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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寂靜,在城牆上走過,只能聽到微風吹拂城牆的聲音,以及遠處長江水流的聲音。

城內的大街小巷已經沒有了人聲,只剩遠處官府以及城樓上的燈火閃爍。

好安靜~

呂蒙勒馬上前,不知怎的,心中有些不安。

“大都督,郡守府中,已經安排好宴席了,便等著你來了!”

驅馬向前,越是深入,便越是安靜。

呂蒙勒住馬匹,停住腳步。

“大都督,為何停下來?”

糜芳見到呂蒙停下腳步,心中一驚,但他臉上的表情還是很鎮定的。

“只是心中略有不安。”

“大軍皆已入城,何疑也?”

糜芳佯裝憤怒。

“若我真不降,以我江陵城中千餘羸弱之兵,豈能擋住江東三萬精銳?”

道理,似乎確實是這個道理。

呂蒙心中想道:難道是我多疑了?

徐詳亦是在一邊說道:“郡守府已有我軍士卒掌管,無憂矣,大都督如此遲疑,恐傷忠良之心。”

呂蒙瞥了一眼糜芳,知曉他再如此下去,糜芳恐怕真有可能一氣之下不降了。

“哈哈哈~”

他大笑一聲,掩飾尷尬。

“是我多慮了,走!”

他驅使身下坐騎,朝著郡守府而去。

在他身側,一隊隊江東士卒,上前佔據江陵要道,一支跟從呂蒙,前往郡守府。

然而...

事實上,他呂蒙還真沒有多疑。

武將的心血來潮,有時候便是第六感的示警,只是他對於徐詳太過信任,前面公安收得又太過容易了。

以至於他並沒有將警示放在眼裡。

郡守府中府門開啟,裡面有絲竹之聲響起,咿咿吖吖的美姬歌樂之聲,亦是傳入耳中。

“請!”

糜芳走在前面,對呂蒙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請!”

呂蒙當即領命,緩步入府。

在其身後,韓當、蔣欽二將亦是跟隨在後。

走入郡守府,酒菜的香味,直接是飄飛出來了。

“吾整日征戰,日夜不休,正是腹中飢餓之時,快快上酒菜!”

老將軍韓當入宴,當即催促糜芳上酒菜。

“我馬上去吩咐。”

糜芳走向後廚,似乎去催促庖廚儘快上菜,呂蒙、韓當、蔣欽以及隨身親衛在堂中,等待著酒菜上堂。

“咦?”

身披堅甲的蔣欽愣了一下,問道:“怎不見徐都尉?”

徐詳?

被蔣欽這麼一提醒,呂蒙來回環視殿中,發現確實沒有徐詳的身影。

原來是剛才入府的時候,徐詳便偷偷溜走了。

“不好!”

呂蒙拍桌而起。

“糜芳投降,恐有詐!”

他當即起身,將腰間環首刀拔了出來。

他一起身,韓當、蔣欽亦是起身,紛紛將腰間的環首刀拔了出來、

親衛亦是拔刀將呂蒙護衛起來。

“糜子方何在?徐子明何在?”

他高聲大喊一聲,堂中不見有人回應。

咻~咻~

蹦~

只見天上突然閃出訊號彈的光芒,整個江陵城內外,皆是可以看到那訊號。

“壞事了!”

此訊號彈一出,堂中眾人哪裡不知道,這糜子方是詐降的。

而且連徐詳也反水了!

呂蒙咬牙切齒,憤怒得額頭上青筋都暴漲起來了。

“糜芳可惡,我若擒住他,定教他不得好死,還有徐子明,他枉負主公信任,害我中了糜芳詐降之計!若我落在我手,我定食其肉,飲其血!”

“大都督,現在還是突圍為妙,糜芳恐在郡守府設重兵圍困,我等在城外有大軍三萬,只要大都督逃出去,江陵唾手可得!”老將韓當歷仕孫堅、孫策、孫權三代,隨從其征伐四方,見過的場面多了,此刻不慌不忙,手握緊環首刀,目光堅定,未有懼色。

“不錯!”

蔣欽亦是在一邊應和。

“只要衝出郡守府,與外面大軍合兵,江陵城門洞開啟,便還在我江東之手!”

“好!”

主意已定,呂蒙亦是不再廢話。

“諸位將士,隨我衝殺!”

