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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章 如此這般

許二百般****,董小葵始終沒有說出有人來雲來鎮打聽她的事。她承認之前聽到這情況,她很焦急,有點亂了方寸,又十分想念許二,想念他在身邊的日子。所以,才撥打電話,想聽那電話一聲一聲的長音。

可是,接到他的電話,聽到他澄澈乾淨的聲音低低地滑過耳際,而是原野上的風吹動柔軟的草,那草葉尖掃過心臟一般。她心顫顫的,想到他有那麼多的事要運籌帷幄,既要精準計算,又要顧全大局。董小葵就陡然清醒,不願意對他說半個字。只想自己去解決,於是用柔和的語氣說想念他。

許二無奈,也不多問,只是用慵懶的聲音與她談話,多半是在逗她,有時也嚴肅地問她身體狀況與研究所得。

董小葵一一回答,間或語氣調皮。當然,她更想知道他的情況,只是作為他的女人,永遠都不能問“你最近在做什麼”,或者“你身體怎麼樣”。因為那些都是忌諱,都跟他所從事的職業所需要的保密性相悖的。

但許二似乎是知道她所想,講電話到後來,他忽然說:“放心,我沒事,就是忙了點。”

這男人總是對一切洞若觀火,也能輕易將她看透,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似乎就是這樣。董小葵暗自感嘆,有種無處可逃之感,但又覺得有種甘之若飴被捕捉的幸福。

她“嗯”了一聲,在這頭聽他反覆叮囑。那些叮囑無非是注意添減衣物,三餐睡眠都要規律之類的。全是些家常的話,這是認識許仲霖的任何人難以想象出的吧。那樣一個深沉的、殺伐決斷的男人,誰曾想會有煙火生活的一面?而自己恰恰就能見識到這煙火生活的一面。

董小葵覺得自己何其幸運,能得到他這樣的對待,心裡一直是幸福滿滿的。當即更不想將自己的瑣事與他說,也叮囑他注意身體。到最後,他要去忙了,掛電話之前,他忽然正色說:“石頭,有什麼事記得找陳俊。”

“嗯。”董小葵回答。暗想這男人到底是厲害的,知道她定然有事。

“好了,我去忙了,你照顧好自己。”許二再度叮囑,隨即又是一笑:“是不是覺得我太囉嗦了。”

董小葵鼻子一酸,輕笑一聲,說:“有點。不過,我很喜歡。”

許二也笑,說:“好了。我掛電話了。”

他說,董小葵忽然喊了一聲“仲霖”。他連忙問:“是不是有事跟我說?”

“你要照顧好自己,我——,等你回來。”董小葵說,她想起上一次分別,許二就想聽這句話來著。她羞於開口,這一次便是對他說了。

許二愣了一下,回答“好的”,然後掛了電話。董小葵在窗邊站了一會兒,看夕陽隱去痕跡,遠山青黛色,暮靄沉沉。與許二透過電話後,她覺得自己已然平靜,不再像剛才那樣焦躁不安。

時夜,跟媽媽聊了一會兒天,便開始將最近的事列出來。她在紙上畫出那些人物,試圖找出他們之間的聯絡。但一切都只能靠猜測。董小葵自認為自己不是名偵探柯南,所以放棄。

不過,但願那四個人還沒有離開這裡,明天再去打探一下。最近應該養精蓄銳,或許很快就有別的事情發生。

她如此決定,當即就****休息。暮春的小雨淅瀝瀝,氤氳了整個小鎮。****安睡,第二天一大早起來,董小葵吃了飯,餵了猴子,就起身說去荷香渡看看。

暮春時節,一場雨後,山更加綠。董小葵開車去的荷香渡。叔叔嬸嬸自然少不得一頓羨慕。她只是笑,去看了看三爺爺,與他閒聊幾句。而後,又去老宅看看。

古舊蒼涼的木質房,在溼溼的天氣中,有一種青幽涼意。像是走入另一個時空,她攙扶著三爺爺,從前院到後院,又到了後院之後的花園。花園裡的花木扶疏,有幾棵參天大樹不知歲月,依舊枝繁葉茂,有鳥兒清脆的鳴叫聲在枝葉間響起。穿過這花園,就是高大的牆,據說以前是防土匪所用。牆形成狹窄的夾道,從夾道過去,就是董家的典藏閣。

