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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軍一敗再敗。

魏軍中軍大帳中,大將軍親衛站立其中,各個面色難看,帳中氣氛亦是凝滯。

“大將軍,先有一敗,那我軍當得取一勝,方能扭轉戰局軍心,末將願為先鋒,為大軍開啟局面!”

既然龐德不知所蹤,尤其是到了現在還沒有回來,很大的可能,便是被蜀軍擒獲了。

競爭對手沒有了,那現在便是他董衡建功立業的時候了。

“不!”

一敗再敗,一而再,不可再而三!

救援樊城,得用最穩妥的方式來!

前去野戰,為搏求一勝?

這大機率是不敵蜀軍,估計得再來一敗。

當務之急,是穩住陣腳!

“我們守著打。”

曹仁面色沉重,繼續說道:“樊城中糧草充足,夠兩三個月使用,只要我們在兩三個月的時間內救援樊城,那便無憂,況關雲長軍中糧草不一定夠兩三個月,拖住他,讓他們自行退兵!”

以己之長,攻彼之短。

守!

先守住再說!

“大將軍,我軍如此,可會太怕他關雲長了?如此下去,我七路大軍軍心何在?大將軍臉上亦是無光啊!”

臉上無光?

他曹仁的臉皮算什麼?

曹仁冷哼一聲,說道:“若能解樊城之圍,莫說是我的臉面了,便是我曹子孝的命丟了,那都是穩裝不陪的!”

他當即下令。

“沿路構築軍寨堡壘,每日向前推進裡許,一個月內,至樊城解圍!”

野戰他曹仁不如你關雲長,但是這打野戰,守城仗,你關雲長可不如我!

你荊州一地,焉能是我九州之地的對手?

看我曹仁用九州物力拖死伱!

“徵用南陽百姓,充作民夫,從明日開始,構築前線營寨堡壘。”

董衡雖然心中不願,但曹仁在軍中素有聲望,又得魏王信重,他也只能道了聲:

“諾。”

將自己的不滿掩藏在心中。

...

樊城外。

蜀軍軍寨中軍大帳中。

“殿下、君侯,罾口川方向,我軍斥候損失慘重,沿路不少哨所,亦是給魏軍拔除,應是曹仁率魏軍主力,已經到了罾口川了。”

關平站在帳中,臉上的表情很是鄭重。

能夠擊敗魏軍先鋒,生擒龐德,那自然是值得開心的事情,然而龐德畢竟只是先鋒。

數千人而已。

魏軍七路大軍,加上這樊城于禁的兵力,怕是已經有六七萬了。

在軍力人數上,蜀軍已經是不如魏軍了。

因為前面打了幾次勝仗,讓蜀軍還能保持戰略主動。

蜀軍攻,魏軍守。

但情況若是再維持下去,等魏軍站穩腳跟了,硬實力一拼,那結果就不一定了。

“殿下,你怎麼看?”

關羽擼著美髯,一臉帶笑的看向劉禪。

這軍中有這個智囊在,這不用豈不是浪費了?

他關雲長在戰場上做殺伐便好了,這種需要思考的事情,便交由他人去做罷。

劉禪臉上露出思索之色,他輕輕一笑,說道:“當務之急,是要探明情況,觀察魏軍在罾口川中軍營駐紮情況,另外,與宛城方面,應該要聯絡了。”

關羽面色一亮,劉禪此語的意思不言而喻。

要準備水攻了!

“宛城那邊,某自會派人前去,這幾日雨水更加猛烈,漢水又上漲了不少,若是要幾日後開戰,便要速速堵住各堰口,以做水攻之用。”

劉禪輕輕點頭。

“罾口川方向,需要防備魏軍斥候,不得讓他們到樊城這邊來,亦是要防備于禁在樊城中派出使者前去罾口川通風報信。”

屆時堵住了堰口,漢水必定會下降,這樊城便在漢水側畔,漢水突然下降,于禁看到了,難道不會想到水攻之策?

若是前去通風報信,這水攻焉有成效?

“殿下放心。”

大舅哥關平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他說道:“有末將在,莫說是魏軍斥候,便是一個蒼蠅,都別想飛出去!”

“好!”

關雲長重重拍了拍身前案牘。

“既是要開戰,元儉,你去將戰船收攏,準備乘舟直下魏軍。各部軍士,開始做好大戰的準備!”

