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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佘褚看著銅鏡中便已幾乎完美無缺的晏清,忍不住便想要回頭看看真正的“她”有多漂亮。
然而她才剛不過動了一瞬,便感到晏清的肌肉緊繃,抵在她動脈上的指腹些微施力,卻又很有分寸,雖然令她感覺到了星點不適,但尚談不上威脅。
對方不希望她回頭,佘褚便先不回頭。
應該晏清的美人將她的沉默當成了詞窮,“她”警惕地審視著她,見她“服軟”,再次低聲道:“回答我,你是誰?”
佘褚來了興趣。
她睜著無辜的眼,回答說:“如你所見,只是個迷路被抓來的可憐人。”
然而這話剛一出口,抵著她動脈的晏清便陷入了沉默。
“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一瞬間的複雜,欲言又止,半晌後,才找好了說辭,緩聲道:“這裡是交界地,不會有人無辜迷路至此。”
他的聲音比一般女子低沉了些,不過瑕不掩瑜。佘褚聽見“她”委婉地指摘她說謊,就像他威脅在她脖頸處的指尖一樣柔軟,和地界裡恃強凌弱、得理不饒人的那些老傢伙小傢伙完全不一樣。
這樣的柔軟令佘褚起了捉弄的心思,她故意道:“你怎麼知道不會有人來交界地?難道交界地只有神仙可走,普通人已走不得了?”
晏清似是沒想到佘褚會回諷,兀自啞了一瞬。半晌後,才說了一句:“普通人不會像你這樣冷靜。”
佘褚恍然。
確實。她一開始並沒有發現晏清也在這裡,表現的是太鎮靜了一些,也難怪“公主”會起疑。
但她很擅長找補,佘褚即刻溫聲說:“我沒有很冷靜,我只是被嚇過了頭。你看,你還捏著我的脖子。”
說實話,佘褚沒打算晏清會全信她的謊話,但只要明面上圓得過去,不至於讓“她”當場和自己翻臉也就夠了。然而佘褚的預料,在她找補完後,晏清竟然真鬆開了些力道,不過“她”表面上倒是沒顯出來,仍是冰冷警惕地模樣。
佘褚想了想,覺得和晏清在身份上糾纏沒什麼意思,所以她主動道:“我是佔浮玉,是人族佔王之孫。我本是和我家僕自丹霄宮回人界探親,卻不想經過疏屬山時,誤被濃霧所迷。”
為了證明自己的話,佘褚還很適時地取下了腰間的玉佩。
這是岐覆舟給她的進出仙域的證明,上面有丹霄宮的符號,做不了偽。
顯然晏清也認識這個,他確認了佘褚身份,如閃電般收回了手。
他收回了手,卻依然保持著懷疑,慢聲說:“或許是你搶了仙府的通關證明。”
沒了表面的威脅,佘褚首先做的是回過身。
晏清沒想到佘褚首先要做這個,乍然對上佘褚琥珀色的眼睛,他還微怔了一下。
微怔的美人也是美人。
這可比畫像上好看多了。
佘褚過足了眼癮,在心裡哀嘆了一聲烏陵行的好眼光,好歹沒忘記繼續演戲。
她坦蕩蕩地讓晏清掃視,主動遞出了自己的手腕,說:“我自幼體弱,還是託了岐宮主的福才免於病痛。莫說去搶仙府的通關了,便是靠自己走過交界也是不能的。姑娘若是不信,大可探查一番,查查我可有這番能力?”
佘褚非常信任岐覆舟的辦事能力。
他既然封了她的經脈確保她不會露餡,自然也會在用藥上做足功夫,不會令旁人察覺。
佘褚坦蕩的態度已令晏清的懷疑散去兩分,他覆手一探,在確認佘褚脈象虛浮,僅有些微靈力維繫生命後,已信了八成。
剩下的兩成,佘褚演戲演全套,她低眉做尋找狀,一邊找一邊道:“我的行李裡原本還有岐宮主捎給祖父的書信,你要是不信,也大可拿來瞧瞧——咦,我的行李呢?”