所謂的典藏,不過是董家歷代的一些典籍和印信,以及家譜之類的。經過多次的散失和修葺,已算不得古物。但上面的內容卻是實實在在的董家從唐朝末年避世蜀中以來,所有做人處事的輝煌,有些甚至是以日記體的形式出現。記載十分詳細,若真要說記載模糊的,那只有近代的,特別是抗戰年代和文革時代。文革自然是特殊年代,不必贅述。而抗戰年代,董家先祖,也就是董小葵的太爺爺是個商人,走南闖北,販賣皮貨等,最遠的生意可延伸到北方。

“太爺爺留下的典籍可真少。”董小葵翻看那些典籍。三爺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著裹菸葉,慢騰騰地回答,說:“你太爺爺不屑那些讓人為善的典籍。也不喜歡明哲保身的那一套,立志要將董家發揚光大。那時,就忙著走南闖北地做生意,怎麼可能有時間寫典籍記錄什麼。再後來,北方軍閥混戰,你太爺爺也不知怎麼的,就投軍去了。”

“嗯,這事,我聽爺爺提過。爸爸也說過,不過那時我小,不太清楚。”董小葵回答。暗想也許這一次的劇本,太爺爺也可以是一個亮點。

“都不願提起。他拿了賺來的錢去投軍,後來似乎是當官了。再後來,聽說抗戰時,戰死了。連個屍骨都沒有。那祖墳都是衣冠冢。他哪裡寫什麼典籍的。”三爺爺一邊說,一邊咳嗽。

“以前只知道是死在外面。卻不知是戰死的。”董小葵說。其實以前是有所耳聞,只是很多人都不願意提起。

“聽人說是與日本人打,戰死的。後來文革,那些娃娃跑到屋裡頭來跳,你太奶奶直接菜刀一扔,就開罵,就搬的是你太爺爺抗戰戰死的事。罵到那些娃娃啞口無言。到後來你爺爺也從外面回來,這才算是平息了不少。不然,這董家哪能儲存下來呢。”三爺爺開啟話匣子,邊回憶邊敘述。

董小葵認真聆聽,倒覺得這太爺爺算是個傳奇人物。不過,到底印象裡沒有,她印象裡有的那個太爺爺是後來替補的族長,並不是爺爺的親爹,而是爺爺的叔叔。

她直覺這太爺爺絕對是有故事的人。聽了一陣,外面雨越下越大。眼看臨近中午,媽媽打電話問她回去吃飯麼,說猴子一直煩躁不安,在籠子裡抓籠子,喵喵一直叫。

董小葵擔心猴子,於是整理一些典籍要帶走,三爺爺聽說她要寫這麼一個故事。只是想了想,緩緩地說:“當年,你太爺爺也是想用他的方式將董家發揚光大的。小葵啊,你的方式能行麼?三爺爺文化不高,但還是怕走得太快,太高,自己也很險啊。”

“三爺爺不必擔心,我並不是爭名奪利,只是想讓這董家過去的輝煌以一種合適的方式呈現於世。並不是我自己要爭名奪利的。三爺爺請放心。”董小葵回答,收拾了一些典籍,約定了歸還的日期。

三爺爺也沒說什麼。董小葵撐著傘,攙扶著三爺爺回家。青石板上已有苔蘚,雨越發大了,淅瀝瀝不停息。

董小葵並沒有在荷香渡用飯,而是開車徑直回家。她十分擔心猴子,怕它病了。說實話,在猴子身上有許二的氣質。它似乎不是一隻貓,而是他精神的一種折射。董小葵無意中已經當它是一份子。