隨著曹軍主力至罾口川,加上劉禪的一番言語,戰雲,重新在樊城的天空上凝聚起來了。

各部軍將皆是前去準備大戰之事。

糧草、軍械、戰船,民夫...

蜀軍這輛戰爭機器,已經是完全的運轉起來了。

“殿下,今日某便不留你了。”

大戰開始,關羽也要戒酒了。

酒確實是好東西,但是要打仗了,喝酒容易誤事,多少前輩的慘痛教訓展現在關雲長面前,便是他再狂再傲,亦是不敢在戰前飲酒。

“此戰必勝,叔父心中不必擔憂。”

“有殿下在,自然是無憂了。”

關羽現在是越看劉禪,心情越好。

這殿下就是他關羽的福星。

有福星在,那豈能不每戰必勝?

從中軍主帳中出來,劉禪快步走入他的軍帳之中。

看著關銀屏一路尾隨而至,那楚楚可憐的表情,劉禪一看心中就明白了。

他這個屏姐姐,又想通了。

此刻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劉禪無視關銀屏,將她當做一團空氣。

“殿下。”

方才出營的時候,劉禪便將向寵召喚過來了。

“你領本部兵馬,將樊城周遭百姓遷到襄陽去。”

堵住了堰口,形成水攻的局面,若是當地百姓不知的話,豈不也被這洪水滔滔所淹沒?

劉禪自然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但傷及無辜的事情,他還是不會做的。

畢竟像屠城這種事,他劉禪便做不出來。

都是百姓,都是丁口。

只要能為他所用,活著便是稅收,活著便是糧草,

他們的性命,在劉禪心中可是珍貴得很的。

“諾!”

向寵領命,當即離營。

“郎君~”

劉禪看著關銀屏一步步迫近,臉上的表情很是鎮定。

“還有兩天!”

“你!”

關銀屏為之氣結。

早知當日就說五日了,我幹嘛要說十日?

兩天前她還想要欲擒故縱,但這兩天一過,又無其他事情,不想通又能想什麼?

關鍵是這個冤家,當真是一點腥味都不要。

我忍!

我忍還不行?

關銀屏雙手抱胸,正吃著悶氣,小嘴嘟嘟的模樣,讓一邊的劉禪會心一笑。

“與其想這些事情,不若去準備些許戰筏,等大水一來,也可立功,不比你這傻腦子裡面的東西要好?”

“說誰傻腦子呢!”

關銀屏哼哼唧唧,小聲說話,但也只得聽劉禪的話,乖乖的去準備戰筏舟船。

既然在床榻上不得意,那便要在戰場上得意!

...

樊城。

城中將軍府主堂當中。

身穿甲冑的于禁面有憂色,此時他跪坐在主位之上,顯得神情不定。

“你說...先鋒已敗?龐德被擒?”

在於禁身前,一個跪伏在地的先鋒軍魏軍士卒重重點了點頭,他將頭埋得很低,說道:“當日龐將軍與關雲長大戰兩百回合,不分勝負,只可惜荊州兵人數眾多,我等不敵,遂致潰敗,便是龐將軍,也被蜀軍生擒了。”

“這...”

于禁面色難看。

“龐令明何輕敵耶?”

他現在是痛心疾首啊!

原本這樊城便如同海中孤舟,稍有不甚,便是滿盤皆輸的結果。

你龐令明還敢浪戰,以至於將先鋒軍都浪沒了?

有罪啊!

龐令明!

自家將軍被罵,跪伏在堂中計程車卒心中憤怒,他拳頭緊握,搖了搖壓,罕見的也硬氣起來了。

“將軍何出此言?當日龐將軍吸引了蜀軍主力,若將軍敢出城應戰的話,我等兩面夾擊,未嘗不能取勝,左將軍為何要責備龐將軍?”

“我等守城,難道還要你這小卒來教?”

于禁部將見此人出言不遜,連忙上前呵斥。

“罷了罷了。”

當日的情形,圍攻樊城的荊州兵確實是走了不少。

若是他帶兵衝殺上前,確實可以破掉蜀軍重圍。

然而...

他被蜀軍圍在城中,根本不知道城外的訊息。

況兵不厭詐,關雲長在襄陽便用計了,難免不在樊城用計,萬一這是蜀軍的計策,豈不是連樊城都要丟?

