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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漢民和李乘龍的關係本來就不和,這次因為一點小矛盾,兩個人又在辦公室裡吵了起來。

“你真是太自私了,只考慮自己的利益,完全不顧公司的整體利益!”李漢民憤怒地說道。

“我自

紀中從餐廳的廚房內找來了一個空杯子,倒滿一杯酒後,將杯中酒撒在了地上,隨後又點燃了兩支菸,一支放進了空酒杯裡任其燃燒,另一支自己則是自己抽了起來。

他其實很少抽菸,一般只有工作上必不可少的應酬,或是好友聚會才會抽上一兩支菸。

不過此時李乘龍聽他說完老校長退休前對他的囑託,弟弟和老領導的雙重關懷,終於讓他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失聲痛哭起來。

二十分鐘前,紀中第一次見到了李乘龍的情緒波動,本以為這就已經很不容易後,沒想到這麼快就直接見到了李乘龍當場情緒崩潰。

不過他也能體會到李乘龍的心情。

老校長在任的時候對待他們兩人都很好,對李乘龍,幾乎是每天帶在身邊,手把手教他怎麼處理工作上遇到的問題,生活中遇到的困難,如何把學校的管理工作能夠做好。

可以說如果沒有老校長的親自栽培,以李乘龍當時的背景和能力,現在能在學校做個系裡的領導都不錯了,更不用說是副校長了。

至於紀中,老校長知道紀中的能力,不用過多的栽培和教導,只需要給紀中充足的時間和更大的自由度,紀中自然就會把事情做的漂漂亮亮,把學校的知名度也能夠帶上去。

這樣李乘龍和紀中一個主內,一個主外,搭配起來才是最完美的。

而如今的情況,也正和老校長當初所設想的一樣,李乘龍主管校內的領導工作,無論是對於學生的安排,還是教職工的管理,都做的井井有條,讓學校二十多年來都沒出現過什麼大的問題。

而紀中也是負責學校對外的交流活動,代表學校經常去出席各種各樣的學術交流活動,以及到京城去開教育部的工作會議。

再加上紀中的個人魅力和這麼多年來積攢下來的人氣,現在紀中兩個字儼然就是江寧大學的招牌。

如今的江大,他們二人少了誰都不行。

紀中抽完了三支菸後,李乘龍的情緒才全部釋放完畢,抽出紙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有些不好意思道:“這麼多年了,本以為自己修身養性的功夫都很不錯了,不會再有淚水了,沒想到今天還是沒忍住,而且還是在你面前,這回丟人可丟大發了。”

紀中遞給他一支菸:“這有什麼的,咱倆都是這麼多年的老朋友了,有什麼丟不丟人的。”

李乘龍點燃煙,吸了一口後搖了搖頭:“俗話說的好,男兒有淚不輕彈。”

“這句話後面還有一句,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紀中感嘆道:“今晚的傷心事實在是太多了,說實話,我沒能流下來一兩滴眼淚,反而會覺得自己太過於冷血了。”

“你是聖人,情緒穩定是必然的。”

“什麼狗屁聖人,別人這麼說,老李也這樣損我是吧。”紀中笑罵道:“太過於情緒穩定倒更像是一種情緒漠然。

說實話,我其實並不是很喜歡這樣的自己,反而會覺得在很多事情上都不能與人產生共情,只是按照一些既定的道理來做自己覺得應該做的事。”

李乘龍仰起頭,緩緩吐出一個菸圈,看著天上的月亮,“跟你認識這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你罵人。

其實我還挺羨慕你的情緒穩定的,遇到任何事都能夠不急不躁。

我就不行,我性子太急,而且脾氣太差,遇到什麼事兒很容易就會脾氣暴躁然後發一通莫名其妙的火。

事後又會很後悔當時為什麼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氣,想著下一次一定要注意。但是等到了下一次,又會把上一次的後悔忘了個一乾二淨,該罵人還是罵人。”

紀中哈哈大笑道:“所以老校長才會安排我這個慢性子來拉你一把啊,咱倆搭配正好,一個快一個慢,這樣才能把事情幹好嘛。”

