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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貴從王府回來以後忙不迭的就去和皇帝稟報。
哪怕僅從可憐一個老人的人道主義出發,朱厚照也不得不急,靳貴還未跪下他便急問:“怎麼樣?太醫怎麼說?”
“回皇上的話,太醫說王閣老的病重而急,如今風邪已客居半身,且內居營衛,營衛稍弱,則真氣去,以致邪氣獨留,發為偏枯。”
朱厚照更他媽急,“說點兒朕聽得懂的,朕又不精通醫術。”
“便是氣血瘀滯,痰濁內蘊,阻塞經絡,腦髓失養,因而眩暈嘔吐,語言謇澀、肢體僵硬。”
壞了!
聽這個描述就是中風了。
原來他急,但事已至此,他也逐漸冷靜下來,“天,不遂人願吶。太醫有沒有說,王閣老……王閣老還有多少時日?”
靳貴無奈搖頭,“太醫說王閣老輕則偏癱,從此失語,重則……重則三五日便去了性命。如此重症,乃是天意,人力已不能及。”
朱厚照回到龍椅上坐著,靜而不語。
良久,靳貴勸說:“陛下,人有生老病死,此為天理尋常,還請陛下珍重龍體,切勿憂思過甚,以致氣淤於內。”
“王炳,可有子嗣?”
“有兩子,長子壯年病去,幼子夭折,如今仍有長孫女侍奉於床前。”
哎。又是一個晚景淒涼的。
畢竟已經正德十年了。
實際上,一般從這裡開始他就要接連不斷的送走當初的老臣了。
因為他繼位之時能冒出頭的一般都是前朝的老人,這些人混到今天歲數不可能小,像李東陽,大概也是不久於人世了。
之前的閔珪更是幾年前就走了。
熬到正德十年,楊一清已經六十二,王鏊六十六,楊廷和五十七。
這都是高齡,別說旁人了,他自己能不能活到五十都還是個問題呢。
“傳旨。”朱厚照一掃心中的陰霾,很快振作起來,“加封王炳為武英殿大學士,授太子少保,另賜金一千兩,銀一萬兩。”
“皇上聖明仁德!”
“可惜他只有一個孫女,那個孩子多大?”
靳貴也是見過的,但是他一個老頭子問人家姑娘多大歲數,這實在不合適。
還是尤址機靈,他馬上補上說:“陛下,王閣老的孫女今年十四歲。”
“喔,還很小呀。是否許了人家?”
“額……”靳貴繼續尷尬。
還是尤址講,“還沒呢。”
朱厚照又吩咐,“這件事……尤址你記著,若是哪家有合適的少年郎要提醒朕,朕來為王閣老做媒。”
靳貴和尤址聽了都有些動容,皇帝算是服務到家了。
其實本來他又是賜金、又是賜銀的,就是考慮到了嫁妝這一層。
王炳為官尚算清廉,許多人都以為是靠拍皇帝馬屁,這當然是一個因素,可拍馬屁的人多了去了,怎麼就他拍出來了呢?
人到了這個關口,朱厚照就要各種成人之美,他雖然提倡清廉,卻不可能讓自己的閣臣在死後弄的家人都過得不體面。
訊息傳到內閣,眾人不禁唏噓。
此外,皇帝已經展現了自己的態度,
楊一清先前還抻著,現在也得展現自己的大格局,不能夠仍然放不下以往的一些嫌隙。
於是他領頭,各路官員紛紛登門探望。
王府的門前也開始絡繹不絕起來,
……
“皇上也真是厚道人。按理說王炳雖是閣老,大部分也是沾了當年良鄉一戰的光,可這些年來並無建樹,就是這樣,還加太子少保,授武英殿大學士。”
“少說兩句,背後編排一個重病的老人,顯得你多大能耐?”