他于禁賭不起!

“帶下去罷。”

將一臉不服的先鋒軍士卒帶下去後,于禁看向堂中諸將,說道:

“此乃蜀軍的疲敵之策,故意讓此人入營,便是想要亂我軍心,即便是先鋒軍真的陷於荊州兵,亦是無傷大雅,我魏國大軍已至,只需再堅守一二個月,則樊城,必能不失!”

在蜀軍的重重圍困之下,這兵卒還能入城來,自然是劉禪故意放他進去的。

目的,還真是要亂他軍心。

“將軍放心,城中糧草充盈,加之蜀軍只是圍城而不攻,守個一兩個月,不成問題。”

若是被攻城的話,那壓力就有點大了。

但現在只是被圍住了而已,能有什麼壓力?

守便是了。

正此時,滿寵從堂外匆匆趕來。

“將軍,恐怕蜀軍又要有動作了。”

蜀軍又要有動作?

于禁心中一緊。

難道是因為先鋒軍被破的原因,想要對樊城用兵了?

他當即說道:“堅守城池,不惜一切代價,我倒是要叫雲長有來無回!”

“將軍誤會了。”

見到于禁如此反應,滿寵臉上苦笑不得。

“非是蜀軍攻城,而是漢江水位下降了。”

“嗯?”

于禁心中原本是鬆了一口氣,但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眉頭又緊緊的皺起來了。

“你的意思是?”

滿寵面色鄭重,他言道:“據我所知,大軍屯於川口,地勢甚低;雖有土山,離營稍遠。即今秋雨連綿,軍士艱辛。方才我觀之,荊州兵移於高阜處,又於漢水口預備戰筏;倘江水泛漲,我支援軍危矣,宜早為計,通知大將軍。”

“竟有此事?”

于禁聞言,臉色大變,此刻也顧不上什麼風度了。

他當即帶著堂中部將,一同上樊城城頭。

從這個角度,便可看到漢江上的場景。

站在高大的城牆上,俯瞰著壯闊的大江,目光所及,水位正在逐漸降低。江水回撤,呈現出一片廣闊的河灘,裸露在陽光的照耀下,宛如一幅綿延無垠的翠綠畫卷。

然而此等美景,于禁卻是無暇欣賞。

河灘邊緣,點綴著許許多多堅固的木樁,這是為了蜀軍準備的戰筏舟船。戰筏舟船整齊地排列在河灘上,似乎等待著不久之後的戰爭!

“如今大雨連綿,漢江水位焉能下降?一定是這雲長要使水攻之策,不好!”

于禁面色大變,說道:“罾口川營寨之中,大將軍或許看不到這江上的場景,必要讓人前去知會!”

只是...

才說了這番話,于禁臉上便露出苦色了。

知會?

如何知會?

怎麼知會?

他現在可還是在被圍攻的狀態啊!

“將軍,或許只有出戰突圍這條路了。”

滿寵眼中光芒閃爍。

在襄陽的時候,他獻策給曹仁,希望他們不要出城,堅守城池,現在他卻是要于禁出城應戰。

“不可!”

于禁心中也想到了出城突圍這個辦法,然而這些想法在腦中思索一番之後,便被他無情的拋開了。

出城野戰?

可他手底下的人手才多少?

萬一慘敗,以至於樊城被荊州兵攻佔,那如何是好?

本來曹仁他們領兵前來,便是要解樊城之圍的。

守住樊城,便能在漢江北岸釘下一顆釘子。

那麼...

南陽郡便還是他魏國的。

一旦樊城不保,南陽郡盡失,許都在關雲長面前,就像是穿著開檔褲的孩童一般,想怎麼揍,就怎麼揍。

樊城不容有失!

“樊城事關重大,決不可出兵浪戰。”

滿寵眉頭緊皺,再說道:“樊城自然不容有失,但若是大將軍率領的援軍被關雲長所敗,將軍又能守住這樊城多久?一個月可以,兩個月可以,那可以守一年,兩年嗎?”

便有這個兵力守,有足夠的糧草嗎?

滿寵此言一出,于禁無言以對。

現在是出城不是,守城亦是不是。

出城?

他手底下能夠野戰計程車卒,還不到五千,而且士氣低迷,難堪一戰。

派出去了,說不定訊息還送不到罾口川軍寨去。

若加派士卒,那樊城還守不守了?

