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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造反的人很多都是因為被逼著活不下去了,所以揭竿而起,為的就是活下去,混口飯吃。

而當這個最直接的目標被滿足之後,他們就開始迷茫了,不知道要去做什麼了。

不僅首腦如此,底下人也是如此,為了吃飯而造反,等吃上飯之後,就不知道自己還應該做些什麼。

於是混亂與內鬥就開始誕生,最後導致官軍毫無難度的把這些起義鎮壓下去了。

蘇詠霖吸取了這些失敗經驗,知道光會打仗、搞經濟和情報還不行,也要懂政治,否則造反就是單純的暴亂,而沒有重要的可持續性政治目標,註定失敗。

造反是手段,真正的目標是應該是政治方面的目標。

大家需要有一個明確的遠大的政治目標,比如建國。

在這個大目標之下,設定一個個小目標,每一個階段都能得到成就感,得到成就感之後,又能繼續往下一個階段去奮鬥。

這樣才能把一個造反團隊帶起來,帶成擁有問鼎天下霸業實力的爭霸團隊。

古往今來絕大多數造反團隊都倒在了轉型成爭霸團隊的路上。

蘇詠霖不能吃這個虧,他需要政治目標,更需要一大批有政治思想的人才。

統治手段可以後期學習,政治思想必須要先期具備。

目標和理想這種東西,不能只有蘇詠霖一個人有,大家最好都要有,有的人越多,才能影響更多的人,爭取更多人站在自己這一邊。

於是蘇詠霖把蘇隱帶回來的情報整編為教材,把核心團隊和製鹽工人們編成數個學習班,自己親自上陣,輪流給他們講課。

把北方金國的基本情況掰開揉碎了講給他們聽,對南宋也直呼南宋,毫無顧忌。

講北方金國的基本政治生態,普通民眾的生存狀態,官府的行政現狀等等。

同時也會回答他們提出的一些問題。

比如蘇詠霖講述北方漢人在金國的生活狀態時,有人提問說聽講北方漢人生活很苦,很期待南國王師去拯救,這是不是真的。

當時是兩個學習班混在一起的大課堂,蘇詠霖面對一百二十多雙眼睛,笑出了鵝叫。

那場面就特別好玩。

蘇詠霖一個人在臺上笑的差點背過氣去,下面一百二十多號人傻愣愣的看著。

笑完了,蘇詠霖擦了擦眼睛。

“王師?北方漢人需要王師去解救他們?諸位,我為什麼從來不帶你們去淮南販私鹽?你們知道嗎?”

他們紛紛搖頭。

蘇詠霖收起笑容,嘆了口氣。

“淮南人都吃金鹽,因為金鹽遠比南宋的鹽便宜,淮南邊界那幫販私鹽的人,把金鹽賣到淮南,給淮南百姓吃,轉手能賺五六倍利潤,比我們賺的還多。”

人們感到十分吃驚。

那麼賺?

“有件事情你們可能都不知道。”

蘇詠霖嚴肅地說道:“南宋官鹽之價格,其中接近九成都是稅,剩下的一成多,才是真正的價格,而製鹽成本,還不如那一成多的價格,現在你們明白了嗎?”

他們都是認了字學了算數的,自己心裡有個算盤,一打,就都明白了。

“這就是剝削。”

蘇詠霖在牆面上用毛筆寫下剝削兩個大字:“一斤鹽,一百多文錢,半成不到的成本,半成多的利潤,加上八成多的稅,這就是南宋乾的好事兒,這就是為什麼你們在加入我蘇氏以前吃不起鹽!”

人們紛紛嚴肅起來,睜大了眼睛看著蘇詠霖。

他們的眼睛裡有小火苗正在躍動著。

“南宋鹽貴,為什麼?因為軍事壓力大,它要養很多兵,還要養很多官,地方比以前更小,軍隊、官員卻沒有更少,只能想方設法弄錢,錢從何來?當然是我們身上。”

蘇詠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又指了指底下的人們:“我們,平民百姓,就是他們賺錢的法子,鹽,不能不吃,每個人都要吃,不吃就要出事兒,他們就把鹽給壟斷了,瘋狂加價,逼著我們買!”

蘇詠霖對底下人呼吸加粗加重的反應很滿意。

“那麼為什麼金鹽便宜呢?一者就是我說過的,金人治理地方很粗放,就和牧羊人牧羊一樣,很多東西他們沒有經驗和精力去管,二者,金國的軍事壓力沒有南宋那麼大。

所以你們問我,北方漢人是不是等著南宋王師去拯救,我告訴你們,那是放屁,北方漢人不需要南宋王師去拯救,拯救回來幹什麼?繼續吃一百多文一斤的官鹽?還是像我們一樣,過著不知道哪天就要掉腦袋的日子?