李乘龍點點頭,把兩人的酒杯倒滿,對著紀中舉起酒杯:“老紀啊,喝完了這杯酒,從明天開始,以後在工作中我一定全力配合你。

說實話,咱倆年紀也不小了,以前是我心胸太狹隘了,過不了幾年咱倆也到了退休的年紀,這些事情全都是要交給年輕人的。

還不如一起把這剩下的幾年幹完,咱倆也去養老算了。”

“什麼狹隘不狹隘的,人之常情罷了,有時候我看到你老李故意跟我作對,也是氣得不行,但是我是校長啊,表面上也不能說出來,要不然這工作就沒法做了。”紀中也隨之舉起酒杯:“說實話,這頓酒咱倆早就該坐在一起喝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

今天能坐在一起把這個事情說清楚,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了,來,幹了!”

“不容易啊,紀先生和李校長終於能夠握手言和了。”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一旁的蘇然也忍不住有些動容,“只不過我總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麼。”

“少了一個人。”張子清出聲提醒道。

這句話一下點醒了蘇然,蘇然突然反應過來了:“對了!在李漢民的故事裡,這天晚上一共有三個人在這裡,現在已經出現了兩個人,而且紀先生和李校長已經把話說開了,肯定不會再動手了,也就是說……”

想到這裡,蘇然腦子裡產生了一個很不好的想法。

就在蘇然在懷疑這個想法是不是成立的時候,餐廳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用力推開,一個黑色的人影搖搖晃晃的闖了進來。

李乘龍和紀中杯中酒還沒來得及喝,一起轉頭看過去,李漢民正醉醺醺的摔倒在門口的椅子上,滿臉通紅的看向這邊。

“漢民,你怎麼來了?”紀中和李乘龍都愣了一下。

李漢民喘著粗氣,目光在兩人的身上來回徘徊著,好一會兒後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李乘龍,紀中,原來你們兩個才是一路人。

兩個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只有我被矇在鼓裡,你們以為這樣就能控制我了?

表面上跟我裝的,兩個人斗的你來我往的,背地裡在一起喝酒聊天,稱兄道弟的,哈哈哈哈,我真是太蠢了,竟然被你們兩個人騙了這麼久!”

“畜牲,你在說什麼呢?”李乘龍見狀馬上就忘了自己說過的以後要平心靜氣,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老李,他喝多了,這都是酒後的胡言亂語,別生氣,讓我來跟他說。”紀中趕緊攔住了李乘龍。

“不用你來假惺惺的做好人!還他媽在我面前演呢?你們兩個老東西!偽君子!”

紀中心道一聲不好!

果然聽了李漢民的話,剛剛被紀中按下去的李乘龍直接就站了起來,提起酒瓶就向著李漢民走去。

“畜牲!你自己看看你說的這些都是什麼話!你對我不滿也就算了,對紀先生也這麼不敬!虧人家紀先生還救了你兩次,就應該讓那個陳昊直接打死你!”

李漢民冷笑一聲,毫不畏懼的迎著李乘龍走上前去,“來啊老東西,我看看你今天能不能打死我!”

李漢民的態度讓李乘龍更是生氣,舉起酒瓶就朝著李漢民的頭砸了下去。

李漢民畢竟是年輕,直接就伸手抓住了酒瓶,把酒瓶按在牆上,瓶體瞬間破裂開來,只剩下一截帶著玻璃碎渣的瓶身,看起來極為危險。

紀中眼看著情況不對,酒瓶已經變成了一件極為危險的物件後,趕緊離開了座位上前去勸阻著。

“你們都喝多了,現在太沖動了,趕緊把酒瓶放下,咱們三個好好坐在一起有什麼話先說清楚再說。”

“老紀,這事兒你別管了,這是我和這個畜牲的家務事,讓我來好好修理修理他。”

“老東西,你倆不就是一夥兒的嗎?來啊,有本事一起上啊!我看你們兩個能拿我怎麼樣。”

紀中的勸阻並沒有把兩人攔下來,反而是因為勸架變成了三個人扭打在一起,儘管紀中一直想把兩人拉開,但是每次剛剛分開兩個人又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衝在了一起。

“不行,這樣太危險了,這樣下去肯定會有人受傷!”蘇然皺了皺眉,“能不能偷偷把他們三個分開。”

張子清搖搖頭,語氣低沉道:“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什麼意思?