即便是不惜代價,損兵折將,將水攻的訊息送到曹仁那裡去,這一切值得嗎?

況且...

蜀軍是否要水攻,也只是他們的一面之詞。

萬一不是真的呢?

萬一只是漢江改道了,也不是不可能。

當然...

改道的可能性很小,但不是沒有。

總之,未知數太多,風險太大。

一時之間,將於禁給糾結住了。

“以諸位之見,我當如何?”

于禁想要聽一聽身側部將們的看法。

“將軍率本部兵馬,衝出重圍,我自為將軍守好樊城!”滿寵急了,當即插話上前。

我衝出去?

你滿寵怎麼不領軍上前?

此番突圍,乃是十死無生的事情,我於文則還要留待有用之身呢!

于禁心中暗怒,不過臉上倒是沒有露出憤怒之色。

“此計不妥。”

于禁果斷拒絕。

“大將軍統領大軍數十年,深諳兵法,即便是雲長要水攻,大將軍想必也知曉如何應對,相信大將軍!”

于禁決定不動如山。

只要不做,就不會犯錯。

至於罾口川方向的援軍,那便只能相信曹子孝的能力了。

即便是曹子孝所部援軍不敵了,只要稍加整頓,大王又能派大軍前來。

他於文則的任務,只要守住樊城即可。

能守住樊城,以保樊城不失,那他于禁有便功勞,而且還是大功一件!

而丟了樊城,他于禁便是千古罪人!

“將軍,你...”

滿寵滿臉通紅,他還想要說些話,爭取一下出城突圍之事,但卻被于禁的眼睛一瞪,這後面要說的話,便只能咽回去了。

“諾!”

當真是...

心累啊!

滿寵心裡苦啊!

在襄陽的時候,曹仁不聽他的話,怎麼現在到了樊城,這于禁也不聽他的?

現在在樊城坐以待斃,為之奈何啊!

...

“這于禁,當真是想要守城守到底了。”

樊城外的一處高丘上,劉禪騎在大黑馬上,看著樊城中一點動靜都沒有,心中有些失望。

原本他還想著于禁發現漢江水位下降,定然會有破釜沉舟之舉,率大軍衝出重圍,為罾口川的曹仁通風報信。

可惜...

這於文則的膽子是真的夠小,居然不敢出城應戰,以通報訊息。

當然...

也有可能是于禁根本沒有聯想到蜀軍即將水攻的這個可能性。

不過,這個可能性很低便是了。

“郎君,舟船準備好了,什麼時候開始水攻?”

關銀屏身披銀甲,心中已經再無旖旎的想法了。

畢竟若是要幹事,這甲冑在身,太不方便了。

自家好郎君想要節制,那便好好節制!

看我不憋死你!

劉禪輕輕一笑,說道:“得看時候了。”

方堵住各堰口,需要一點的時間,才能造成人為的洪水。

而且,他派向寵去遷走百姓,亦是需要時間的。

“最快,便在今夜!”

秋雨連綿,這水勢上漲的速度,還在他們的預料之上。

“今夜?”

那也快了。

關銀屏心中雀躍,腦子裡面,卻是已經開始想建功立業的事情了。

屆時她生擒曹子孝,看她這個好郎君還敢不敢拒絕她的要求!

想到其中,關銀屏不禁傻笑起來了。

“嘿嘿嘿~”

劉禪翻了個白眼。

這傻妮子,又在做夢了。

劉禪勒馬前行,腦中卻是在回顧整個戰場的情形。

從樊城到罾口川這一段,地形都已經在劉禪心中活靈活現的閃現出來了。

水攻之下,應該是沒有變數的。

將最後一絲猶疑從心中驅走,劉禪輕笑道:“整備軍馬,今夜,或將洪水滔天了。”

雖然劉禪將部分的百姓遷走了,然而...

大水之下,生靈必然塗炭。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為了能夠取得勝利,百姓的性命,在他們這些將頭顱綁到褲腰帶上的人眼中,又算的了什麼?

亂世之中,沒有鐵石心腸,如何取勝?

...

