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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酒大人,我聽不懂……”

唐煉見徐鶴擺出一副懵懂的樣子,心中好笑。

他突然對徐鶴道:“你老師李慎行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我?”

徐鶴愣住了,老師竟然還認識這種異端邪教人士?

“沒有!”

唐煉點了點頭,很有信心道:“那謝子魚肯定提起過我吧?”

徐鶴抬了抬眼皮:“沒有!”

唐煉的臉黑了!

“唐荊川呢?他寫信給我時,可是把你誇得不行了!”

“嘶……”沈浪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個事兒?

自己認識的熟人,這位全都熟悉?

而且聽他的意思,似乎這位跟老師、師伯和荊川先生的關係還很鐵?

但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就是海陵小縣的一個普通讀書人啊。

徐鶴繼續搖頭:“沒提!”

“嘭!”

唐煉一拍書案,嚇了徐鶴一跳。

只見唐煉憤憤道:“這些傢伙,到現在還藏著掖著呢?”

見沈浪一臉懵逼地看著他,他突然笑了:“紅花顏色掩千花,任是惺惺血未加,染出輕羅無相忘,同氣連枝共天涯!這首詩你總聽說過吧?”

“額!是李白還是杜甫?”

唐煉突然感覺頭有些疼,一屁股坐回了椅上。

問這小子,那是一問三不知,唐煉也沒了心情:“算了算了,你給你老師去封信,問問他就知道了!”

徐鶴是一臉懵逼的來,又是一臉懵逼的走。

離開國子監時,所有監生看著他都在指指點點。

“看見沒,就是他,徐閣老的侄子,好傢伙,剛剛侃侃而談,直接把邱學士整無語了!”

“徐鶴這人我聽說過啊,好像是南直隸去年鄉試的解元啊!我以為他的解元是徐閣老……”

“可拉倒吧,人家引經據典,說得吐沫橫飛,講出來的東西,高深莫測,對我等很有啟發!”

“說的是什麼?”

“啊,這個……高深莫測的東西,說了你也聽不懂!”

“你不會自己也沒搞明白吧?”

“哼哼!你一個講課還賴床的傢伙,有什麼資格質疑我?”

“……”

徐鶴在所有人的注目禮下走出了國子監。

剛出門,丁澤就迎了上來:“公子,現在回去嗎?”

徐鶴搖了搖頭:“去我師伯那!”

謝鯤住在距離東城不遠的一處小宅子裡。

見到徐鶴登門,謝鯤還是高臥榻上,手裡拿著卷書道:“不是聽說你今日去國子監聽課去了?這麼快就回來了?”

徐鶴無奈,只好將剛剛發生的一切給自己這位師伯敘述了一遍。

誰知謝鯤聽完後,整個人僵在榻上,手上的書“吧嗒”一聲掉在榻上,他也毫無所察。

“師伯……”徐鶴無奈地看著謝鯤,今天到底怎麼回事?

見到的人,一個個都神神叨叨的。

謝鯤上下打量了一番徐鶴道:“你今天在國子監所講的東西,是你老師教你的?”

徐鶴搖了搖頭。

“還真是你自己讀書想出來的?”謝鯤汲著鞋來到徐鶴身邊,圍著他上上下下大量了很久。

徐鶴被盯得渾身不自在道:“是,是吧!”

接下來,謝鯤又問出了跟唐煉同樣的問題:“你所思所想絕不止【心外無物】。這裡沒有外人,你跟師伯好好說說。”

徐鶴無奈,只好整理了一番思路道:“夫《易》,聖人所以崇德而廣業也。知崇禮卑,崇效天,卑法地。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矣。成性存存,道義之門。”

易經中基於天地化生之道、包容之道總結出理。

理是世界成立的基礎,而心即理,心就是世界成立的基礎。

“我把【心即理】當成我觀察這個世界的基本道理,也就是世界觀!”徐鶴道。

謝鯤臉上動容道:“世界觀,好詞,簡單明瞭!”

“所以基於這種世界觀,提出了心學的目標:成聖人。我們本來就是聖人,只是髒了,那就是把自己弄乾淨,而為了實現目標又提出了方法論。”

“方法論?”謝鯤疑惑問道,

“哦,就是可以達成目標的辦法!我叫它方法論!”徐鶴不得不又解釋了一番,

謝鯤饒有興趣地搬來椅子坐在徐鶴對面:“你繼續,你的方法是什麼?”

“致良知,致良知可以有兩種解釋方式,一種是達到、回覆,就是說透過格物,去掉染汙,讓我的良知得以展現;另一種就是致我心之良知於萬物,是在事事物物上展現良知。致良知於事親即是孝,於事君即是忠。”

徐鶴補充道:“但實現這致良知,也就是說,在踐行致良知時,也是有方法的。”

謝鯤很聰明:“實現方法論的方法!”

跟聰明人說話真的一點都不累,徐鶴笑了:“沒錯,我叫他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是原理,其意義是知和行是一個東西。因為知行合一,所以修身要從修心開心,修心致良知後,必有良行。”

謝鯤麻了,這小子看來不是第一天在思考這些問題啊。

這已經都形成一套完備的理論了。

好傢伙,自己當年看著一步步成長的小小社學學童,什麼時候變成……

謝鯤已經不知道如何形容了。

“我們掌握了方法,還要有實踐,實踐也是有辦法的,那就是立志,用功。”

“用功靠得是省察克治,如果覺察力不夠,就要修定,守靜……”

徐鶴足足說了大約一個時辰,才堪堪把原始的,王陽明的那一套東西簡單概述了一遍。

至於陽明心學流派之後的分支闡發的東西,他壓根都沒提。

一是有些太極端了,說出來害怕嚇死師伯,還有就是太龐雜了,他連王陽明那一套都還沒有完全吃透,餘者就更勿論了。

但這些,已經足以讓謝鯤瞠目結舌了。

他怔在椅子上很久,方才緩緩舒了一口氣道:“亮聲,你知道,為什麼我跟你師傅關係情同手足嗎?”

你們跟顧守元不都是【丁末十子】,當然……

徐鶴剛這麼想,突然覺得自己草率了。

一個當今皇帝的小舅子,一個浙江籍的進士。

雖然被士林拉在一起,稱為【丁末十子】。

但唐宋八大家必須是好基友嗎?

這推斷不成立好不好。

“師伯,那你們……”

“因為我們不僅是同年,還是一同結社的社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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