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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章來人
一起做飯,牽手到郊外走走,抑或就著湖光山色以及那一點的薄雪,煮茶談天,兩人的話題涉及非常廣,思維極其跳躍,天馬行空,十分愜意。有時在談古代的瓷器服飾,一下子會說到莊子老子的,間或會提到古代間者,又或者古代的軍隊制度,某皇帝的作為以及當今政治格局,正當在談著當今政治格局,以及某些政策利弊時,因為某句話的觸發,兩人的話題又可能急轉直下,談未來科技,名車、飛機,而接下來得話題更可能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生觀、世界觀,或者養狗養貓心得,抑或是家常菜的做法…..
總之,談話是需要對手的。董小葵與許二就是棋逢對手,但卻沒有針鋒相對。反而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了。
過去,他們也曾這樣談話,只不過那時,董小葵到底拘束,總是極少這樣肆無忌憚。
兩人相談甚歡,一壺茶喝淡了,又換了一壺別的。上一壺是煮茶,董小葵是高手。這一壺功夫茶,倒是換了許二來。
兩人又談起茶道,從茶道談到古代茶葉的製作,談到茶馬古道的政治意義。說到後來,許二擺弄著茶杯,終究是笑了,說:“石頭,你當真是不錯。”
“怎麼突然誇起我來了?”董小葵接過他遞過來的杯子,輕輕聞了聞香味。
“很少有人能跟得上我的思維,你是為數不多的女子。”許二自己也端杯品茗。
“人家說,男人夸人的目的,是為了贊己,果然一點都不錯。”董小葵也喝茶,覺得能這樣愉快地跟他鬥嘴說話,十分美好。
“哦?這理論倒是新鮮。不過,你不問是哪些女子能如這般與我談話了?”許二放下茶杯,微眯著雙眸,笑看著她。
董小葵一展眉,瞧他一眼,說:“為什麼要問?”
許二做思考狀,蹙了蹙眉,然後煞有介事地回答:“因為我覺得現在的你應該問。”
這話說得好像她是他的誰誰誰。董小葵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假裝去端茶杯喝茶,故作鎮定地說:“沒有該不該問的。許少品味不俗,能選中談話的女子,必然也有幾分內涵的。”
“這女人也夸人贊己了,哈哈。”許二笑得十分愜意,倒掉了茶,站起身說:“走吧,我帶你去瞧瞧書房,還有對面的院落。”
他指了指對面竹林掩映的那個院子,說:“那裡別有洞天,是我的秘密之地哦。”
董小葵站起身,許二拿了大衣遞給她。兩人沿著蜿蜒的石階,上了三樓。最左邊有兩池活水,些許浮萍。跨過水上的石樁,便是書房。裡面的藏書讓董小葵瞠目結舌,這藏書雖比不上寧園的多,卻都是一些孤本。
她在書架上翻找,間或搓搓冰冷的手。許二斜倚著書桌,說:“我以前在錦城,有空就到這裡來看書。或者練字,抑或者到對面院子跟陳伯一起喝酒談天,總是很美好的。”
董小葵不禁想象那樣的許二,微微笑。
“不過,這些年,都來去匆匆,連跟陳伯喝酒都沒時間。有時候,是深夜了過來,天明就登前途啊。”許二說得十分遺憾。
他確實夠累的,為了家族榮譽,國家安危。她心裡總是疼惜他的,卻只是無聲在心底,從不曾表露。如今也是這般,她只是站在他面前。
“好了,我帶你去瞧瞧那院子。”他伸手拉著她的手,像是個藏著秘密的孩子,急於讓小夥伴知道。