蘇然轉過頭去,這才發現張子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上了一套肅穆的黑色西裝,打著黑色的領帶,手裡還捧著一束潔白的雛菊。

這身裝扮似乎就像是前來參加某人的葬禮。

“啊!”

“老紀!”

還沒等張子清回答蘇然的問題,前方扭打的三人就傳來了兩聲驚呼。

兩個聲音蘇然都很熟悉,她有些不敢置的看過去。

第一聲來自於紀中,剛剛還在拉架的他,現在滿臉痛苦的靠牆坐在了地上。

半截酒瓶現在正插在他的胸口,鮮血正順著傷口處快速的往下流動著,他的衣服很快就被染的通紅。

另一個聲音則是來自現在已經酒醒大半的李乘龍,看到被誤傷的紀中,他也顧不上其他,趕緊撲上來檢視紀中的傷勢。

只是以酒瓶的切口之大以及鋒利程度,還剛好命中了紀中的心口處,此時的紀中早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鮮血從口中源源不斷的流出。

“老紀,你怎麼樣?!你堅持住!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你可千萬不能死啊!”

李乘龍慌亂的說著,伸出手想把坐在地上的紀中抱起來送到醫院。

但李乘龍才剛剛伸出手,紀中顫抖的手就已經抓住了他的手臂。李乘龍抬頭看去,紀中卻只是拍了拍他的手,對著他搖了搖頭,然後就閉上了眼睛。

“老紀!!!”李乘龍悲痛的喊道,但是紀中在閉上眼睛的時候,剛剛還緊緊握住他的手就隨之鬆了開來,因為缺氧而急促起伏的胸膛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李乘龍跪坐在紀中的身旁,呆呆地看著紀中,半天都反應不過來,不敢相信這個十幾分鍾前還在跟他喝酒聊天的人,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而在兩人的身後,因為喝多了本就失去意識,再加上仇恨和憋屈累計在一起所產生的瘋狂意識,然後失手把半截酒瓶插入到紀中身體內的李漢民,此時也因為眼前的場景從醉酒中清醒了過來,癱坐在地上不知道該怎麼辦,而且又跟下午一樣,兩腿之間一灘透明的液體緩緩流出。

“紀先生他就這麼......走了?”蘇然也有些不敢相信。

雖然在看到李漢民從外面闖進來的時候她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但是她也沒想到會發生的這麼快這麼突然。

這位上個世紀優秀的教育工作者,才剛剛讓蘇然領略到他的人性光輝,就這麼快倒在她的面前。

很多時候死亡真的是會快到讓人無法做出反應,甚至還沒有做好道別的準備,上一秒還在高談闊論,下一秒這個人就死在了你的面前。

安靜的場面持續了很久,久到月光都已經從東邊的視窗移到了西邊的視窗,久到更加猛烈的寒風從外面刮開了餐廳的大門。

“把門關上。”李乘龍打破了沉默,聲音中充滿了疲憊。

“啊?”李漢民依然癱坐在地上,聽到李乘龍的話卻做不出任何的反應。

“把門關上!”李乘龍重新說了一遍,聲音也提高了不少。

此時的李漢民再也沒有了剛剛的囂張氣焰,被李乘龍嚇得打了個冷戰後,就從地上倉皇的爬起來,連滾帶爬的跑到了大門口,東張西望了好一陣兒,確定周圍沒人後才關上了餐廳的大門。

“大伯,這......這可怎麼辦,我不是故意的啊大伯,您也看到了,我當時喝多了,紀中他......紀先生非要上來拉架,我怎麼可能會真打您呢!”李漢民回來後趕緊驚慌失措的解釋著。