晏清見她在屋內“焦急”地轉了好幾個圈,忍不住伸手攔了她。
在佘褚故意演出來的“困惑”中,慢慢開口:“山魅捉人,不會連你的行李一併帶回的。你的東西,大概和你的家僕一樣,都已在疏屬山之外了。”
佘褚猶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這會兒是不是該演一演商量,說上一句“我的家僕是否安全無事”,晏清已經補上了這句。
“這山魅只是想尋三個新娘祭祀,多餘的麻煩不會沾染,你的家僕既沒有被捉,便不會有事。”
這句說完,晏清稍頓一瞬,又說:“先前多有得罪,還請姑娘見諒。我身負要事,需得多些警惕。”
還挺貼心的。佘褚瞧著晏清心想,預設她是善良的,主動開口寬慰,光這點體貼就比烏陵行強不少。
長得好,性格也好。難怪烏陵行會上頭。
佘褚看著“她”,順理成章地接話道:“這裡詭譎神秘,任誰小心些都是應該的。不過我看你好像不是凡人,你怎麼也被擄過來了?”
晏清遲疑一瞬,佘褚即刻很貼心的回:“不方便說也沒關係的。”
她環視一圈,鼓足勇氣道:“現下最重要的,是逃出去。你有辦法嗎?”
岐覆舟親口說過,收拾負危之屍於晏清都不是大麻煩,更何況是一小小山魅?
佘褚就是在明知故問,她賭晏清之所以會在山魅的巢穴,還是這副打扮,應當是為了查明負危之屍重現的緣故。在弄明白這山魅做了什麼手腳前,“她”大機率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會離開。
這不就給了佘褚套近乎的機會了嗎?
她在晏清想好回答前,再次貼心開口。
她伸手握住了對方的雙手,誠懇無比道:“沒關係的。我出發前有書信祖父,時日到了祖父見我不回,必會知會岐宮主。只要我們撐得住,丹霄宮會來救我們的!”
晏清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佘褚握得死緊。
出於禮貌,他只能看著佘褚握著自己的手,猶疑著“嗯”了一聲。
佘褚鬆了口氣。
她飛快給兩人的這段對話下了定論:“那就約好了,我們一起努力!”
晏清:“……”
他欲言又止。
就在晏清想要說什麼時,屋外忽而又響起了腳步聲。晏清眸色一變,交代了她一句:“不要怕,不要逃。”後,便如同一陣水霧,忽地從佘褚眼前消失了。
不,也不算完全消失。
晏清原本站著的地方,還是落下了一朵小小的桂花。佘褚起先聞到的冷香,便是月桂的香氣。
幻影術。
連佘褚都一時未看破的幻影術。
除了烏陵行,佘褚還是第一次見到有別人能施展如此完美的幻影術。難怪她起初全然沒有察覺到晏清的靠近——開玩笑,她又不是羽驚那種高手,怎麼可能察覺到空氣中的水汽變化啊?
