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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帝國的覆滅(長篇小說)(上卷)《血色夕陽》張寶同
走過廣場,朝著關押著印加大王的軍營那邊望去,只見一大片火把把那邊照得一片通明。透過火把的亮光,可以看到軍營門前和四周都有來回走動的崗哨。於是,他也就比較放心了。在廣場兵營四周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動靜,皮薩羅便朝著自己的住房走去。走到自己門前時,他還是覺得一點睡意都沒有,如果沒有睡意,就很難睡得著,睡不著,就得乾點什麼事。他想去看看士兵們擲骰子賭博,過去,他也非常喜歡這種賭局,而且也算是個比較專業的高手。但那時沒錢,沒人願意跟他玩。可是,現在有錢了,卻又不能玩了。因為身為侯爵和司令官,他不好把自己混同跟那些低階的軍官和士兵一樣,整天為著你贏我輸在一起爭爭吵吵,這會讓他在士兵面前丟份子掉身價。所以,這種地方他就是想去也堅決不能去。於是,他還是回到了自己的屋裡。年輕美貌的印加公主見他回來,便向他噓寒問暖,並要他快快上床,別冷著了。他沒吭聲,就脫光衣服,進到了女人溫暖的被窩裡。女人的身子非常地暖和和光滑,摟著摟著,便有一種透徹心底的溫存與迷醉,就跟作了印加大王似的。
他睡了一小會,便很快就又醒了,這一醒就再也不想睡了。其實不是不想睡,而是他覺得有些事必須趕快去辦。於是,他乾脆起了床,點著了油燈,試著寫些什麼。可是,一提起筆,他卻什麼也寫不出來。因為他過去家窮,兄弟又多,父母整天為衣食發愁,哪還有錢管他們上學。他覺得還是應該把秘書叫來。
於是,他出了門,敲門讓秘書來他的辦公室。一會,羅爾伯特就打著呵欠,揉著眼睛來到了他的辦公室裡。辦公室裡有一張從印加大王住處搬來的大方桌和幾把木椅。桌上放著一些紙張和鵝毛筆。等羅爾伯特坐在對面的桌旁,皮薩羅便把自己想法說了一遍,要他給留守在聖米格爾的西班牙軍隊的會計兼當地衛戍部隊的負責人安東尼奧·納瓦羅寫信,好把卡哈馬卡的勝利和現狀,以及他現在的擔憂告訴給他,要他不時地打聽有沒有從巴拿馬派來的援軍。羅爾伯特是軍中少有的高才生,出身西班牙貴族家庭,上過不少的學。他是從巴拿馬跟隨主教維森特·德巴爾維德神甫一起來到這裡的。
信快要寫完了,羅爾伯特問侯爵,“派誰去聖米格爾送信?”
侯爵說,“派馬丁和埃爾南多·阿爾達納去。”馬丁是西班牙人對那個印第安翻譯唐·馬丁尼略的簡稱。而埃爾南多·阿爾達納則是那個在印加大王面前驅馬急馳的勇敢機智的上等兵。
羅爾伯特想了想說,“如果派埃爾南多·阿爾達納去。就不用再派馬丁去了,因為馬丁一走,有些跟印加人打交道的事就不太好辦了。”
皮薩羅問,“那你的意思是什麼?”
羅爾伯特說,“隨便找個老實忠厚辦事可靠的印第安人跟著去就行了。”
皮薩羅想了想,覺得可行,說,“你先寫著,我去找馬丁,讓他馬上找個老實可靠的當地人,這信要抓緊時間送走。”
說著,皮薩羅出了門,朝著離自己隔著兩間房屋的屋門敲了敲,高聲喊著,“馬丁,馬丁,開門。”但馬丁既沒有應聲,也沒有開門。皮薩羅急了,就一腳把門給跺開了,罵道,“你這個狗東西在幹什麼?為什麼不開門?”
印第安翻譯慌忙地從被窩裡坐了起來,連忙合手謝罪說,“侯爵饒命,奴僕該死。”
皮薩羅一聽這話,就覺得好笑:不就是勾引了一個印加大王的妃子,就至於嚇成這樣!
