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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淅淅瀝瀝的雨點澆在光滑的青石板上,如同潑了一層豬油,封重彥走得很慢,下臺階時再次回頭。身後沈明酥一手提著裙襬,一手舉傘,傘面低垂,擋住了他望過來的視線,腳下穩穩當當。
馬車上兩人聊了幾句。
沈明酥先問他:“省主今日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封重彥知道她在等什麼,傷勢都好了,案子自然也該水落石出,他道:“榮繡已經招了。”
坐下的馬車一晃,沈明酥眸色微動,即便心裡已經有了答案,還是同他確認了一回,“是她嗎?”
封重彥頓了頓,神色不動地點了頭,又道:“不會再有下回。”
沈明酥沒答,也沒往下再繼續,側目看他,“省主的傷也好了沒?”
封重彥笑了笑,“皮厚,早好了。”
沈明酥也笑,隨口附和了一聲,“嗯,你一向不怕疼。”
一句話又勾起了回憶。
隱隱約約的鈍痛浮上來,半個月了,兩人之間這道打不破的僵局,讓他胸口生悶。
封重彥的目光朝她擱在膝上的手看去。
沈明酥恰好抬起胳膊,側身輕輕推開欞窗,撩起布簾一角,清風灌進來,她臉側的一縷長髮微蕩,帶了些冷意,“沒下雨了。”
馬車停在街頭,向晚暮色蒙罩,頭頂的雲霧散去蒼穹倒高了一些,兩人沒再帶傘,順著河岸漫步而下。
烏篷船上點了燈。
街邊慢慢地熱鬧起來。
封重彥沒再一人走在前,遷就著她的腳步,與她並肩而行。
他走在風裡,寬袖隨風曳動佛在她身側,捱過來的那片袖角比以往任何一回都要離她更近,可她的手,始終沒有再來觸及。
焦灼感燒心,恍如在流逝的流沙,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沈明酥走了好幾步才回頭。
一場劫難後,她整個人清減了不少,今日一身煙紫色長裙,束了腰,顯得腰身更細了。
他透過稀薄燈火看著她淡淡的神色,喉間突然發緊,輕聲道:“明日回封府,讓連勝多煲些湯,好好給你補補。”
儘管兩人一直沒有去提,可有些東西總得要開口,他不走,她便也停下了腳步,沒直接去應他,緩緩道:“一年前,封夫人曾問過我,問我怎麼來的京城。”
“我說乘船而來,可我沒告訴她,是怎麼上的船。”她看著他,平靜地道:“沈家沒了後,我從幽州出來,帶著月搖沿路乞討,一邊躲著刺客,一邊餬口,在狗嘴下搶食,去鋪子裡偷吃,被狗咬過,被人追打過,與月搖走失後,我在水裡泡了兩天,終於等到了一艘到京城的船隻。”
她從他臉上挪開目光,河面的水波被風吹得一陣輕漾,輕吸了一口氣,“所以,我不怕痛。”
知道了什麼是真正的疼痛後,這些皮外傷算不得什麼。
風過後,沒聽他出聲,她繼續道:“還記得那個藥童嗎,最喜歡笑,每回咱們晚歸都是他來開門,那日是他擋住了門,沈家十幾條人命護住了我們,母親,月搖,我帶著父親逃了出來,跪在昔日的友人門前苦苦相求,可沒有一家開門,父親撐不住走了,母親絕望之下自刎,讓我帶著月搖到京城找你。”
墜入深淵裡的痛苦和無助,一年多過去,還是那麼清晰,那麼真實。
逃出沈家時,藥童隔著那條快要合上的門縫同她高喊:“娘子不怕,奴才等您回來,再給您開門。”
他們還在等著她,等她回去,給她開門呢。
“你保護了我一年,故意磨我的性子,想讓我忘了沈家,安於現狀,不再去記仇,可.....”她隔著濛濛水霧,看著他彷彿已經融入了夜色的模糊身影,啞聲問:“我能忘嗎?”