天下著雨,宜華在荷香渡的開發已經開始,路邊的巨幅廣告牌被雨淋溼,而那廣告版模糊的影子里正是她的背影。

她看了看,開車回到雲來鎮,顧不得吃午飯,就上樓去看猴子。還沒到屋裡,就聽見猴子在叫。董小葵連忙進去,猴子在煩躁地抓籠子。

“小葵,小心些,不要被它抓了。”媽媽建議。

董小葵站在門口喊:“猴子?”

那貓聽到她喚它,立刻停爪,也不叫,只是看著她。她走過去,喊:“猴子。”

猴子叫了兩聲,很安寧地看著它。董小葵弄了炸好的魚給它吃,猴子很認真地吃,似乎是怕她將它丟了。

“看來是認生。你說這貓跟人似的。”媽媽也鬆了口氣。

“嗯。它很有靈性。跟媽媽熟了之後,就不認生了。”董小葵說。心裡卻是想到許二。

確認猴子沒事。再說,有收拾了不少東西,考古隊那邊也沒有什麼事。自己要完成的稿件在家裡也能完成。董小葵就決定在家多住些日子。反正雲來鎮安閒,環境清幽,適合創作,家裡有菜地,新鮮蔬菜方便的很。再說了,四月天的雲來鎮可是美好的季節,青山綠樹,河水也清澈。怡人得很。

媽媽知道她的決定自然高興,不過就是苦了猴子,得要關在籠子裡。因為老房子,貓總是有很多的機會走丟。這年頭,吃貓的人也多了,像猴子這麼胖嘟嘟的貓,被人捉住很容易就成餐桌上的美味的。

猴子似乎也很自知,只要董小葵在屋裡,它就在籠子裡安靜地睡覺,也不煩躁。

傍晚時,董小葵去街口李瘸子豆腐鋪買豆腐。有個五十來歲的****也在那裡挑豆腐。衣著普通,但那衣料似乎很不錯。董小葵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李瘸子的老媽不在,他又口吃,問那女人買什麼豆腐,一時半會兒的緊張,口吃更嚴重,那女人也沒聽明白,董小葵卻是解釋說:“他的意思是問你買做什麼用途的豆腐。煎炸的要這邊這個,稍微老一些的。煮湯的,要這個,嫩一些的。炒蒜苗的要這個。做豆腐腦的,就是這個了。”

董小葵一一指出。李瘸子連連點頭,說:“小葵,你——,你什麼,什麼時候,回,回來的?”

“昨天,會住一陣子。明天早上,我可是要來買新鮮的豆腐腦,你可要留一些給我。”董小葵笑嘻嘻,買了兩塊用作豆腐湯的豆腐。

“好,好。”李瘸子憨厚地笑。這李瘸子還是她同學,因為瘸子、口吃,年紀很大了,才上的小學。那時在班裡,別人都欺負他。董小葵最小的,卻總是為他打抱不平的。這人為人和善,做的豆腐手藝不錯,街坊鄰居都願意買他的豆腐。

那女人聽董小葵一指點,略略一笑,說:“謝謝。”然後要了一塊做湯的豆腐,開啟精緻的錢夾,付了錢。

董小葵買了豆腐往家走,不料這女人也跟她一道走。董小葵略略笑,那女人說:“我來這裡度假,住幾天的,這裡倒是很安閒。”

“是啊,中國難得有儲存完好的古鎮。那些打廣告的,名氣大的,都是後天造出來的。”董小葵也笑。

那女人很贊同地點點頭,到了西巷子,就拐進去了。董小葵忽然說:“雖然安閒,但晚上還是不要到處走,畢竟鄉野,人的素質泥沙俱下。”

那女人一頓步,轉身說了句謝謝,臉上掛著一絲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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