那院落自然是竹葉落滿地,竹林裡還有小小一方院落,幾間木房子,竟讓董小葵驀然想到最神話斷崖下的房子。
只是這裡的房子比不得最神話裡的氣派。這裡只是幾間木房子而已。許二帶她來看的,是滿是冷兵器的地方。是他的魏碑提的匾額,名曰“劍閣”。
“明明刀槍劍戟錘,什麼都有。怎麼就叫劍閣了?”董小葵站在琳琅滿目的兵器之間,環顧四周。
許二拿了正堂中供奉的一把劍,十分虔誠地說:“劍是兵器中的王者,最為貴氣的兵器。供奉鎮宅之劍,都需焚香沐浴,虔誠跪拜。何況是這把將軍之劍。”
他一邊說,一邊舞劍,竟然舞得行雲流水,十分。
“你家傳的?”董小葵問。
許二一下收了手,將那劍放在架子上,說:“石頭,你沒文化了。自己想想家傳的劍能到這個時候?你還真當是武俠小說,有神兵利器啊。運用初中化學教材想想。”
董小葵撇撇嘴,覺得自己真是丟臉了。氧化是很多所謂神兵利器無法阻擋的敵人,自己怎麼就忘了?即便是經過特殊鍛造,理論上能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也抵擋不住歲月的侵蝕,敵不過氧化作用。
“以後,我教你練劍好了。”許二舞了一陣,將那劍放在董小葵手中,說:“來,感受一下。”
她力氣也不小,卻也頓覺一沉,不由得伸出另一隻手去託著,這才避免那劍掉落下來。她鬆了口氣,又掂了掂,這劍少說也有幾十斤,剛剛看這傢伙舞劍,倒像是沒重量似的。董小葵覺得自己舞劍是很不現實的,於是搖搖頭,說:“我看你教我練琴還差不多。”
她心想:你這傢伙總不能會鋼琴、小提琴的,還會古箏、古琴的。
“我看也是。我舞劍,你給我來一曲十面埋伏倒是不錯,哈哈。我正好有一把鳳桐的古琴,在寧園,明天我就取來送你。”許二笑得爽朗。
“你瘋了。那麼遠。”董小葵阻止,覺得這男人任性起來,真跟孩子似的。
“不遠的,以後,你就明白了。”許二聳肩,一副頗有深意的樣子。
董小葵也不說什麼,反正這個男人若想要做啥,別人是阻止不了的。她握著手中的劍,吃力裡將它放到劍座上,這才舒了一口氣,說:“虞姬可能是武林高手。”
“嗯?”許二似乎在想什麼,陡然聽到董小葵說這句話,不由得露出疑問。
“當然了,不然一個弱質女子,怎麼舉劍自刎。”董小葵總結。
許二在一旁笑,搖搖頭,說:“你呀。”
他語氣寵溺,像是早就習慣了這種語氣。一說完,又擺弄別的兵器去了。就這樣,不知不覺便是下午。
夕陽血紅,映著似有若無的白雪,在碧綠的湖水裡染出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
晚飯也是許二親自做的,到不讓董小葵和陳伯動手。陳伯便帶著董小葵到處去瞧,很激動地講解這裡一草一木的栽種心得,間或也談一談許二。
董小葵大部分時間很認真地傾聽。四菜一湯,明明是簡單的菜式,經過許二的手,卻是做得十分美味。
吃了晚飯,許二與董小葵對弈,陳伯在一盤觀看,董小葵間或要悔棋,許二總是不肯,兩人爭論不休,陳伯在一旁評理。
屋內暖暖的,而山裡竟然有了半輪月,映著湖水,格外清幽。這樣的日子,仿若不知人間疾苦。
兩個人之間其實有著世俗隔出來的千溝萬壑,有著許多的艱難險阻,可彼此都沒有說,也沒有去在意,仿若這些東西不存在於這個山坳裡。
董小葵因為之前錄製了節目,法制節目又改為一週兩次,許二出現時恰逢週四,這天便是週五。之後的週六週日可以休息。所以,董小葵決定週一去上班。她想:這三天,就在這裡任性,不管人間滄桑地跟他過幾天安閒生活。
