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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一時未動。
已撤到後方的山魅來了靠山,頓時一改之前頹靡,捂著傷口就趾高氣揚地指著晏清道:“踩死他!他死了我把他給你燉湯喝!”
在後方的佘褚聞言:“……”這麼猛的嗎?不太好吧。晏清要是真死在這兒,人界和地界都很難辦的。
想是這麼想,佘褚卻一步未動。
她對晏清的實力更好奇。
佘褚很想知道未來的魔後修為到底有多深,所以也只是裝了個面上焦急,實則一眼不錯地盯著晏清的反應。
負危活著的時候便是佔據一方的神王,死了的屍體,也要比尋常神族大出一倍來。
隨著山魅一聲令下,負危之屍大吼一聲,差點掀翻躲在樹後的王瓏。
佘褚瞥了這屬實無辜的人族皇孫一眼,回頭先提了他的領口,將他丟去背風處,叮囑他躲在林中不要出來。
王瓏已怕了這妖魔鬥法,緊緊抓住了佘褚的衣袖道:“表妹,我看你也不會什麼仙法,與我一起躲躲吧!我相信嚴姐姐一個人可以的!”
佘褚心道,我也相信她可以,可這不是要親眼看看可以到什麼程度嘛。
她扶開王瓏的手,說得大義凜然:“殿下。嚴姑娘代表的是庚子學府,而我們人界慣來與仙域交好。若是今日你我兩人都對嚴姑娘的境遇不管不顧,他日無論我們是否得以逃脫,今日之事,都難免成彼此齟齬。”
“表兄貴為皇孫,不宜涉險。這點小事,便由我來做吧。”
說罷,佘褚頭也不回地匆匆趕回,徒留一個聽得怔住的王瓏。
佘褚已幾乎是狂奔回來了,卻還是錯過了開場的幾幕。
晏清已與負危之屍戰成了一團。
他沒有拔劍,仍是以指尖劍氣對敵。
佘褚看著忍不住搖頭,評價:勇猛有餘,知識不足。
負危確實曾有兵器‘黃曲’,可那玩意是他散播疫毒瘟病用的,真打起來,還不如他硬如岩石的拳頭好用。當年帝鈞天與他決戰,尚且沒有自大到卸劍——晏清這,雖說負危之屍與負危不能同概而論,但是否太輕敵了一點?
佘褚默默在評分表上扣下一分,而這一分還沒扣利落,晏清一掌為劍,三指扣訣,剎那間便引動天雷附身!佘褚只覺得眼前白芒乍現!倏忽後,原本還嘶吼咆哮著的負危之屍,便被陰毒幽暗之物最為害怕的紫電貫穿了全身。
晏清緩緩落下。
落下時,他周身還有未散去的雷光湧現。細微的、像是細小白龍般的電弧在他衣角遊動,間或調皮地跳進泥土裡,再猛地竄出,嚇地面上的人一跳。
佘褚默默挪動了兩步,躲開了四散的電弧。
山魅就沒那麼幸運了。如果說電弧衝向佘褚那邊是無意的,那奔向山魅的那點餘波就是有意為之了。
山魅被逼得跳上了枯樹,還是被攀著樹枝上來的電弧刺了一下。
僅僅一下,她的手就呈現焦黑色。
佘褚一見,忍不住眉梢一挑。
而山魅受了傷,更是暴躁難忍。
她指著晏清痛罵:“牛鼻子!死腦袋!你打那屍體還不夠嗎?為什麼還要打我!”
晏清半點不急,他不緊不慢道:“他不是你的愛人嗎?你們自然要同生共死。”
山魅被他一句氣得倒仰。她說:“好好好,這是你逼我的。”
說罷,她再不猶豫,抬手一揮,將一股濁息直送進負危之屍的口鼻。
晏清原本神色淡然,在瞧見那濁息後竟神色一緊。
他想也不想,彷彿早已知道佘褚會回來,厲聲道:“後退!”
佘褚倒是想退,可她偏偏認識那濁息!
那是無妄海上的生靈息,乃是人死混淆後,一時不得散的執念聚集而成。這東西對活人的精神有很大影響,便是修為再高深的人,接觸到這東西,都會變得性情暴躁。當年地界與天界交戰時,思幽曾派貪狼尊摩侯千石前往無妄海,與鬼族交易收集這東西,用處便是在戰場上提高士兵的戰意,放大他們殺戮的慾望,從而造就士兵的不畏死。
這東西一度曾幫助思幽打過好幾場勝仗。
但她母親認為生靈息的過度使用對凝聚軍隊的壞處遠大於好處,後不惜抗命,在軍中禁止了這些玩意。魔主曾表示過不滿,不過後見她母親無需生靈息,也能打得神族後退,這才作罷。
佘褚認得它,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在思幽禁封這東西的詔書是她幫她母親起草的,她親眼見過。
如今眼見生靈息被負危之屍納入體內,佘褚也顧不得偽裝,只怕晏清仍然輕敵,急聲提醒道:“這東西會刺激人的破壞慾,小心對方生死相搏!”
