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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冷了,劉瑾的心更冷。
他搞不清楚太子殿下是不是有意要針對他。
如果是,僅這件事倒也罷了。
但殿下總不會在王鏊說完的瞬間就想到,想到又立馬做。必然是早先琢磨好了,正好尋著王鏊狀告李廣之事發難而已。
這就很嚇人了,劉瑾細細想來這段時間以來他也沒幹什麼特別的事啊?
心中覺得實在沒有道理,於是又存了僥倖,假如殿下沒那個意思呢?
殿下畢竟也七八歲而已,這份可怕算計一個孩子怎麼可能想得出來?哪怕是個成年人,這也是心思極重之主才會使用的法子。
劉瑾再抬眼看了眼太子,發現小孩的臉上一切如常,還饒有興致的細細品了下魚得味道,然後說:“嗯,好吃。”
咕咚。
劉瑾吞嚥了一口唾沫,閉了嘴站在一旁。
時近傍晚,殿下要早些入眠。
劉瑾又偷摸去找了秋雲,
一個姑娘家雖然不是什麼兩榜進士,但是太子殿下記住了她,那就不能像張天瑞那樣閒著沒事就譏諷兩句,任意揉捏欺負。
所以劉瑾好言好語,“秋雲姑娘,今日辛苦了。”
秋雲依禮回道:“劉公公言重了。秋雲得殿下相救之恩,僥倖撿回一條命,這些辛苦,本就是應該的。”
“嗯……秋雲姑娘,今日殿下……”
“殿下怎麼了?”
“殿下可有和你說什麼?就是在我去傳膳之時。”
秋雲眉目一閃,敏感性一下子上來了。
劉瑾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在她的認識裡,太子和劉瑾那是不一般的關係,畢竟是從小陪著太子長大的。
怎麼向她來打聽太子說過的話?
劉瑾也是極會察言觀色的人物,一個小姑娘,心中的心思自然都寫在了臉上。
“姑娘別多想,你我二人是殿下身邊信任的,心裡也總是念著殿下好的。”
“殿下只說了要吃魚。”秋雲想了想說,什麼都不講也不行,劉瑾是不能輕易得罪的。
他與太子的關係實在不一般,在東宮的地位也舉足輕重。
“其餘呢……”
“殿下尚年幼,肚子餓了,自然就是一直唸叨著吃食,其餘的卻也沒和我這個奉茶的奴婢講。”
這樣,劉瑾有什麼話也難說出口了。
這一夜於他而言,註定難眠了。
因為他摸不準太子對他的態度,
這其實是最敏感,最危險的。
此外,還要考慮李廣那邊……
東宮的早晨還是如往常一樣,只是雨停了,地上還是有些積水和被雨水打落的碎葉,已經有內侍在清理了。
朱厚照就著早晨的陽光伸了一下懶腰,做幾個舒展身體的動作。
劉瑾神色有些萎靡,臉上多少帶著倦容。熬夜這種事,別說他這個中年人不行,30歲的社畜搞一夜都要恢復好幾天。
“殿下,是否需要傳早膳?”
“嗯,傳吧。”朱厚照忍住笑,“你怎麼了?昨天晚上打雷嚇得?”
一旁的秋雲都憋著暗笑。
劉瑾想了一夜都沒想出個頭緒,太子這麼好言好語的和他講話,他更難受:殿下,您到底是不是那個心思啊!還是在跟老奴鬧著玩啊!
“回殿下,奴婢只是沒有休息好,沒有大礙。”
“喔,好的。”朱厚照自然是心知肚明,“這樣吧,今兒就讓張永過來伺候,正好我也想跟他學學射箭。”
太監裡,張永是弓馬嫻熟,頗有勇力的。
劉瑾哪裡會把這種機會拱手讓人,自然也是要陪著一起。
於是平平無奇的一個封建社會的貴族早晨又開始了,一群人圍著一個小孩子,伺候著他穿,伺候著他吃。
還有人按照他的命令,準備小孩子用的弓箭、箭靶。
之後,朱厚照移步到殿外的一處亭子。
宦官們還在忙,他就先坐在亭子裡等,渴了秋雲便端茶,餓了冬雨也會拿點心。
除了宦官,宮女,像是楊廷和這樣的小官也會跟著移步,做好記錄。
這還是殿下第一次對射箭感興趣。
長大的人,多少都會後悔過,小的時候沒有學過或堅持學過某種特別的技能。
朱厚照也一樣,他雖不是狂熱的戰鬥份子,但絕不想只當個唸書的文弱天子,怎麼說騎在馬上張弓搭箭時也要威風赫赫。
眼下年紀還小,學起來正好。
“殿下,請執弓箭。”
張永獻了寶弓上來,看得朱厚照眼神熱切。
他也很想試試什麼叫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崗!
按著張永所教,朱厚照側身張弓,眼睛瞄準,小模小樣的還算可愛。
嗖嗖嗖的幾箭射出,大多是不中的。
劉瑾和張永互相看了一眼,都覺得尷尬,但是啥話也不敢說。
朱厚照不急,反正剛開始嘛,慢慢練。
目光再向遠處有幾座亭子,亭子與亭子相連,延伸到池塘水面之上。
楊廷和就在那邊,離得總是不遠不近。
一開始還沒什麼,再一次張弓搭箭時眼神往那邊一偏,忽然覺得似乎哪裡不對?
眉頭微微蹙了一下。
劉瑾是極會看臉色的人,“殿下,可是覺得累了?”
朱厚照把弓放下,疑惑的看了看楊廷和的位置,的確是和以往不一樣。
但又想不起來,心中覺得奇怪。
重新舉起弓的時候,他心思也還是不定。
對了!
“張天瑞呢?”
劉瑾幾人心頭都是一沉,壞了!
殿下怎麼會記得住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六品小官?
……
……
宮外。
王鏊又一次撞見謝閣老。
“殿下怎麼說?”
王鏊眉頭皺著不解,“只說……知道了。”
“咦……”謝閣老也摸不準了,“只是知道了?這是什麼意思?”
王鏊猜道:“或者就像於喬所說,太子背後真有多智之人。而太子只說知道了,大概是還未討論過?”
“或許吧。李廣為禍甚烈,又深得陛下信任,想要扳倒他談何容易?東宮近來一改往常,我本想若是背後真有其人,只要能夠助力,那也是好的。現在看來也只能再等等,無論如何要尋機剷除李廣!”
“我看楊廷和,與殿下過從甚密。”王鏊想到了那日看到的一幕。
“喔?竟有此事?”謝遷有些意外,“那日徐閣老曾當面問過,這楊介夫一字不漏。難不成是個心思極深之人?”
“只是猜測,我常去東宮,以後或有接觸,到時再細細觀察此人。”
謝遷沉思了會兒,覺得現在也只能這樣了。至於心中則一直默唸著:楊廷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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