是夜。

月明星稀。

幾隻鳥雀在林中呀呀呀的叫個不停,很是聒噪,近處,蟲鳴之聲亦是不絕於耳。

啪~

劉禪用力一拍,將趴在他臉上吸血的蚊子一掌打死。

血濺了他一手。

山中蚊子,當真夠毒的。

劉禪俊俏的臉上,都已經是起了幾個包了。

“殿下。”

關平緩步入帳,他撇了一眼身後的關銀屏,說道:“父親邀你共商大計!”

“好!”

劉禪起身,帶著關銀屏一道去了中軍主帳。

此刻中軍主帳之中,氣氛很是嚴肅。

眾人眾將,皆是身披甲冑,立在帳中,原本身著青袍的關雲長,此刻也是穿戴甲冑,他立在主位之前,一雙丹鳳眼中閃著殺氣,即便是不出一言,那不怒自威的氣場,不斷的發散而出。

“殿下,你來了。”

雲長見到劉禪,嚴肅的臉上露出笑容。

“堵住堰口方一日多,水勢便漲好了,現在開閘放水,正可用水攻!”

見時機成熟,劉禪馬上說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自當開閘放水,一戰而定南陽!”

此戰若勝,短時間內,曹操是無力再派大軍前來的了。

加上孫權在徐州方面的攻勢,曹操只有守這一條路。

除非是將關中的大軍移到豫州這邊來。

但曹孟德敢如此做,劉禪必教他好看!

屆時漢中王劉備帶精兵前去漢中,我看你曹操怕還是不怕,還敢不敢將全軍都壓在南陽,與我決戰?

在劉禪的佈局下,此戰若勝,蜀漢便在三足鼎立的局勢之中,真正的能夠取得戰略優勢了。

當然...

想法很完美,但這局勢是否能夠按照他的想法走,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謀事在天,成事在人。

他劉公嗣拼盡全力,便也無悔了。

“好!”

劉禪的想法跟他的想一致,關羽心中又安定了幾分。

他棗紅色的臉上露出笑容,眼睛看向劉禪,更是和煦。

“殿下,這出戰之前,可有吩咐?”

吩咐?

關羽這句話,倒是將劉禪問住了。

劉禪破有點哭笑不得的說道:“岳丈,小婿未有吩咐,此戰便是要消滅魏軍主力,進而直搗宛城,徹底的將南陽郡掌控在手,然後轉過身來,將於禁在樊城的這個釘子,徹底拔出來,如此的話,那大局便已經定了。”

這便宜岳丈還以為他戰前又能未卜先知呢!

他又不是巫師,哪能戰前就給預言。

“不錯。”

劉禪沒有與他吩咐一些事情,讓關羽心中稍微可惜。

不過...

這恰恰也證明此戰無憂,浪就完事了!

眾軍士行至高丘上,戰筏舟船已然是準備好了。

轟隆隆~

只聽得萬馬爭奔,徵鼙震地。四面八方,大水驟至。

原本低窪之地,瞬間化作澤國。

他們所在的土丘,有十餘丈高,然而大浪滔滔,竟有一兩丈的高度。

如此大水衝下,便你是軍中猛將,也無能為力啊!

人力在自然的力量面前,不堪一擊。

待水勢稍弱,關羽當即下令。

“乘戰筏舟船,前去罾口川,活抓曹子孝!”

說完,關羽當即越上戰船,船下民夫發力,一把將舟船送入波濤之中。

嘩嘩譁~

水流湍急,便是戰船,也是撲騰了好幾下,才穩住船形。

其餘人等,或是乘坐舟船,或是躍上戰筏,可謂是千舟競發,場面那是蔚為壯觀。

“好險!”

在離劉禪舟船臨近的一方戰筏上,因水流湍急,居然直接將木筏頂翻了,其中十餘位士卒,發出慘叫,撲通幾聲落在水中,掙扎幾下,便被這洪流吞沒,十幾條鮮活的生命,便就此凋零。

“郎君。”

關銀屏上前,連忙抱住劉禪,將頭也埋在他的懷中。

劉禪還以為她怕了,輕輕的拍打著伊人的後背,小聲說道:“別怕,這點小浪,還翻不了我這艘大船。”

波濤滾滾,即便是乘坐在舟船之上,劉禪亦是覺得天旋地轉。

關銀屏還有略微的暈船,此刻身體一定不好受。

劉禪心中想道。

哪知關銀屏卻從劉禪的懷中探出頭來,她美目清澈,絲毫沒有暈船的模樣。

“我才不怕呢!我只是怕萬一船翻了,有我抱著你,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你這...”