“下官是說皇上厚道。”
“皇上厚道用你說?伱要是但凡做出點兒成績,皇上也會賜你金銀。”
……
王府之內,主要的當家人都成了女人。
便是他的兒媳和一個孫女。
這是個可憐之家啊,斷絕香火可是很大的悲劇,朱厚照之所以賜得略豐厚,也是迎合這種人們的憐憫之心。
聖旨自宮中而出,
王炳兒媳領頭接旨,榮銜加身,金銀也送了進來。
傳旨的尤址也沒有馬上走,而是到病床前再看一眼,“王閣老,陛下命咱家帶話,陛下希望你儘快好起來,大明還有許多事,陛下想著和閣老一起做。哎……不過閣老放心,陛下不是寡恩之主,且已下旨要為你那寶貝孫女兒尋個好人家,並賜金銀以為嫁妝,閣老安心養病就是。”
或許是錯覺,尤址忽然看到王炳的眼睛睜大了一些,然後竟然眨了一下!
他心中一驚,“孫太醫!你快過來看!閣老動了!”
太醫聽聞立馬衝進來,他皺著眉頭搭脈,折騰了半息卻仍然是搖頭。
“你別喪眉搭眼!你看閣老那眼神,是要說話啊!”
確實如此,已經不像先前那般呆滯了。
“爺爺哭了!”
一聲嬌嫩的聲音響起。
於是眾人都瞧見,確實有一滴淚花從王炳的眼角流出。
他仍然不能說話,甚至不能做什麼動作,但眼淚先是冒出,一旦出了眼眶瞬間就劃下一道淚痕。
尤址也不知具體情形,他首先一口咬定,“閣老定是被皇恩所感動!方才咱家和閣老說,皇上升他的官兒,還要為他的孫女兒指婚,閣老感動了!”
“皇上仁德無雙,閣老又如何不感動?”
可惜的是,人在病魔面前確實過於無力。
尤址臨走前去見和王炳的兒媳說了幾句話,他是太監,不必避諱男女之別,“方才咱家說皇上要為貴府千金尋個好人家,這是千真萬確的,還請王夫人將她的生辰八字告知咱家,咱家好回去覆命。王夫人只管等將來皇上欽賜就好。”
畢竟是閣老家的兒媳,還是見過些世面,立馬說:“臣妾叩謝皇上隆恩!”
“若是可以,回頭不要忘記託人遞個謝恩的摺子。”
“是,多謝尤公公提醒。”
“好說好說。”
……
……
兩日後。
內閣再次面君就剩三個人了。
王炳仍然無法開口說話,他的職務仍然在保留,不過保留不了太久了。朱厚照也沒有撤他的凳子,現在就是空在那裡,擺出等其歸為的架勢。
但根據太醫的說法,基本已是不可能,只是不做太過讓人寒心的事罷了。
“王閣老忽然病重,這也是無奈之事,先生這段時間就先辛苦些,暫代一下他的職責吧。”
王鏊當仁不讓,“臣豈敢言辛苦二字。”
“恩,特殊時期,內閣要和衷共濟,有什麼事情原本是王閣老協調的,你們都要關心關心。再添閣員之事,今年先不要提,等到明年再說。”
“是。”三人同稱道。
“可有什麼其他的要緊之事?”
略微沉默幾息之後,楊一清出聲,他從袖口裡掏出一份奏疏,“陛下,內閣今早收到一份奏疏,臣想請皇上聖覽。”
“拿來。”
朱厚照接到手中,還未翻開,看到封面是張驄他便眉頭一動,等到真的翻了細看,面容也漸漸緊肅起來。
“你怎麼看?”
楊一清起身彎腰拱手,“臣以為,士紳為社稷之根本,一動,天下亂也!”
這件事,瞭解皇帝聖意的王炳已經躺在床上了。
如果他在,內閣之中就是固定的有一個重要的支撐力量。
這就是作用,看似沒做過太過具體的大事,但他始終堅定的支援皇帝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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