他雖然當時對李乘龍和紀中滿懷恨意,不過倒也確實沒有想對他們動手的想法,只是想著嚇唬嚇唬他們長長自己的威風。

只是沒想到自己喝多了就真的收不住手了,直接就拿著酒瓶就插到了紀中的心口。

李漢民緊張的看著李乘龍,他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都改變不了已經殺了人的事實,本來大伯就嚴厲,說不定這下直接就會把自己送到派出所,讓自己給紀中賠命。

想到這裡,李漢民只覺得有些心如死灰,兩眼發黑,差點兒就暈倒在了原地。

“去報警。”李乘龍看也不看李漢民,輕聲說道。

李漢民心裡一顫,趕緊說道:“大伯,報警的話我就完了,我這是殺人罪,肯定會給我判處死刑的!”

說到這裡,李漢民直接“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抱住李乘龍的大腿,痛哭流涕道:“大伯,我求您了,真不能報警,您就當做沒看見吧,讓我走吧,讓我離開這兒,我保證這輩子再也不會回來了!”

“你以為你走了警察就找不到你了?以現在的刑偵手段,更何況死的還是紀中這樣的大人物,你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能把你抓回來!”李乘龍怒道。

“那......那怎麼辦?大伯,您一定要救救我啊!如果我死的話,咱們李家就絕後了!我爸,我爸也就絕後了啊大伯!”

李乘龍低下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漢民,臉上盡是悲痛的神情。

過了好一會兒後,就在李漢民都覺得李乘龍是一定要把自己送到派出所的時候,李乘龍才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點起一支菸,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菸圈時,心裡也做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你去報警,就說,人是我殺的。”

“大伯,我......啊?您說什麼?!”李漢民本來還以為李乘龍又要去讓他自首,剛準備再苦苦哀求一遍時,突然反應過來了李乘龍的後半句話說的是什麼。

“你就跟警察說,一直以來我跟紀中都合不來,對他早有不滿,明面上和暗地裡都鬥爭過好幾次。

這一次餐飲公司中標事件,因為我和紀中的意見不合,然後在酒後,我終於按捺不住了一直以來的衝動,矛盾激發,我在酒醉狀態下失手殺了紀中。”

李乘龍平淡的訴說著整個過程,就好像他只是旁觀者一樣,完全沒有自己參與進去。

“可是大伯,這樣的話,那您怎麼辦?”李漢民焦急問道。

雖然不想自己去送死,但是他同樣也不想李乘龍代替他去死,不管怎麼說他們始終都還是有血緣關係的叔侄,只是因為理念不合所以有一些不愉快而已。

“我都這個年紀了,也沒多少年好活了,你是我們李家唯一的男丁了,家族能不能傳承下去,全都看你了,所以你不能死。”李乘龍深深地看向李漢民,嘆了口氣,“紀中的死是件大事,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兇手都註定難逃一死。

當年你爹、你娘和你爺爺,都放心的把你託付給我,想讓我能把你照顧好,如果現在讓你出事,那我還有什麼臉去見他們,整個李家都會毀在我的手上!”

李漢民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後,才趴在地上痛哭流涕道:“對不起大伯,我知道錯了,我這回真的是知道錯了。”

“站起來!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李乘龍怒喝道。

李漢民趕緊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從地上站了起來,手足無措的看著紀中的屍體。

“給紀先生叩四個響頭。”李乘龍吩咐道。

李漢民二話不說,跪在地上哐哐就磕了四個響頭,最後一個磕完後,看著紀中,極為誠懇的說了一句:“對不起紀先生,我不是故意要殺您的,還希望您在天有靈,能夠原諒我的過失。”

李乘龍看著李漢民做完這一切後,嚴肅道:“漢民,以後大伯再也不能在你身邊教導和管教你了,你總算是自由了。

今天導致這樣的後果也不能全怪你,我對你的教育方式也是難辭其咎的。

可笑我李乘龍帶出來了一屆又一屆的優秀畢業生,最後卻教不好自己的侄子。

這次的事情你一定要放在心上,以後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如果再犯了錯,可就沒有人能幫你了。

切記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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