皮薩羅划著火柴,點著了桌上的油燈,這才看清,原來這個該死的印第安人正光著身子跪在床上匍匐求饒,而跪在他身邊的是那位年輕漂亮的印加大王的愛妃,更是嚇得魂魄出竅,整個身子縮在一起,不停地劇烈地顫抖。因為在印加王國,像這樣的通姦偷情是要判死罪上絞刑的。女人則要活埋。特別是跟太陽宮的貞女或是印加王的妃子通姦偷情,還要滅其九族,燒光家產。所以,當他們的姦情被侯爵發現時,就嚇得要昏死過去。
但出乎所料的是,皮薩羅卻向他們擺了擺手,說,“對不起,打擾你們了。”示意讓他們趕快進到被窩裡,然後,對馬丁發話說,“不好意思,打斷了你們的好夢。你現在馬上起床,給我找個老實可靠的當地人,越快越好,我有急事要辦。”說完,便又說了聲“對不起”,趕忙退出了屋子。
等馬丁帶著一個年輕的印加人來到皮薩羅的辦公室裡時,天色已經濛濛發亮了。皮薩羅把馬丁帶來的這個印加人細細地打量了好一會,覺得這人看起來憨厚老實,身體精瘦,就問馬丁,“這人是從哪弄來的?”
也許是時間緊迫,馬丁只好把給西班牙人放牧駱馬的人叫來了。馬丁說,“你不是要找個放牧人嗎?”
皮薩羅一怔,說,“我啥時說非讓你找個放牧人了?”
馬丁一拍腦門,趕忙說,“對,是我記錯了。不過,天這麼黑,沒法出去找人,所以,我就把他叫來了。不過,這人多年給印加王室放牧,非常老實,絕對不會出錯。”
皮薩羅問羅爾伯特,“你覺得怎樣?”
羅爾伯特說,“我看這人挺合適。”
皮薩羅就走到那個年輕的放牧人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這個任務非常重要,等你完成了任務回來了,我給你五匹駱馬和五百斤玉米,怎麼樣?”
等馬丁把皮薩羅的話翻譯給放牧人,放牧人的嘴唇馬上樂得合不住了,連連鞠躬感謝。
一會,羅爾伯特把埃爾南多·阿爾達納找來了,皮薩羅把信交給他,並話重深長地交待著說,“這信一定要交到聖米格爾的安東尼奧·納瓦羅手中,要他不停地派人打聽從巴拿馬增派援軍的訊息,一旦援軍到來,就讓他馬上派人帶過來。”
埃爾南多·阿爾達納說,“是,侯爵。”便把信折起,裝進了衣兜裡。
皮薩羅又說,“此次你帶這位放牧人去聖米格爾一路艱辛,但事成之後,我會重重地獎勵你。”
埃爾南多·阿爾達納答道,“感謝侯爵。”
皮薩羅點了點頭,說,“你們現在就上路吧,要少歇多走,日夜兼程,早去早回。”
埃爾南多·阿爾達納說,“是。”敬了個軍禮,帶著那個印第安放牧人出了西班牙遠征軍的辦公室。
送走了兩位送信人,皮薩羅覺得完成了一件大事,心情馬上輕鬆了一大節。然後,就對著面前馬丁恢諧嘲弄著說,“我說馬丁,你到底用什麼招數,竟然把印加大王的愛妃弄到了自己的床上了?”
馬丁滿臉羞紅地說,“這種醜事,侯爵就不要再說了。”
皮薩羅口氣加重地說,“印加大王可是你們印第安人的大王,是太陽之子呀,你竟敢與他的妃子私通。膽子不小呀!”
馬丁一聽侯爵這話,就放開膽子說,“只要侯爵不管,我誰都不怕。”然後,用一副不屑一提的口吻說,“要說阿塔瓦爾帕這個蠢貨,我最瞧不上他那副愚蠢傲慢的作派。你看他明明做了人家的俘虜了,被人囚著關著,還整天擺著一副至高無上尊貴無比智慧無窮的印加大王的架勢,你說可笑不可笑?如果是我,也不會象他那樣,帶著幾萬大軍,卻被一百多人的西班牙人給殺得慘敗,還被生擒活捉。你說這人是不是比灰鵝還蠢?對這種愚蠢之極關在牢獄之中的印加王,你說我能對他崇敬仰慕嗎?”
羅爾伯特一旁說,“你是見阿塔瓦爾帕被關了起來,才敢說這樣的話,如果阿塔瓦爾帕沒有被我們捉住關起來,你敢說這種蔑視和謾罵他的話嗎?你敢勾引他的妃子並跟他的妃子通姦偷情嗎?”