劉禪苦笑不得,卻是將關銀屏抱得更緊了。

兩人皆是身穿甲冑,抱在一起自是感受不到彼此的溫度,然而劉禪心中卻是暖暖的。

“你這傻妮子,我們坐的舟船可稱艨艟鉅艦,豈有翻船的可能?況且即便是翻船了,我也會游水,焉要言死?”

大戰前夕,兩人相擁而坐,享受著戰前最後的寧靜,在這個時候,關銀屏卻是突然問道:

“若我和張家小娘都掉入水中了,你會救誰?”

劉禪有些狐疑的看向懷中的美人,這傻妮子,怎麼想到這種送命題的?

劉禪輕輕一笑,說道:“我兩個都救!”

“哼!”

關銀屏嘟著嘴,一臉不滿的說道:“若只能救一個人呢?”

“那我跳下去,陪你們死便是了,離了你們任何一個,我都生不如死。”

劉禪的回答,很顯然不讓關銀屏滿意,她掙扎著,想要從劉禪的懷中起身。

“哼哼哼,這算什麼回答,不理你了!”

劉禪卻是將其拉住,擁入懷中,緊緊抱住。

“我自然可以與你說我要救你,說一些鳳兒你喜歡聽的話,但你知道我的心意,我不能騙你,也不想騙你,騙誰都可以,但我劉公嗣指天發誓,這輩子絕對不會騙你!好鳳兒!”

劉禪握著關銀屏的手,眼神很是深情。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你這傻妮子敢給我問出送命題,就別怪我打深情牌了。

果然,聽完劉禪的一番話,關銀屏心中感動,她將頭重新埋入劉禪懷中,輕輕應了一聲。

“嗯。”

她心裡想道:我就知道,郎君對我最好了!

若非此處人多眼雜,怕是當場就要給劉禪表演一波刷牙的基本功了。

...

罾口川魏軍營寨。

是夜。

大雨瓢潑,雷聲大作。

曹仁坐於中軍主帳中,右眼皮卻是一直跳個不停,心中更是莫名的有些慌亂。

怎麼回事?

曹仁有些焦躁不安的起身,他在軍帳中來回踱步。

難道是今夜雲長要來偷營?

遂使我心神不寧?

只是...

罾口川軍寨中,魏軍有五萬人,偷營,難道他曹仁怕偷營嗎?

既然不是這個,那又是何事,能讓他心神不寧?

轟轟轟~

大地在顫抖。

“難道雲長真來偷營了?”

這大地震動,像是萬馬齊奔一般,動靜也太大了罷?

曹仁馬上將是關羽偷營的念頭拋開,若是偷營,肯定是偷偷摸摸的,動靜不可能這麼大。

況荊州兵中,哪來的上萬匹戰馬?

那這個動靜又是什麼造出來的?

曹仁趕忙穿上甲冑,走出中軍大帳。

“外面是何動靜?”

轟轟轟~

低沉的轟鳴聲響徹雲霄,猶如大地的呼喊和咆哮。

領軍校尉董衡匆匆而至,他面有驚色,此刻連身上的甲冑都未穿戴整齊。

“大將軍,難道是蜀軍來偷營了?”

陸陸續續,都有魏軍軍將趕來。

如此大的動靜,還能安穩睡下的,那真乃神人也。

“不知是何聲響,若是蜀軍偷襲,搞不出這麼大的動靜。”

這巨大的動靜,到底是什麼?

荊州哪來的馬群牛群鹿群?

眾人心中迷惑。

滴滴答答~

大雨磅礴而下,打在中軍大帳上,聲音很是嘈雜。

雨下趕來的軍將都被淋成了落湯雞。

雨水...

難道是發大水了?

曹仁的想法一閃而過,而轟隆隆的洪水,卻已經拍擊而至。

巨浪翻騰,攜帶著無窮的力量,猛烈地撞擊著魏軍營寨。水花四濺,形成一道道銀白色的水幕,映照著昏黃的燈火,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洪水帶來的浩大能量讓人心生敬畏,彷彿面對著一頭狂暴的巨獸。

河水洶湧而奔流,衝擊著營寨兩側的樹木和營房箭塔。

岩石、樹木相互激烈地碰撞,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巨大的力量撕裂著土地,扭曲著自然的輪廓,改變著周圍環境的面貌。

“水,水!發大水了!”