腳步聲近,佘褚來不及細細評價晏清的術法,急忙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閉上眼,裝作沒有醒過。
山魅似乎已經絕了屋外的麻煩,她哼著輕快地歌回了屋子。
在瞧見毫無所動的佘褚後,她似乎是笑了一聲,而後便繼續了先前的事,給她畫好新娘的妝,換上紅色的長裙,隨後又用藤蔓將她捧住,漸漸往下走去。
之所以確定是往下,是因為佘褚感覺到金星石的光越來越遠了,相對的,河水的聲音越來越近,愈發昏暗的空氣裡,潮溼的感覺也越強。
最終,佘褚感覺她好像被放在了一艘小船上,小船還隨著水波在搖晃。
山魅伸手在的臉上輕輕怕過,笑嘻嘻道:“真乖,等大人娶親,我一定為你美言,讓你活到最後。”
這話聽得就沒有先前的歌謠那麼晦澀難懂了,就是太直白了點,直白得沒了神秘感。
山魅似乎也這麼覺得,所以她補了一句:“你晚上出嫁。”
佘褚:“……”
山魅安頓好了她,笑眯眯地走了。
等耳邊只能聽見河水聲,佘褚再次睜開了眼。
她確實在地下,也確實在一艘船上。
只是這艘船離河水足有百丈,她是在一艘吊在空中的花船上,腳上還被套上了與船舷綁在一起的藤蔓,防止她逃跑。
佘褚伸手扯了扯藤蔓。
附了靈,普通刀劍砍不斷,但也沒什麼厲害的,一掌能劈開。換言之,絕困不住晏清。
果然,在她扯完藤蔓後,耳畔忽傳來風聲。
等她再抬頭一看,嫁衣的晏清已經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真人晏清好像比幻影又要好看一點,那點冷香也更清晰了。
佘褚分辨了一下,確定是月桂的味道,而且這味道好像是從對方的腰間配著的香包中傳來的。
確認這一點後,佘褚心中有些微妙。
月桂是烏陵行最喜歡的香,晏清配著月桂香囊又用桂花施術,顯然也很喜歡月桂——佘褚忍不住嘀咕,他們不會真是命中註定的一對吧?
晏清不明白佘褚心中在確認冷香後的可怕心理,他半蹲下身,替佘褚解了藤蔓。
解開後,他還不忘提醒:“山魅除非再次捉人,不會輕易再來,她討厭陰冷的地方。”
佘褚配合道:“所以只要我不亂跑,在她真正動手殺我之前,我就是安全的。”
晏清沒想到佘褚會說完他要說的話,他被奪了原本的話,愣了一瞬,只好點頭。
片刻後,他似是想到佘褚給自己的人設,又淡聲補充了句承諾:“她也不會動手殺你,在那之前,我會解決好這裡的事情。”
佘褚:“……啊,好的。”
佘褚也是沒想到有名到地界都聽聞的瑤君晏清是這麼一個性格,要讓她評價的話,一時還找不出合適的詞。只能說,和烏陵行完全相反,簡直堪比白天和黑夜。
晏清和她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在自有細細水流聲的地下還是比較清晰的。
在晏清交代完她後,另一艘船上傳來了急迫大聲的呼叫聲:“美女姐姐,美女姐姐,是你回來了嗎!怎麼樣,你找到我的家人了嗎?我父王派人來救我了嗎!”
這聲音佘褚聽得陌生且敬佩。在一個危機重重的地方,還敢如此高聲喧譁,甚至敢於隨便向他人託付底細求救,沒點膽子多點腦子都是不行的。
她忍不住向發聲處看去,眼角瞥了晏清一眼,晏清神色沉穩,顯然是早已熟知對方存在。
他道了聲失禮,抓住佘褚的手,一夕間運氣,便輕巧地落在了另一艘花船上。
佘褚落地一看,見是位妝容有些過重的俊秀少年。
沒錯,是少年。
雖然年紀尚輕,男性體徵並不明顯,佘褚還是能從他鮮明的面露稜角和沙啞的聲音中辨出端倪。
而這少年也半點沒有要遮掩的意思,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見到了晏清,更是連忙半跪半滾地滑了過去,一把抱住了晏清的腿,懇切道:“你回來了,我父王的人也來了是不是?”
晏清:“……”
晏清緩聲道:“我並沒有離開疏屬山。”
少年聞言慘叫一聲,他困惑不解道:“為什麼啊,你不是都能解開藤蔓,還能無傷跳下這船了嗎?你有這本事,為什麼不去人界搬救兵啊?”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說的話?我真沒騙你!”
“我真是雎帝的孫子王瓏,人皇之後!我堂姐就是王姬琰——你至少知道我堂姐吧?‘才勘國士、容亦傾城’的王姬琰。我和我堂姐關係也好,你哪怕送信給她,她也會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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