許二的棋風大開大合,攻守得當,十分的穩。董小葵步步為營,下了幾局。終於是困了,彼此散去休息。
他依舊摟著她,躺在床上看窗外的月,看了一陣,他說:“能這樣隨意說話,感覺很好。”
董小葵鼻子一酸,他到底這樣信任她。肆無忌憚,只是聽著,沒有回答,而是閉目,假裝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醒來,不見許二。只看到陳伯在湖邊晨練,肉粽在旁邊走來走去。詢問之下,才知道許二開車去寧園拿那把古琴去了。
董小葵一跺腳說那麼遠,他真是瘋了。陳伯將一套太極打完,收了勢。這才告訴董小葵在錦城西南方向那邊,離許家老宅不遠的山鎮裡,還有一處許二的宅子,也叫寧園的。
“呀。這邊果然還有寧園。”董小葵一驚。
“京城那個不過是按著這個建的。仲霖回國建了這個。不久就去京城了,然後在那邊又建了一個小一些的吧。似乎是,我也沒去見過。”陳伯一邊說,一邊拍了拍肉粽。
董小葵又跟陳伯聊了一會兒,心裡記掛著許二。於是,給他打電話。電話通了,他說:“石頭,我在開車。”
“你什麼時候回來?”她急忙問。
“嗯,午後回來。這麼快就想我了?”許二呵呵一笑。
“我只是問問,看中午是不是給你留飯。誰想你了。”董小葵撇撇嘴,又大聲說:“專心開車。”
“好了,你做我的飯,我爭取中午回來吃飯。”許二低聲笑著。
“不許開快車,不許趕。慢慢回來,我做給你吃就是。”董小葵叮囑。
“我開車,你還不放心麼?”許二說。
他開車,一向認真,穩妥,這點倒是真的。董小葵其實是放心,但還是又叮囑了一遍,這才掛了電話。
因為他說要回來吃飯,董小葵倒是有些緊張了。詢問陳伯有哪些菜,心裡盤算著許二喜歡吃的菜式,一直在做準備。
可是等來的不是許二,而是許二的大哥許柏平。聽見車子響,董小葵還在廚房裡燉湯。心裡倒是緊張,覺得有些菜該下鍋了。
她繫著圍裙在廚房裡手忙腳亂的,不一會兒,覺得有人出現在門口。她正在炒菜,看也了沒看,直接說:“你快去洗手洗臉,休息一下。一會兒就好。”
可是許二沒有回答她。她覺得不對,這才轉過臉去看,這才發現站在門口的不是許二,而是許家老大許柏平,他身材與許二差不多,只是稍微要胖一些,穿著黑色大衣。
“董小姐,我是仲霖的大哥許柏平,我們見過的。”許柏平神色平靜,語氣平靜。
董小葵猜想過許二這次大約玩得有點大,也猜想過許二很快就會回京城。但是沒想到許家會來人直接找她,而且來得這樣快。
她心裡咯噔一驚,但到底沒有慌亂。手上依舊握著鍋鏟,對他一笑,說:“許先生趕得及時,這菜正要下鍋。我看改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在這裡吃頓家常午飯,何如?”
許柏平聽聞,倒是露出一抹微笑,回答:“大善。”
董小葵略一低頭,看到門口的陳伯,便說:“陳伯,麻煩你招呼許先生。我這邊加幾個菜。”
“好的。”陳伯回答,這邊招呼許柏平,說:“柏平,你也很久沒回來了,這邊坐坐吧,有什麼事,吃了一頓飯再說。”
“我原本就是回來看看陳伯的。”許柏平說,語氣極其平穩,臨走時,還不經意地看了董小葵一眼。
許柏平與陳伯一走。董小葵雖然還在認真炒菜,心裡卻在盤算著該以什麼樣的立場去與許柏平對話。
想了一陣,覺得順其自然比較好。於是,又臨時加了兩個家常菜,一共六菜兩湯,端上桌子,去請許柏平過來吃飯。
許柏平與陳伯已經喝了一壺茶,正在談這地方的茶葉製作。陳伯又將他親自制作的茶葉拿出來,在跟許柏平講。
董小葵一笑,說開飯了。陳伯倒是問:“不等仲霖了?”