郡守府中,不知不覺,已經是圍上黑壓壓的一群刀斧手了。

這是糜芳事先埋伏在郡守府的。

“殺!”

呂蒙怒喊一聲,他身先士卒,揮舞著手中從親衛那裡取過來的長槍,不斷斬殺著前來攻擊的刀斧手。他身法敏捷,準確無誤地抵擋住每一次攻擊。

噗噗噗~

槍法的藝術在他手上施展得淋漓盡致,每一槍,幾乎都可以帶走一條人命。

韓當蔣欽緊隨其後,他們浴血搏殺。

“呀呀呀~”

老將軍韓當後發先至,反而衝在呂蒙頭前去了。

他手持長刀,咆哮著向前衝去。他的身體如同猛虎一般靈活,每一次揮刀斬殺都是準確無誤的。韓當的眼神中透著堅定和勇氣,即使周圍的隨從倒下,他也毫不退縮,只會更加勇猛地向前衝去。

刀光劍影之中,他的刀刃在刀斧手的鎧甲上劃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跡,伴隨著鮮血的飛濺。其手上的刀刃如同猛獸的利爪一般,每一次揮動都是讓人心驚膽顫的。

韓當的身影在戰場上游走,如同一尊殺神的存在,殺氣瀰漫在整個戰場上,令人不寒而慄。

在他的手中,敵人如同紙片般脆弱,一刀一刀地被他斬殺。

蔣欽亦是在人堆中殺出了血性,三人渾身浴血,宛如地獄裡走出來的惡鬼一般。

“呼~”

呂蒙持槍警戒,但揮舞一百槍,一千槍,一萬槍之後,便是鐵人也頂不住。

而郡守府的蜀軍卻彷彿源源不斷一般,讓人一眼望不到頭。

屍體已經是在他們腳下堆起好幾層,然而勝利的曙光,他們似乎永遠也看不見了。

“呂子明,快快投降罷!”

直接在人群后面,響起了一陣清越少年之音。

呂蒙眯了眯眼睛,濃稠的鮮血卻是從額頭上流了下來,讓他的視線都是血濛濛的一片,看不清前面到底是誰,只有一個輪廓。

“你是何人?”

他現在本來就是強弩之末,若是刀斧手再來衝一陣,他興許便不行了,尤其是身上的刀傷,已經隱隱作痛了,他身上的血,有的是敵人的,有的是他自己的。

郡守府地形狹窄,若想片葉不沾身,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在下劉公嗣!”

劉公嗣?

呂蒙冷哼一聲。

“原來是漢中王太子,你的名聲,我呂蒙早就聽過了,聽說伱出兵三千,平定南中之亂,只花了三個月便做到了,若換做是我,恐怕都難以做到,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吾輩不如也!”

休息!

現在需要的便是休息,然後則是拖延時間!

呂蒙一頓誇讚劉禪,便是要能拖一刻是一刻。

拖!

就硬拖!

他大軍三萬,聽到了城中的動靜,肯定會攻城而來,只要他撐得到大軍入城,那便還有希望!

況他入城之時,便有數千人入城。

他不信這數千人不能翻出點水花出來。

對於呂蒙的小心思,劉禪如何不知?

但他只是輕笑一聲,說道:“大都督是在等城外的大軍?”

見自己的小聰明被識破,呂蒙冷哼一聲,說道:“我勁卒三萬,皆已至江陵,劉禪小兒,你即便是有帶大軍過來,又能帶多少過來?抵得過我三萬大軍?我看你還是早早退去,免得做我階下之囚。”

“哈哈哈!”

劉禪仰天大笑一聲,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

“你帶來的那些士卒,方才便被我大軍鎮壓,另外,如今深夜,你可知為何天邊如此赤紅?”

天邊赤紅?

呂蒙愣住了。

他渾身浴血,視線所見便是紅色的,但天邊赤紅?

他臉色大變,用內衫將眼中的粘稠鮮血擦拭乾淨,他抬頭一看。

如今已是深夜,但天邊卻是紅彤彤的一片,就像是大火燒過了半邊天一般。

火?

火!

呂蒙咬牙切齒,他看著面前的劉禪,問道:“這都是你的計策?”

“不錯,爾等可用計,我為何不能將計就計?”

“陰險小人!”