對北方漢人來說,橫豎只是換個皇帝在他們腦袋上作威作福,其他的並沒有什麼不同,完顏皇帝也好,趙官家也罷,對於咱們平民百姓來說,沒有不同啊,誰來做皇帝,不都一樣嗎?

我跟你們說,你們現在認字了,讀書了,見識廣了,但是你們一定要記住,你們,和我,咱們,都是老百姓,無論是金國,還是南宋,對咱們而言,差不多。

對什麼人差得很多呢?那些當官的,和那些上等人,南宋還是北宋的時候,他們吃香喝辣,日子舒坦,北宋沒了,他們的日子沒有以前舒坦了,皇帝被抓了,他們個人感到痛苦。

詩詞一首一首的寫,天天喊著北伐北伐,又能怎麼樣?對咱們普通老百姓來說,是宋國,還是金國,真的有區別嗎?蘇隱經常去北邊,親眼看到北方漢人的日子還是照常過。

他們懷念宋嗎?他們,還有咱們,真的知道宋意味著什麼嗎?我問你們,宋是什麼?宋對於我們而言,有什麼意義?宋對於我們,有什麼原因是一定要拼命去保住的?”

蘇詠霖的問題問下來,人們滿臉迷茫不知道蘇詠霖的問題該怎麼回答。

有些人的腦袋裡隱隱約約有個模糊的輪廓,但是很不清晰,不知道該怎麼去表述。

蘇詠霖等了一會兒,滿意的點了點頭。

“看來沒人知道宋對於我們平民百姓而言意味著什麼。”

“我來說答案,答案就是什麼也不是,宋,是上等人的宋,是科舉進士和王公貴族的宋,我們,只是上等人的牲口!”

蘇詠霖深吸一口氣:“在上等人眼裡,我們就是豬,是牛,是馬,是狗!我們不是人,我們不配做人,我們只是牲口而已,為他們生產,供他們剝削的牲口!”

蘇詠霖一拳捶在了桌子上,聲音洪亮、有力,一字一句,深入人心。

底下人鴉雀無聲。

“想想你們吃不飽飯的時候,想想你們吃不起鹽的時候,趙官家有來幫過你們嗎?那些上等人有來幫過你們嗎?沒有,他們只會嫌棄的看著你們,恨你們為什麼不能只幹活不吃飯。

他們恨啊,恨咱們這些人還長了張吃飯的嘴,還要喝水,還要睡覺,他們希望我們什麼都不要吃,只是埋頭幹活,給他們種糧食,給他們曬鹽,給他們織布,給他們當牛做馬!”

蘇詠霖回身在牆上寫了一個宋字,然後拍了拍牆面。

“宋,是他們的宋,不是我們的宋!他們懷念他們的宋,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當時,蘇詠霖的話說完,下面的人有的瞪圓了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有些皺著眉頭,驚疑不定,一副懷疑人生的樣子。

他們認了字,讀了書,開了眼界,已經有最基礎的理解能力了。

話進到他們的耳朵裡,不會再和原先不識字的時候那樣左耳進右耳出,而是會進到腦袋裡,更深入一些的話,會直接進到他們心裡。

顯然,這話不僅進到了他們的腦袋裡,也進到了他們的心裡。

統治者們強加給他們的精神枷鎖正在遭受著十分劇烈的衝擊。

蘇詠霖留給了他們思考的時間,等他們紛紛抬起頭重新望向自己的時候,蘇詠霖才接著說。

“你們或許還有疑問,既然宋不是我們的宋,那麼我們造反也是理所應當的,為什麼不在宋造反,而要去金國造反呢?我的答案是,造金國的反,比造南宋的反要容易。”

大家再一次感到驚訝。

蘇詠霖自己都說了宋給金國打成南宋,一路潰退敗的特別慘,根本不是金國的對手,又怎麼能說造金國的反比較容易呢?

南宋對於金國的恐懼自然也蔓延到了民間。

民間對於金國也有恐懼,大家習慣性的認為金國人更加兇悍,結果蘇詠霖卻不這樣認為。

這是為什麼呢?

蘇詠霖給出了自己的解答。

“我這樣說並非是毫無根據的,從一個大的角度來說,南宋國內只有兩種人,我們這幫牛馬,還有那群高高在上的上等人,所以南宋國內的矛盾只有一種,我們和上等人之間的矛盾。

金國就不一樣了,金國的上等人是女真人,所以不僅有上等人和牛馬的矛盾,還有女真人和漢人的矛盾,女真人和契丹人的矛盾,女真人和奚人的矛盾。”

蘇詠霖咧嘴一笑:“諸君,現在的金國,就是一個裝滿火藥的火藥桶,只需要一顆火星進去,就能把金國炸的四分五裂,而我們,就是那顆火星!”

接著,蘇詠霖開始擺事實講道理,把自己總結出來的分析當成一份報告,掰開揉碎了講給他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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