陳伯這一句,其實是給董小葵臺階下,讓她打電話給許二。但她卻不能。因為她雖然才跟許柏平見過一面,但從這人的言談話語之間,能看出他絕對不是一個不調查就出手的人。他要來錦城找許二,一定事先調查過許二的去處。那麼,必定是知道她也在。
而許二今早離開,想必他也是知道的。他選的這個時間,說明他是來見她的。這個時候,她不能讓許二摻和進來。所以,她說:“我早上有打過電話給他,叮囑過他慢慢開車,讓他不要著急。再說了,從這裡到眉州要好一陣。我們等他,得要好一陣子才開飯,這可不是怠慢了許先生?再說,我跟許先生也有很久沒見了。倒是該敘敘舊的。”
董小葵緩緩地說,不經意地瞧了許柏平一眼。
許柏平站起身,理了理衣衫,面色十分平靜,神情內斂,像是不經意瞧了窗外天色一眼,平靜地說:“我來看陳伯,找仲霖。不想遇見董小姐,難得見面。午飯後,一起喝杯茶了。聽說董小姐也是書香門第,名門之後。”
“識得一些字,有幾本古書消遣。至於名門不敢當,祖上曾有幾人也在朝為官。不過,喜歡閒雲野鶴,就偏安一隅了。”董小葵回答。在董家事情上,她向來是驕傲的。董家族譜從唐末開始避世,能歷經這麼多代不衰,得益於先祖各種智慧的處事,以及能在紛亂的世間穩得住,靜得下心。而在真正國家興亡的時刻,又不會退縮,做明哲保身的人。
抗戰年代,董家先祖也有棄文從武,也有棄商傾囊抗戰救國的。死於戰場的錚錚鐵骨也不在少數。董家先祖的墓群裡,就有七八座衣冠冢。
而到了這一代,因為到底守不住那座宅子。董小葵無奈走了這一步,只要這宅子沒有馬上拆掉。那將來就有將宅子弄回來、或者一直好好保護的機會。
“董小姐過謙了。”許柏平淡淡的語氣。
“許先生高看我了。量體裁衣,這是董家祖訓。我一直都牢記的。”董小葵笑了笑。
“董小姐是明白人。”許柏平語氣平順。
董小葵只是笑了笑,與陳伯、許柏平三人去吃飯。許柏平瞧了桌上的菜,微微一笑,說:“如今能做一手好菜的女子,怕只得有廚師班的了。董小姐倒是讓我吃驚。”
“都是家常菜。還請許先生不嫌棄才是。”董小葵擺放好碗筷坐下來,舉手投足皆是董家教育的典範。
許柏平只是一笑,吃相十分斯文。也秉承“食不言,寢不語”,一直都未曾說話。只是低頭吃,這倒讓董小葵想起許二。
那一次,在寧園,董小葵第一次做飯給他吃。他也這般一直吃,不說話。董小葵十分擔心,詢問他如何。他卻是回答:在我品嚐美味時,請不要打擾我。
那男人不愛說話,卻是極會說話的。董小葵喝了一口老鴨湯,微微一笑。
一頓飯畢,許柏平這才說:“董小姐的手藝很不錯。”
“董家的菜色,傳承不少。我也只學到這最家常的。許先生品嚐過不少美味佳餚,我倒是班門弄斧的嫌疑了。”她一邊收拾桌子,一邊說。
許柏平卻並沒有走出飯廳,反而就站在門口看著她收拾,然後說:“我來錦城開會。當然,也是來找仲霖的。”
“他去寧園拿點東西,一會兒就回來。許先生若是不忙,先喝喝茶,小憩一下。”董小葵建議。心裡想:你若真是來找仲霖的,不會給他打電話約見?若是約見,許仲霖又豈會拒絕與你會面。
“不過,這一次,我是來找你的。”許柏平忽然說。
董小葵還是收拾杯盤,漫不經心地說:“如果是許先生的家事,得找家裡人解決。在京城時,我就說得很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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