在自然的力量面前,即便是有五萬人馬,亦是顯得渺小。

曹仁面色猙獰,心中那是肝膽俱裂。

怎會如此?

怎會如此!

哪裡來的大水?

水攻?

蜀軍水攻了!

後悔!

現在的曹仁心中便只有後悔。

這罾口川地勢本來就低窪,這近來又是雨水連連,他為何沒有想到這雲長會用水攻之策?

為什麼他沒有想到?

曹仁心中抓狂,而領軍校尉董衡卻已經是反應過來了。

“大將軍,水勢洶洶,非人力所能阻擋,當務之急,乃是先行後撤,至地勢較高的地方,整頓軍備,意圖後續。”

董衡這番話,將陷入無限自責的曹仁拉了回來。

他眼球佈滿血絲,頭點得更如搗蔥似的。

“你說得對,快撤,快撤!”

曹仁並非是優柔寡斷之輩。

能活到現在,逃跑的技術是一流的。

大水轟轟而來,他則是在親衛的護送下,朝著罾口川穀上而去。

洪水洶湧而至,罾口川軍寨的水位迅速上漲,形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整片營寨都被水浸沒,成為洪水的一部分。水勢洶湧澎湃,帶走了一切遇到的障礙物,無情地吞噬著一切。

“呼呼呼~”

狂風呼嘯,捲起滿天的塵土和水霧,形成一片朦朧的景象。雨水紛紛傾瀉而下,如同千萬根銀針刺擊在大地上,發出細微而清脆的聲響。

洪水帶來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恢弘而淒厲的交響樂。

風聲、水聲、碰撞聲、呼嘯聲、慘叫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渾然天成的自然畫卷。

在這肆虐的洪水中,魏軍無力抵擋自然的力量,只能默默地承受著洪水帶來的衝擊和摧毀。

大水一至,七軍亂竄,隨波逐浪者,不計其數。平地水深丈餘,

便是再勇武計程車卒,在洪水此等自然災害面前,亦是不覺讓人感到渺小與脆弱。

...

前面便是罾口川了。

大水直下,乘坐舟船,速度亦可以說是一日千里,在劉禪與關銀屏溫存的片刻時間內,罾口川便在眼前了。

“啊啊啊~”

“救命啊~”

“兄長救我~”

...

蜀軍在高處登船,便有乘坐戰筏計程車卒落水,在舟船上尚且如此,這些魏軍士卒未有舟船保護,被丈許高的洪水衝擊而下,焉有活路?

須知這洪水裡面,不僅僅是有水的,裡面包含著石頭、樹枝等雜物。

人被捲入其中,被開膛破肚都是輕的,死無全屍並非是不可能。

聽著這些慘叫聲,看著漂浮在水面上的魏軍屍體,彷彿來到了人間地獄一般。

這數萬魏軍精銳,在洪水面前,當真如草芥一般,一經沖刷,便毫無生路可言。

“將這些還活著的魏軍士卒打撈上來,若是願意投降,便救他們一命,不願意投降,當場殺了!”

關羽當即下令。

不少士卒乘坐戰筏,便前去打撈魏軍士卒了。

在活命面前,投降自然不丟臉。

一時之間,有不少魏軍士卒被蜀軍救起來。

當然...

也殺了不少人。

畢竟冥頑不靈者,也有不少。

“可有尋到曹子孝?”

此番放水衝殺,目的已經是達成了。

甚至比關雲心想得還要好!

沒想到這罾口川實在是地形低窪,洪水洶湧而至,從樊城那邊滾了二三十里,居然威勢不減。

看著這七零八落的魏軍營寨,以及在水中不斷撲騰的魏軍士卒,關雲心中最後一絲擔憂,也已經散去了。

大事成矣!

“郎君,快快找尋曹子孝,此等頭功,我們應當取下!”

關銀屏見到魏軍營寨已經是化為澤國了,心中便起了立功的心思。

而現在能立的最大功勞,毫無疑問,便是生擒曹子孝。

關銀屏連忙看向劉禪,用撒嬌的語氣說道:“好郎君,你最是聰明,肯定知曉曹仁現在何處?可是?”

這妮子撒起嬌來,是越來越有模像樣了。

劉禪輕輕一笑,說道:“要找曹子孝,那還不容易?便在山上。”

山上?