聰明的馬丁搖了搖頭,說,“我可不是那種拿自己的腦袋讓人家用刀砍的蠢人。”
皮薩羅聽著這話,用手點了點馬丁,說,“你做事可要小心一些,別讓那個傲慢愚蠢的印加大王發現告到了我這裡,到那時,我可不能輕饒你。”
馬丁卻不以為然地說,“沒關係,他就是發現了又能怎麼樣?還真能把我們活活地絞死活埋,再滅殺九族,焚盡家產?除非他能從這裡活著出去,再當上印加大王。”
三個人說了一會話,天色就開始亮了起來。皮薩羅覺得有些瞌睡了,便回到自己的寢室裡。這時,印加公主已經起了床,正在掃地。皮薩羅坐床邊一邊脫著衣服,一邊看著年輕公主那蠻細的腰身,隨著掃地時一動一動地擺動,就覺得那姿態輕盈而美妙,非常地誘人。於是,便忍不住地踏著拖鞋,從後面冷不防地摟住了女人的腰身,把她抱到床上。女人轉過身來,朝他淺然一笑,那種神態十分地莊重安詳,美麗無比,弄得侯爵一時昏沉迷醉,愛死愛活的,就把女人放在懷中一邊親吻著,一邊把她身上的衣服脫了個淨光,然後,摟住女人,進到了被窩裡。
可是,很快就有人來敲門。侯爵一聽是那個看守印加大王的執勤少尉彼得亞的聲音,不禁有些惱火,大聲問道,“啥事,這樣風風火火?”
門外的人說,“印加大王說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侯爵說,“等我起了床,吃了飯以後再說?”
可是那個執勤少尉卻說,“印加王鬧得很厲害,非要馬上見到你。”
侯爵說,“就說我馬上就到。”把那個討厭的執勤少尉打法走後,皮薩羅繼續摟著印加公主求歡作愛。因為這才是他眼下最最重要的事情。
事完之後,他瞌睡之極,便倒頭就睡。睡了一會,他感覺有人在哭,他一睜眼,見公主望著天花板在默默地流淚。他趴在公主面前,一邊為年輕的公主擦著淚水,一邊問道,“你怎麼啦?”
公主只是搖頭,並不答話。他在她臉上親了一下,說,“我可憐的公主,你有什麼不如意和有什麼需要,就對我說,除了天上的太陽和夜空的月亮,我都會滿足你的。”
公主很溫情地搖著頭,說,“我沒什麼,不知尊貴的印加大王怎麼了,你快去看看吧。”
侯爵見公主是為阿塔瓦爾帕說情,就不解地說,“我說公主呀,阿塔瓦爾帕幾乎把你們整個家族都滅殺光了,如果你不是在基多,而是在庫斯科,你也會死在他的刀下。對此,你怎麼不恨他,反而為他著想?”
可是善良的公主卻說,“可他畢竟是我們的國王,我的親哥哥,除他之外,我幾乎沒別的親人了。”
皮薩羅實在是非常睏乏瞌睡,但為了讓公主高興,他還是起了床,然後,把羅爾伯特和馬丁叫上,一起朝著關押著印加大王的牢房走去。關押阿塔瓦爾帕的牢房在軍營中的一間印加人建的很堅固的房屋。房子是用非常整齊和平滑的石塊砌成,因為石縫之間用的是一種紅粘土砌著,而且是不露痕跡,所以,讓人覺得這些石塊是用很高的工藝壘成的,而不是用粘連物砌成的。牢房門前有三個梯形門,每一道門都上有鐵鎖。門外,則是有六名荷槍實彈的西班牙官兵嚴密把守。
來到牢門前,侯爵問負責執勤的少尉彼得亞,“到底是怎麼回事?”
彼得亞趕忙立正行禮,然後指著牢房,說,“天不亮,他就讓我叫侯爵,說有重要的事對你說。我說不行,現在侯爵還沒起床,可是他不幹,大叫大喊跟發狂了似地。沒辦法,我才去向您報告的。”
皮薩羅點了點頭,然後,從牆上的小孔朝裡看,可是,他看到的卻是阿塔瓦爾帕那半張急切焦慮的面孔。他笑道,“嗨,老朋友,咱們又見面了。”說著,便讓彼得亞開門。
門開啟了,皮薩羅帶著羅爾伯特、馬丁和彼得亞進到了屋裡。石屋約有七米長,六米寬,三米高,地面也是用整齊光滑的石塊鋪成的。屋子裡空空蕩蕩,只有一把木椅和一張大床,而且光線較暗,瀰漫著一種濃重的黴溼氣味。唯有牆上那兩個不大的洞孔透進著一片亮光,給屋子裡帶來一片明快的氣息。
見侯爵帶人進到了屋裡來,阿塔瓦爾帕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了句,“侯爵午安。”當然,這句話是跟看守的衛兵們學的。
皮薩羅聽著這話,顯得很高興,說,“大王近日過得還好嗎?”