韓當啐了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呵呵。”

劉禪冷笑一聲,說道:“只許你們江東鼠輩用計,我劉禪用不得計?若非爾等想不費一兵一卒便取下江陵,哪會身陷囹圄?”

“現在投降,還有一線生機,若是不降,哼!”

劉禪一揮手,前排的刀斧手向後一退,在劉禪身後,三排弓箭手已經是拉弓搭箭,箭在弦上了。

“我只需要下令,屆時萬箭齊發,諸位的性命,便會不保!”

“這...”

蔣欽看著這閃著寒光的箭矢,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呂蒙面色鐵青,但臉上並無懼色。

“橫豎不過一死罷了,何懼有之!”

韓當怒吼一聲,不知道從哪裡冒出的蠻力,整個人如箭矢一般衝向劉禪。

在他看來,現在便只有擒住漢中王太子劉禪,他們方才有一線生機!

“賊人好膽!”

早就侍衛在側的糜暘與鄧艾手持刀兵衝了上來,將韓當擋在劉禪身前。

“冥頑不靈!”

劉禪還想要用呂蒙向孫權換點東西的,但現在看來,他們倒是硬氣的很。

既然是硬氣,那我便送你去泰山府君那裡罷!

“射!”

劉禪一聲令下,三排弓箭手同時鬆手,那密密麻麻的箭矢,當真可以用箭如雨下這四個字來形容。

呂蒙與將蔣欽目眥欲裂,連忙用揮舞其手上刀兵,儘量擋住箭雨。

“大都督到我身後來!”

蔣欽心有死志,擁身上前,擋在呂蒙面前,手上的長槍舞出槍花來了。

嗖嗖嗖~

但箭如雨下,豈是人力所能抵擋的?

一輪箭雨之後,壯碩如小牛犢般的蔣欽,便已經是被射成刺蝟了,他雙目圓瞪,一臉死不瞑目的模樣。

在他身後,呂蒙則是身上中了數箭,此刻面色痛苦,喘著粗氣,但無性命之憂。

韓當雖然勇猛,但畢竟經過一輪廝殺,已經是強弩之末,鄧艾與糜暘兩人聯手,直接將刀劍架在他的脖頸之上。

再是憤怒,也抵擋不住撲上來計程車卒,以及那一根根的繩索。

韓當馬上被包成個粽子模樣。

“大都督,你已非吳下阿蒙,應當懂得留下有用之身,將來,或許有報仇雪恨的機會,現在若是死了,那便是一具枯骨,被我死死地踩在腳下。”

“劉!公!嗣!”

呂蒙滿臉恨意的看向劉禪,劉公嗣三字,他幾乎是咬著牙齒說出來的。

“將呂蒙捆了,讓軍醫為他治傷,莫要死了。”

以呂蒙東吳大都督的身份,恐怕可以在孫權面前換不少東西罷。

...

時間回到訊號彈剛剛發上天穹之時。

埋伏在江岸上游的龐統面色淡定,他當即下令。

“斬斷繩索,點燃草料!弓弩手、長槍兵,刀盾手...各司其職,準備擒殺江東士卒!”

只見在黑暗處,早早的便停靠這十幾艘商船,船上滿載的不是貨物,而是潑滿火油的草料,此刻火把一燃,數十艘商船頓時燃起洶洶烈火,繩索斬斷,舟船順水而下。

時正當雨季,大江之上本就水流湍急,江風呼呼,火勢越發越猛,朝著江上停駐的江東戰船賓士而去。

訊號彈的光芒,便讓江陵城外江東士卒明白,此番糜芳投降,或許是詐降,再見到尚有數十艘洶洶燃燒的火船疾馳而下,不少士卒都慌了神了。

“無須慌張,莫要讓火船靠近,我等沿江而下,保護戰船!”

面對如此情況,江東將領周泰、徐盛等人分別下令。

軍令一下,吳軍便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紛紛搖動船槳,朝著下游賓士而去。

然而...

舟船疾馳了未有數百米,便又停住了。

“怎麼還不走?”

周泰在孫策平定江東時與同郡蔣欽一起加入孫策軍,隨孫策左右,從徵劉繇、嚴白虎、王朗等人,數有戰功。

此刻他臉上卻是露出焦急之色。

這明明順江而下,與火船的距離越拉越遠,怎麼關鍵時刻又停住了?

