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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從來不示弱。
縣醫院的病房裡,一老一少互相對視。
兩人眼睛都挺大的,老話的說法,好像個鈴鐺,
四個鈴鐺,隔空碰撞,卻沒有聲音。
彷彿是看誰先憋不住勁了,那輸的就是他。
直到。。。
“嘿!你小子還真他孃的是個天才!”
老李忍不住喊出一句臺詞來。
向陽一聽,如何不高興?
但他也知道分寸,馬上就收起了自己之前的模樣,“師傅,剛剛我態度不好,還請原諒,那個……”
想繼續往下說,可老李卻擺擺手,制止了他。
向陽臉色難看的說道:“難道,師傅你要反悔?”
“哈哈……”這笑聲完全是獨立團團長高興的時候能發出來的,老李可還沒好利索,笑了幾聲就咳嗽了起來。
向陽想幫忙拍拍他的後背,可老李還是擺擺手。
“我沒事。”老李咳嗽停下了,一雙鈴鐺樣的眼睛盯著向陽,“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收你為徒了?”
向陽沒好氣的說道:“你剛剛不是說我天才嗎?”
“啊?那你是天才,我就一定要收為徒弟?”
“收個天才還不好嗎?我可沒說自己是天才,你說的。”
“那我這麼說行不?你太天才了,我怕耽誤你,不敢收,行不行?哈哈……”
“師傅,沒你這麼過分的,你現在耍無賴啦!”
向陽此刻還是揣手手的姿態,只是臉上一副看不起的模樣,亦如貓主子那般嫌棄。
老李卻也不生氣,反而大笑不斷,還真別說,笑著笑著都不咳嗽了。
好一會兒,老李這才說道:“向陽,你說,咱們倆也不熟悉,我也不太瞭解你,防人之心不可無,對不對?若我是個壞蛋呢?”
向陽聽了一笑,“師傅你……大約不是壞蛋。”
這話說的有趣,老李又是哈哈大笑,卻馬上說道:“那我再問你,讓我收下你,憑啥?”
這個憑啥,向陽早就想到了。
“我就算是個跑龍套的,可也不能平白無故的就被你這個大團長給利用了不是?那我不吃虧了嗎?咱獨立團可沒有這樣的,咱獨立團的人,從來不吃這種虧。”
此話一出,老李聽了豎起了個大拇指。
“不錯。”
“師傅,那收我……”
“別,沒呢。”
老李又是擺擺手,向陽這次也很有耐心。
“師傅,你還想問什麼?”
“好,我問你,你小子為什麼想學表演?”
“那個……”
“我要實話。”
“賺錢。”
“就為了這個?”
“嗯,就為了這個。”
老李聽到此處,一雙銅鈴大眼又盯著向陽看。
向陽還是迎了上去。
其實,李老師不說那句想聽‘實話’,向陽也準備這麼回答。
為了賺錢,丟人嗎?
向陽不覺得丟人,說出來自然坦坦蕩蕩。
“是大實話!”老李突然停下,而接著,他又問道:“你為什麼不說點更好聽的理由呢?”
向陽回答的很快,“我是誠心拜師。”
老李更快的說道:“那麼,你小子恐怕不光是想學表演吧?你肯定還存了這樣的心思,想依靠我的關係,也就是對外講,你是我徒弟,以此來接戲,有沒有這個心思?”
向陽一聽,撇撇嘴說道:“師傅,你把我想的太傻了。”
“啊?”老李好奇怪。
向陽接著笑道:“還我去接什麼戲呀,不是應該你這個當師傅的幫我接戲嗎?日後啊,你老李,帶著我走到哪兒不得對別人這麼說嘛,‘看看,這是我老李的徒弟!’‘人才難得!’‘有角色?那必須得男主角才行,一般的角色,不要來浪費我徒弟的時間!’這才對嘛。”
這話,把老李給說傻了。
咱老李可以對著人民發誓,打從孃胎出來沒遇到過這麼有意思的小子。
這小子分明是在學他李雲龍的說話跟做派。
他想罵,罵不出口,他想笑,可又怕被這小子抓到,正猶豫著呢。
噗嗤……
突然間,病房外傳來了一陣笑聲,很快又戛然而止。
爺倆神色都是一愣,交換了一下眼神。
有人偷聽?
聽聲音是個女的。
向陽揣著手出去看了一眼,很快就回來了,“沒啥人啊。”
“算了。”老李又擺擺手,只是。。。“剛剛咱們倆說到哪兒了?”