她忘得了嗎。
記憶抹不掉,他不能關她一輩子。
“我不回去了。”她這才回答了他適才的話,叫出了那個他等了半個月的稱呼,“封哥哥,我回不去了。”
夜色不斷往下沉,壓在人身上,連影子都瞧不見,沉默許久的封重彥終於出了聲,嗓音嘶啞倉促,“我會帶你回去。”
沈明酥搖頭,“你姓封,不姓沈。”
“當年你身在血海,被人打斷了腿,眼睜睜看著封家人一個一個因護你而慘死,那等愛莫能助的感覺,你也忘不了。”
他好不容易爬起來,她又怎會再次把他拉入深淵。
“你曾對我說,這世上沒有人能護得住你,唯獨只有自己,如今我也一樣。”
“你放心,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阿錦了。”眼眶裡的模糊慢慢淡去,她依稀看到了他悲痛的臉,輕笑道:“你拘著我的性子是對的,前來京城的路上我就在想著了,等我到了封家,有了你這樣的大人物撐腰,我要把我所受的一切痛苦都要加倍地還回去,你要當真慣著我胡來,如今的局面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
“父親常說我秉性難移,這輩子那股自傲大抵是改不了了,我也沒想到有朝一日也能改變,若換做之前的烈火性子,這一年裡封大人要拿這般絕情的態度待我,說不定早就投湖了,可我終究不是從前了,我除了活出我自己,身上還揹負著沈家的人命。”
她沒有空閒來為自己悲憫。
“婚書我已經給了封夫人,”之前他對她說的那句話,如今輪到她對他說了:“沈家的一切,封哥哥都忘了吧。”
要說遺憾是有的。
那個愛了他四年的姑娘,跋山涉水,無數個哭泣的黑夜都是以他為信念才活了下來,堅持走到了京城,最後到底還是沒有等到她所期望的懷抱。
但世上憾事,又豈只有這一樁。
父親最後一眼望的是北面,他沒能等到他的愛徒歸來。母親臨終前的遺憾沒能實現,她把月搖弄丟了。
很多事情都無法圓滿。
她抬起頭,看著跟前一動不動的人,依舊清雋的臉龐陷在那一片璀璨的燈火裡,奪目的光壞擋住了他的眸色,她瞧不真切,也沒再仔細去看了。
天色無常,她道:“待會兒怕是還要落雨,封大人就送我到這兒吧。”
沒等他回答,她轉過身,朝著深巷而去。
她不去青州了,就住在這兒,繼續以江十錦活下去,她要查到真相。
不知道身後的那人還在不在,但她經歷過無數次回頭的失望過後,便再也沒有了回頭的習慣。
也沒有再回頭的必要,今日過後,她與他便是陌路。
—
那道身影漸行漸遠,再也看不見了,福安疑惑地看了一眼主子,見他還站在那裡動也不動,正要上前,封重彥轉過了身。
沒往回走,側身坐在了河岸邊上的石凳上。
冷風颳著他的臉,頭一回感覺到了春雨過來的涼意。
他想把她磨成一顆圓潤的溫玉,只要她安安穩穩地活著,但這一年裡,那個逆來順受之人,壓根兒就不是她。
適才站在他面前,剜他心的人,才是真正的沈明酥。
他圈不住她,也不是圈不住,他有千百種法子將她再藏起來,但他還是動搖了。
她是想把他撇開嗎?
撇不開了,阿錦。
撥出一口氣時,方才察覺心口繃得太緊有些發麻,眼裡的溼意微微發涼,封重彥苦澀地笑了一聲,還真的長大了,狠得下心了。
起身時,福安小心翼翼地問:“主子,沈娘子呢。”去哪兒了。
“把我甩了。”他似是說得風輕雲淡。
“啊?”
福安還想再問,抬頭瞟了一眼封重彥臉色,就跟在雪地裡埋了一夜,實在算不上好,哪裡還敢再多嘴。
—
沈明酥回到小院後,便換下了身上的衣裳,躺在院子裡的胡床上,看著沒有夜色的天空,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不太安穩。
許是當著封重彥回憶了一番的緣故,她又夢到了沈家。
沈家還沒遭劫,所有人都在。
封重彥也在。
一堆人搬著院子裡的藥材,父親回頭:“月搖,去看看你娘餃子煮好了沒。”
“好嘞。”飛蕩起來的裙襬如雲煙,在她的視線內打了一個璇兒。
不久後人出來,身後跟著母親,兩人各端了兩盤餃子出來,“都餓了吧,趕緊洗手。”
“好香。”表公子頭一個上桌。
眼見他筷子伸過去了,她情急之下一筷子敲在他手腕上,“這個不能動,是芥菜,封哥哥挖回來的。”
表公子瞧了一眼身後還在攆藥的封重彥,嬉皮笑臉,“好妹妹就讓給我唄。”
“就不!”
“怎麼又爭起來了。”父親上前,推開表公子手,“要吃明日自己挖去。”把整盤端起來都放在了她面前,“來,都是阿錦的,誰也不能搶。”
她回頭招手,“封哥哥,月搖,快過來吃......”
一旁藥童被嘴裡的餃子燙得他口齒不清,“主子們要是喜歡,明兒奴才去山上挖,多挖些回來。”
“我也去。”
“我也去......”
“我看你們是想偷懶,屋裡的藥材不用曬了?”
大夥兒一陣笑,笑聲還蔓延在耳邊,眼前突然一陣天玄地動,院子變了,人也變了,地上全是血,藥童的臉變得悲慟又猙獰,衝她大喊,“娘子,快帶師傅走!”
她該往哪兒走,她不知道,抱著父親坐在街頭,耳邊是母親和月搖的呼救聲,無盡的焦灼和又無力迴天絕望,快要把她湮滅。
再次帶著窒息醒來,頭頂竟多了幾顆隱隱約約的星辰。
—
翌日,她的弄影戲又開張了。
還是在原來的地方,王嫂子大半個月沒見到人,還以為她不來了,突然看到人又驚又喜,擔憂地問道:“十錦公子,沒事了?”
沈明酥一笑,“都過去了,王嫂子不用擔心。”
白天她沒有開張,四處轉悠,還去青樓附近蹲了半日。
封重彥說是榮繡,審她的人必然也全都被處理了乾淨,但那日在牢房內,除了她還有一人。
找了一日,沒碰到,回到橋市,路過石橋時見到一人斜躺在橋頭,躺著的姿勢莫名熟悉,走過來幾步了,沈明酥又倒了回來,沒等她出聲,那人先轉過臉來,與上回的假皮不同,這回面上戴了一個銀製的面具。
露在外的唇角向上一揚,衝她笑了笑,“找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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