“周將軍,蜀軍事先鐵索橫江,舟船一時之間過不去。”

“衝,將鐵鎖衝開。”

沒想到這糜芳詐降,是有備而來的。

舟船衝擊鐵索,然而沖掉一段,還有一段,遠處黑暗深重,在這無盡的黑暗之中,鐵鎖似乎也是連綿不絕的一般,加之火船順風順水,速度越來越快,他們卻被鐵索擋住,一時間,火船便要和戰船相碰了。

“該死!”

周泰啐了一口唾沫,說道:“朝南岸駛去!”

他早該下令戰船朝公安那邊駛去的,周泰心中原本的想法是拉開距離,然後再朝南岸而去,如此便不會有戰船損失。

畢竟數十艘戰船停靠岸邊,要想突然全向對岸而去,時間不足夠,肯定會有半數舟船損失在火海之中。

他可捨不得那些戰船。

但現在...

鐵索橫江阻攔他們拉開距離,寶貴的時間已然消耗殆盡,如今便只得直面火船了,甚至情況更差!

之前是半數戰船得逃,現在是隻有小部分戰船得脫了。

想到江陵城中的呂蒙,以及早上岸的上萬江東精卒,他咬了咬牙,對著一邊的徐盛說道:“文向,你領戰船去公安,請陸遜前來支援,我帶走不脫的江東兒郎,奪下江陵,救出大都督!”

徐盛愣了一下,他連忙搖頭。

“要去公安,也是周將軍去,我豈能做不戰而逃的逃兵?”

周泰冷臉看向徐盛,怒吼道:“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我說的話,便是軍令,你執行便是!”

“諾!”

官大一級壓死人,徐盛無奈,只好領命。

而周泰早就從戰船上跳下小舟,朝著大江北岸而去。

呼呼呼~

載滿火油草料,洶洶燃燒的火船,與江東戰船很快便碰在一起。

頃刻間火光四起,戰船燃起了熊熊大火。戰船上江東士卒驚慌失措,有的想盡辦法滅火,有的驚恐地四處奔逃。然而,火勢愈演愈烈,船上的木材和油料很快被燒盡,戰船漸漸沉沒,江東士卒一個個跳江自保。

水中的江東士卒不約而同地向岸邊游去,一些游泳技藝不佳計程車卒則在江水中掙扎。火光照亮了江面,江水沸騰著,隨著戰船的沉沒,江水中掉下來計程車卒的慘叫聲和濺起的水花交織成一片。

在岸上,早有太子親軍從江岸上不斷地向江水中射箭,江東士卒只能丟盔卸甲,躲避箭雨的襲擊,以吃奶的力氣,朝著岸邊游去。

當然...

這些游水的江東士卒,即便是上了岸,也是精疲力竭,不過是一俘虜耳!

江面上,數十艘戰船迅速駛來,這是劉禪從江州帶來的舟船,上面的蜀軍士卒手持刀槍,擺出攻擊的姿態。

江東士卒們掙扎著爬上對岸,一邊拼命避開箭雨,一邊抽出刀槍,迎戰蜀軍。兩軍激烈交戰,江水被染成了紅色,慘叫聲和刀劍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

周泰帶著殘存兵卒上岸,還想要糾集士卒,衝擊江陵城,然而一上岸才知,這目之所及,哪裡有什麼江東士卒?

全是蜀軍!

那些江東兒郎,死的死,逃的逃,不是做了江中魚鱉之食,便是做了蜀軍俘虜。

“將軍,我等該如何?”

到現在,周泰也知曉力不可為了。

三萬大軍啊!

周泰心痛到滴血。

這可是江東精銳之師,難道要沒在這江陵了?

“現在衝擊江陵,不過送死而已,走,逃往公安,再做計較!”

周泰非常冷靜,當即與手下殘兵潛入江中,他水性很好,將甲冑武器都褪下之後,在江中上下翻飛,儼然如浪裡小白龍一般,幾下便在江中失了蹤跡。

而打掃戰場,滅火抓人,直到第二天,戰爭的氣息,都還在江陵城中縈繞。

但劉禪明白,他入荊州的第一仗,已經是打出來了,而且打得很漂亮!

現在,劉禪主要想的,便是怎麼擴大戰果。

這個戰果不僅僅是要將公安收回來,而是更大層面上的。

尤其是在政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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