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少年劍未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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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聲響起，這高中階段的最後一節課，正式宣佈結束。

校廣播裡適時響起了校歌的前奏。

“全體起立！”

班長喊出了高中生涯最響亮的一聲。

秦林和全班同學一道站了起來，毫無平時的散漫和牴觸。

“黃海茫茫，夾谷蒼蒼，我們的學校——風帆，滄海沐朝陽……”

歌聲嘹亮，秦林只覺一股熱流沿著背後的脊椎瞬間爬了上來，讓人措手不及。他下意識地便握緊了拳頭，一股熱血壯志就那麼毫無徵兆地湧上心頭。

“劍未佩妥，出門已是江湖；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秦林說不出來這是怎樣的一種感覺，想放肆痛哭又想大聲歡笑。

歌畢，所有同學仍然站在那裡，眼神亮晶晶的，看著禿頂的班主任老張。

這一刻，他似乎變得有些可愛起來。

“老師辛苦了！”

不知道是誰突然喊了一聲，緊接著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一起喊了起來。

“老師辛苦了！”

這一聲辛苦喊得特別真誠，其中蘊含的感情甚至讓自詡見慣了風雨的老張，都變得感性起來，這就是身為一名人民教師最大的光榮和幸福啊！

“同學們加油！”

喊完這句話，老張有些羞赧，怎麼感覺自己的聲音細的像個小娘們？

想了想，老張握緊拳頭狠狠揮了揮，再次大吼了一聲，“加油！”

“加油！”

所有同學一起大喊。

天邊的夕下，將餘暉灑進略顯破舊的教學樓，穿過透明的玻璃窗，在教室中折射出一道道金燦燦的光輝，映照在學生們尚顯稚嫩的臉上，為他們塗上了一層金色。

秦林眼睛眯了起來，陽光溫暖，帶著特有的氣息，讓秦林有些恍惚，眼前這一切恍如昨日夢幻，卻又如此真實清晰。

記憶中的畢業，是一種說不出的美好，充滿了少年們對未來的渴望和期待，飽含著他們對校園生活的珍惜和惆悵。

懵懂的愛情，熾烈的青春，成長的煩惱，成熟的遺憾。親情、友情、愛情，混雜在一起，需要用一生才能完全悟透。

這是最好的時光。

老張最終還是宣佈了下課，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教室，或許是害怕自己會失態吧，秦林不經意間看到，老張在出門後，抽了抽鼻子。

同一樓層的其他幾個班級裡，這時候也傳出來巨大的騷動聲，掀桌子砸板凳，其間還間雜著隱隱約約的哭聲，像是在為這高中生涯的落幕添一筆註腳。

“是啊，就這樣落幕了！”

秦林長呼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說不出來是惆悵還是欣喜。

很多人都曾幻想過，畢業之後去哪裡旅遊，玩玩哪邊的山水，看不一樣的風景，體驗不一樣的生活。

總之就是遠遠躲開這個從小就待著的城市，去呼吸一下不一樣空氣，感受一番不同的天空。

可是歸根結底，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還是會在未來回到這裡，只是因為這裡是他們的根，他們的家。

或許對於有些人而言。

小縣城，小縣中都只不過是他們人生中路過的一座站臺，只是一處不管好不，但是還算記憶深刻的風景，他們的未來遠遠要比想象中的精彩。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在這一刻，縣中已經化作一枚烙印牢牢地印在了他們心上。

“咔嚓，咔嚓！”

一陣清脆的撕書聲傳來，秦林耳朵動了動，有些無語。

別人正傷春悲秋呢，是哪個不解風情的傢伙在焚琴煮鶴？

秦林惡狠狠地轉過頭，想要找出罪魁禍首。

魯深！

“……”

別以為我打不過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秦林憤然。

“我說魯深同學，老師剛走你就開始撕書，撕的還是語文書，你是不是太不給老張面子了？你對得起你父母殷殷期待，對得起老師的諄諄教導，對得起你自己的十年寒窗苦讀嗎？”

秦林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彷彿魯深此刻已經十惡不赦了一樣。

“你哪怕撕個英語書也行啊。”

魯深聞言，白了秦林一眼。

“急什麼，一本本來，越美味的東西越要留到最後來品嚐。”

“……”

還有這說法？秦林敗退。

“咔嚓咔嚓咔嚓……”

不知道是不是魯深的帶動，整個班級瞬間就變成了大型撕書現場。

一頁頁印著英語單詞、數學公式、詩歌典故的書頁被撕了下來，有的被疊成了紙飛機飛向天空，有的乾脆就是揉吧揉吧，毫不講究地扔到了窗外。

有的人在撕之前，還要說兩句絕不可能復讀、不要讓我再看到你之類的話，有的就是撕完直接往垃圾桶裡一扔，算是便宜那些收廢紙的大爺了。

這一切看的秦林有些觸目驚心，這是被壓抑有多狠才能幹出這樣的事情？跟焚書坑儒似的。

“太兇殘了！”

秦林喃喃自語，難道這些人以往愛學習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

“原來只有我一個是真的熱愛學習的嗎？”

這一刻，秦林莫名地覺得自己有些高大起來。

“不對，還有一個。”

秦林眼睛一亮，看到坐在前排的一位帶著黑框眼鏡的女同學正小心翼翼地用一塊手帕擦著英語課本。

是班級裡的英語課代表，一位個子不高，長相普通的小姐姐，平日裡極為低調安靜。

“果然吾道不孤，還是有人熱愛學習的，雖然英語我很討厭。”

秦林用力點點頭，一副欣慰的樣子。

可轉眼間他就傻眼了。

只見這位小姐姐在將英語書一本一本擦得乾乾淨淨，極為清爽之後，便一張一張地將書頁摺疊對齊，然後掏出一把小剪刀，對準摺痕，剪了下去。

“……這也太講究了吧！”

秦林眼睛都快瞪直了，敢情這位不是不撕，而是撕之前還得精心準備，不然念頭不通達？

“真·強迫症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看著那位黑框眼鏡小姐姐將整本英語書裁成無數小紙條，然後再整齊地碼在一起，剪成小碎塊，堆在面前彷彿一座小山一樣，然後深吸一口氣，狠狠將它們吹散。

小姐姐原本平靜的臉上瞬間浮現出了一種極為滿意的笑容，彷彿剛剛已經把壓抑在心頭多年的羈絆全都吹沒了一樣。

紙片紛飛，秦林只覺大開眼界，果然還是女人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