“師傅,您老該收徒了。”向陽又耍了個滑。
“嘿!你這小子!”老李聽了作勢要打。
其實,話都說到了這個程度,已經試探了許多,這小子還真挺對他老李的脾氣。
但,就這麼的收下這孩子?
還是不太靠譜。
老李想到了此處,他又問道:“你小子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向陽繼續皮,笑道:“真這麼想過……”
“你……”
老李要發脾氣,向陽趕緊把接下來的話給說了。
“師傅,你這麼有名望的優秀演員,誰要是做了你的徒弟,誰會不這麼想?可是,我也想清楚了,咱跟著師傅學的是藝,這就算是福分,我這人可能受不起更大的福,能學藝就行了。
當然了,要是師傅你非要幫我接戲,那我就勉為其難吧。”
好一句勉為其難。
老李這要是平日裡,估計都得動手,可現在,他是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
向陽也跟著笑,那麼這次拜師。。。
“你小子想得美。”老李還是沒那麼容易就答應的,他又說道:“沒錯,我昨天那確實是在演戲,也確實被你小子給說中了,但是,你想不想知道,我到底是怎麼想的?”
向陽聽到這裡,也很好奇的道:“當然。”
老李瞪著眼睛說道:“咱們這部戲的兩位導演都是體制內的,小陳啊,他年輕有能力,老張那人比較圓滑。小陳雖然有能力,可許多細節注意不到,就說你那個手榴彈……”
“那不是我扔的。”向陽忍不住插了一嘴。
“我知道,可他就沒看到,而老張呢,他這人喜歡往主旋律上靠,對別的並不太上心。
可我覺得咱們這個戲,就這個《亮劍》。
這本小說就不太一樣,被那小江改的劇本,也不太一樣,根本不是普通的抗日劇。
你看我怎麼樣?”
向陽此刻已經是很認真的在聽了,他覺得這是關鍵,很是投入,如此聽到這句話,他想都沒想的就說了一句。
“你就是李雲龍。”
老李聽了一愣,但馬上就說道:“沒錯!我就是李雲龍!”
向陽沒言語,他被眼前病床上的病人的氣勢所感。
老李很乾脆的接著說道:“向陽,你應該也對我有所瞭解吧,我以前沒有塑造過如李雲龍這樣的角色,特別是近幾年,我演了不少知識分子。”
向陽忍不住說了一句,“橫空出世。”
“對!我告訴你,《亮劍》這個本子來到我手上的時候,我一開始沒想接,因為這個角色跟我反差太大。可後來,我是越看越是喜歡,越看越覺得這個角色他就應該是我的。
我把我自己整個人全豁出去了,我就是李雲龍,李雲龍就是我!
那這個戲就不能不好看!
所以,我想提醒一下小陳,也震一下老張。
對了,就那老張,你不知道,有一場戲現在還沒拍,可他非要安排戰士在犧牲前唱歌,還得唱的好聽。
這不是瞎扯淡嘛。
打的那麼激烈,有個屁的功夫唱歌呀,因為這個我跟他吵過。
不說這個,說說護著你的事情吧。
我又覺得你小子……”
向陽聽著聽著還想多聽,完全不想再多話。
老李接下來是想說,向陽你這小子,能這樣入戲的群演,要是就這麼沒了,實在可惜。
他現在又怎麼說的出口?
肯定會被這個小子利用上的嘛。
向陽要是知道,肯定驕傲極了,至於說當時那個入戲的程度……可不是嘛,自己以為那是真的抗日戰場。
老李合計了一番,接著是這麼說的。
“向陽,我不能虧心說話,你小子算是不錯。但,我也不是什麼專業科班出身的演員,你要知道,表演其實是講天分的,有的人,那就是演什麼像什麼,有的人,那別說做表情了,手腳都不聽使喚。
你到底有多大的天分,我看不出來,但是,咱們可以試試。”
向陽聽了眼睛一亮,“咋試?”
老李一指,“看到那桌子沒,下面是櫃子,裡面有個包,包裡有本書,這本書我先借你,哎對,就那個,你拿回去好好看看。
這部戲裡,我給你找個機會,看看你的天分,但你也別多想,不會是什麼重要角色。
之所以借給你這本書,是不想你還有什麼藉口,這就是專業書籍,你要是看了書,還演不好小角色,那就說明你沒什麼天分,如何?”
向陽依照著老李的話,真的翻出來一本書。
《演員的自我修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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