罾口川便是兩座小山下的間隙。

“當真?”關銀屏臉上有著懷疑之色。

“自是千真萬確。”劉禪語氣肯定。

在這洪水滔滔當中,若是曹仁能活的話,那便只能在這兩座山上了。

別無他路。

畢竟要是向南陽方向跑的話,那能跑拖?

人的腿只有兩條,還能跑過洪水的速度?

“那還等什麼?快快去山上!”

關銀屏當即吩咐戰船水手,朝著罾口川的一處大山而去。

而事實,還真如劉禪所料那般。

“我軍敗矣!”

在罾口川左側的土山上,曹仁臉上露出灰敗之色。

敗了!

大敗!

之前龐德先鋒軍被破,龐德本人被生擒之時,他還痛罵龐德無能,害了數千先鋒軍將士的性命。

然而他曹子孝呢?

竟然使數萬大軍,淪為江中魚鱉之食。

他曹子孝又算什麼?

廢物?

不!

罵他是廢物,還侮辱了廢物這個詞!

他曹子孝,已經是不配活在這個世上了。

曹仁目光定定的看向腰間的環首刀。

鏘!

只聽見拔刀的聲音,曹仁便將環首刀朝著自己的脖頸用力的劃了上去。

永別了,這個世界!

大王,是曹子孝無能,又負你的重託!

鐺!

曹仁內心絕望,想要自刎,但環首刀卻是被一旁董衡用刀一把彈開。

“大將軍何至於自刎?局勢尚未到如此境地。”

局勢尚未到如此境地?

曹仁苦笑一聲,說道:“董將軍何以言此?大軍戰敗,數萬軍師淪為漢江魚鱉,雲長大軍掩殺而至,難道還有翻身的機會?”

他現在自身難保,哪裡還有扭轉乾坤的能力?

于禁被困在樊城,已然無路可走。

罾口川中數萬魏軍精銳被破,宛城難以堅守,整個南陽郡都將被雲長攻陷。

哪裡還有機會?

他曹子孝是罪人,千古大罪人啊!

“將軍只要留得有用之身,以魏王對將軍的看重,日後必能再被重用。”

在被重用?

只要他還活著,大王肯定是會用他的。

關鍵是...

他曹子孝一敗再敗,又有何臉面面對魏王?

“難道你要我做雲長的俘虜?我曹子孝寧願死,也不做降卒!”

壯士膝下有黃金,可拜父母主公,焉能向敵將屈膝投降?

“大將軍難道不知道呂蒙故事?呂蒙為江東大都督,尚且能被孫權換回去,大將軍身份尊貴,難道換不回去?”

“這...”

曹仁心中糾結。

做降兵?

絕對不做

他站起身來,將身上沉重的甲冑脫下,直接赤膊上身。

曹仁精壯無比,身上的肌肉更是無比結實,胸膛上的傷口,有六七道,而背面,則是光滑得很,毫髮無損。

他曹仁從來只有身前有傷勢,他從未在戰場上臨陣脫逃過,便是一死,又何妨?

想讓我曹子孝投降你關雲長?

呸!

他啐了一口唾沫,眼中已有死志。

“不可能!”

但在山中自刎,確實是有失風度。

便是死,也要死在戰場上,多拼死幾個荊州兵,也算是多為他身上的罪孽恕罪了。

“諸位,可願隨某赴死?”

曹仁眼神堅毅,環視山上諸將。

“大將軍不懼死,我等有何懼之?”

董衡當即表態。

“不錯,頭掉不過碗大疤,何懼之有?”一邊,領軍將校董超亦是表態。

“說得對,大將軍,帶兄弟們衝罷!”

“好!”

見絕境之中,軍心尤是可用,曹仁心中很是暢快。

到底,他這個主帥,做得還不算太失敗。

就在山上眾將準備殊死一搏的時候,劉禪與關銀屏乘坐舟船,已經到了山腰了。

“好像真的有大魚了。”

山上披甲之士頗多,尤其是簇擁在眾軍將中的那個赤膊將軍,定然來頭不大。

大機率是曹子孝了!

劉禪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眼中閃著嗜血的光芒。

舟船瞬發而至。

這一刻,劉禪與曹仁兩人相距,不過五百步而已。

可以說是近在咫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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