阿塔瓦爾帕苦苦一笑,說,“你說囚徒的日子能會好過嗎?”
皮薩羅敷衍一笑,問,“不知大王找我有什麼要緊的事?”
阿塔瓦爾帕走到皮薩羅面前,直截了當地說,“我也知道你們歷經艱辛,漂洋萬里來到我們這裡,根本不是為了傳播什麼基督教義和宗教信仰。”
皮薩羅聽著這話一怔,說,“那你說我們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阿塔瓦爾帕語氣重重地說,“金子。”說這個詞時,他用的是西班牙語,所以,不需要馬丁翻譯。
皮薩羅“噢”了一聲,但他一點也沒有覺得尷尬,而是為印加王的這種直率的幽默感到驚訝,“是嗎?”
印加王反問道,“你說呢?”兩人都大笑起來。
這是皮薩羅在印加王被捕之後第一次見到他爽朗開心地大笑,於是,他也毫不隱晦地說,“不錯,我們是需要金子。”
印加王說,“那好,你需要金子,我需要自由,我想咱倆可以做一筆交易。”
皮薩羅有些莫明其妙,“咱倆能做什麼交易?”這話也讓身旁陪同的其他都感到不解,因為一個是被關押的國王,一個是掌握生殺大權的侯爵,他們之間能有什麼交易可談!
印加王說,“用金子交換自由的交易。也就是說我給你足夠的金子,你把我放掉。”說完,他用一種特價待估的目光看著眼前這位掌握著自己生殺大權的西班牙軍人。
“是嗎?”皮薩羅的眼睛裡閃出了亮光,馬上問道,“你能給我多少金子?”
“很多很多,”印加王一邊指著地面,一邊說,“譬如說用能鋪滿整個屋內地面的金子。”
“用能鋪滿整個地面的金子?”侯爵指著屋子對羅爾伯特和馬丁說,“你們聽到了吧,他說的是能鋪滿整個屋子地面的金子,他不是在唬弄咱們吧?”說著,皮薩羅哈哈大笑起來。“是啊,他怕不是在白日做夢吧。”
羅爾伯特和彼得亞也都嘲諷般地放聲大笑起來。
被大家這麼一陣大笑,阿塔瓦爾帕顯得十分地狼狽,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但他還想極力地為自己辯解說,“真的,這實際上根本不算啥。”
可皮薩羅卻擺了擺手,用不容商量的口氣說,“你能從哪去弄來這麼多的金子?算了,這種不可能的事情就不用再談了。你還有別的話要說嗎?不然,我要離開這裡了。”
一聽侯爵要走,阿塔瓦爾帕急了,因為這件事他已經考慮過很久很久了,再不說也許就沒機會了,於是,他拉著皮薩羅的袖子,說,“你們聽著,在庫斯科的王宮和許多寺廟裡,房屋的頂蓬都是用金箔覆蓋的,牆壁是用金板鋪成的,地面是用金磚鋪墊的。不說別處,就是光把庫斯科王宮和寺廟裡的金子搬來就已經足夠了。”
阿塔瓦爾帕說著,踮起腳尖,抬高手臂,用手指在高所能及的牆上劃了一道印子,說“我不但能把金子鋪滿整個地面,而且,我還能把金子填到我手指能夠得著的地方。”
大家估算了一下,印加王用手指劃的那個印子離地面約有三米左右,再看著印加王那十分懇切堅毅的神色,不禁目瞪口呆,驚詫不止,彷彿置身於天方夜潭一般的夢中。為此,皮薩羅用十分鄭重嚴肅的口氣對印加王說,“你這話怕不是為了想獲取自由,海吹狂誇,胡吹冒尥,來矇騙我們吧?可是,你要知道我們都不是傻子,在你沒有兌現承諾之前,我們是不會放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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