晏清聞言,頗為驚訝地看了佘褚一眼。
他向著佘褚的方向微微點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
佘褚剛要鬆口氣,便又聽見他說:“不過他應當做不了生死相搏的事吧?”
晏清微微歪頭:“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佘褚:“……”你覺得在這會兒說這個冷笑話合適嗎?
晏清似乎確實對處理負危有信心。
被生靈息刺激的負危混沌的雙眼裡竟然亮起了些微的靈魂之火,他像是久睡終醒,對這天地充滿了憤怒和仇恨。
負危之屍向天咆哮一聲,而後一雙眼掃過直向他而來的晏清,落在了佘褚身上。
佘褚:“……?”
在與佘褚的雙目對上的那一刻,明明只是被剩下怨氣驅使的神屍,竟然也口吐人言。
他在漫天的雷聲中向著佘褚嘶啞道:“小兒鈞天,納你命來!”
話必他仰天大嘯,雙手上舉,竟念出了咒語!
佘褚猛然反應過來——負危在召喚他的“黃曲”!
負危死後,黃曲早已下落不明。這會引來疫病毒瘴的東西一旦現世,必會引得人間動盪。
可不能讓他召喚出黃曲——!
就在佘褚決意暴露幾身也要衝破岐覆舟所下禁制,趕緊解決負危之時——
一隻裹著燦白電弧的手掌已經從負危的後腦直接刺穿。
“這個玩笑可就不好笑了,最好還是別開。”晏清道。
他修長、如美玉無暇的手半點不錯的從負危之屍的腦後刺入,直接切斷了他的聲帶、扯下了他的舌頭。考慮到神族可以憑藉冥想施咒,那隻手甚至切開了他的腦子。
佘褚看著天地色變在一瞬間停止,原本還猙獰可怕的巨人怪物在這一刻,又變回了灰白的屍體。
生靈息從他的口鼻散出,慢慢消散在疏屬山死寂的空氣中。
晏清自後方收回了他的手,負危之屍轟然倒地。
這一次起屍耗光了負危留在這句身體裡的最後力量,佘褚瞧著那具來自六萬年前的古神軀殼在疏屬山糜爛的風中快速腐敗,不消片刻,便化作了一抔黃土。
佘褚:“……”
她開始思考烏陵行夫綱不振的可能性。
事情料理完了,晏清卻仍緊皺著眉。
佘褚瞥了一眼,嘆了口氣,抬步走了過去。
晏清餘光瞧見佘褚走來,抬起頭說:“佔姑娘,我——”
他本是想說他手上站著負危之屍的腐臭味,讓佘褚離遠些,卻不想佘褚靠近後,想也不想取了自己的帕子,裹住了晏清的手,順著他的指縫幫他清理起這些散疫毒詛咒的著黑色粘液。
晏清見狀,原本要後退的步伐頓住。他默默讓佘褚替他擦乾淨了右手,開口說:“……謝謝。”
佘褚把被汙染的帕子丟在了負危之屍化成的黃土上,她一邊示意晏清點火燒了,一邊說:“詛咒我沒辦法清理,不過我想你的天雷也應當不懼這點東西。”
晏清點頭又頓住,他說:“交界地有棵紅花樹,它的黃果可以解除毒疫。”
佘褚點了點頭,她對藥毒就沒那麼瞭解了,反正她相信一掌就能殺滅古神屍的傢伙不可能解決不了小小的疫毒。
等這間事了,她才彷彿剛想起般問:“山魅呢?你應當沒有放跑吧?”
晏清道:“自然。知道她怕什麼,沒道理還能讓她逃開。”
說罷,晏清看向右上方,佘褚跟著看去,便見晏清用雷光覆蓋了整棵樹,將躲上去的山魅徹底鎖在了裡頭。
山魅根本連撞都不敢撞,她淚眼汪汪地看向晏清:“我這麼可憐你還這麼對我,你有沒有良心啊!”
晏清並不理會,他示意佘褚看一會兒後,便先去接王瓏了。
佘褚目視晏清離開,他一離開,佘褚便收了溫柔的神情,表情冷肅地掃了那山魅一眼,直白問:“生靈息哪兒來的?”
那山魅見她前一刻還溫柔有禮,這一刻卻鋒利而尖銳,不由愣了愣。片刻怔愣後,她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也是演的啊?真有意思,晏清知道你這副面孔嗎?”
佘褚瞧著山魅,慢慢露出了一點笑。
她重新恢復到溫柔守禮的模樣,語氣緩慢道:“我討厭話說兩遍。”
這一次她是笑著說的,山魅卻不自覺地打了個激靈。
她看著佘褚,從她的身上卻好似看見了另一個相似的人,想到那個人,她忍不住牙根發癢。
山魅硬氣道:“我憑什麼告訴你——”
佘褚淡聲說:“我能說服晏清直接將雷用在你身上,要試試我能不能做到嗎?”
山魅頓時慫了。
她瞥了滿樹的電弧,不甘心道:“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得放了我!”
佘褚笑了:“你要和我談條件?”
說罷,她轉身欲走,山魅哪見過這麼翻臉無情的人,當下就慌了。
“等等!”她連忙叫住佘褚道:“做生意哪有不講價的,你這人連價都不講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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