鬼叫，想要進去找些吃的，卻被葉塵攔住。

“走吧，那裡什麼人都沒有，再看看前面還有沒有村子！”

鐵鐵耷拉著耳朵，走路一步三回頭，等走出一段距離，它回頭一看，就見那村子如同雪水一般慢慢消融。

最後徹底消失不見，只有一座連一座的墳墓靜靜矗立，腐朽的墓碑東倒西歪，乾枯的樹枝上掛著白帆。

微風輕輕一吹，白帆便悠然飄起，鐵鐵眼神一凝，下一秒，就見那墳地也不見了蹤跡。

什麼都沒有了，村子不見了，墳地也消失了，好像從未出現過一樣，它又朝著之前的麥地看了一眼。

可那還有什麼麥地，哪裡有的只是一片荒林，各種樹木錯雜生長，大小不一。

鐵鐵嚇得驢眼都瞪圓了，葉塵本想安慰安慰兩句，可就在他把手放在鐵鐵頭上的一瞬間，鐵鐵好像條件反射，四條腿直接掄圓了跑。

那速度都快出殘影了。

跑了將近五六里地，它才喘著粗氣停下，不是累的，而是被嚇的。

葉塵急忙安慰，“你別怕，他們不會追上來的。”葉塵笑言，說什麼也是個一個結丹期的妖獸，可這膽子也太小了。

“嗯昂～嗯昂～嗯昂～嗯”

“你放心，他們肯定不會追上來，慢慢走吧！”

“嗯昂～昂嗯……”

葉塵聽到鐵鐵問，輕嘆一聲，“那老農開始正常，就最後那兩句，我察覺到他並無生氣，就知道他不是活人。”

那村子雖人聲鼎沸，但其中也生氣全無，那裡面的又怎麼可能是活人呢！

“昂嗯～昂嗯…嗯昂……”

葉塵嘿嘿一笑，“他可不簡單，他說的那些話也並非尋常，他在提醒我，有人在一茬一茬地割麥子。”

“我是很難調查出真相的，我們都是能被那個人隨意拔掉的麥苗，只有成為真正的強者，才能夠抗衡。”

葉塵說完，又輕聲嘀咕，“我立下過天道誓言，又怎麼會變成一個染病的麥苗呢，我本來就染著病，只能治。”

他說完後笑呵呵的，可你若是仔細看，就能看到他眼中閃爍著寒意。

“呵呵，誰要是拔我，我會讓他將手掌留下，變成我的養分！”

說罷，他朝著鐵鐵脖頸上撓了撓，“走吧，我有預感，這位有趣的老農，我們還會再見的！”

鐵鐵一聽，毛都炸飛了，還見啊，其實這種事一次就夠了，再見就沒這個必要了吧！

“你怕什麼，有我呢，我還能將你給丟下，一個人跑啊！”

鐵鐵默不作聲，就盯著葉塵，“好吧，或許我會把你扔下，自己一個人跑，但我有可能是去搬救兵呢?”

……

“好吧，我就算沒去搬救兵，但我一定會找其他辦法救你！”

“你這麼不相信我?”

“……”

“你大爺的，你還走不走了，再他媽盯著我看，我給你現在就扔下，讓他給你抓走！”

古道之上，頓時驢叫不止，一陣塵土飛揚，踏踏聲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