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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齊睿傑、靳自魯等人被皇帝處以取其功名的結果。
官沒了還好,只要打出‘君子,的名聲,等待個幾年再起用也不是難事,但是功名沒了,就代表他們和普通老百姓一個身份了。
說句不好聽的話,人性還是喜歡看人倒黴。
這其中,齊睿傑是江西人,作為年輕一代的御史,他本來還是小有名氣的,如今有這番結局,也是令人唏噓。
盛儀一早從江西會館中找到好友嚴嵩的房間。
「……現在人人都說齊三友(齊睿傑別稱)是棄朝廷而去的女幹臣,可我偏不信,三年前我曾有幸當面請教過他,我知他胸有良策,品行高潔……」
嚴嵩聽了半天,越聽越覺得是個恐怖劇,「盛兄的意思,是要組織幾名士人去給齊三友正名?」
盛儀面白細嫩,因他出生還不錯,從未勞作過,其實有一身風流個儻的勁兒,此時面色一正,說道:「惟中,我不是落井下石之人,亦不願為落井下石之事。齊三友有此名,我輩為其正一正,難道不是應該?」
嚴嵩眉頭一皺,拱了拱手,「盛兄,這些天以來,嚴某受你照顧頗深。嚴某也知道你是急公好義之人,可朝堂之事,絕非是義氣二字。」
「你不願?」盛儀有些驚異,他本以為他和嚴嵩已經交流頗深、互相交心了呢。到此刻才發現,原來自己似乎並不瞭解這位同鄉。
嚴嵩則不知道說什麼好。
「盛兄,容兄弟問你個問題。」
「你說。」
「好。盛兄說要為齊三友正名。既然要正,則說明他的名已歪。」
盛儀點頭,這是邏輯內,沒什麼問題。
嚴嵩湊近了腦袋,「盛兄可曾想過,是誰歪了他的名?」
「是誰……」盛儀略微動下腦子,其實也想得到,「是陛……」
「誒。」嚴嵩伸手,臉色一變,「盛兄慎言,這裡可是京城。我嚴某不是知恩不圖報的人,在我心中,盛兄亦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多說了這些話。」
咕冬。
盛儀吞了一口唾沫,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脖子上的青筋剛剛還不顯,此刻已經能瞧得清楚了,「……難道我們也只能屈於名利之下,連話也不敢講嗎?」
嚴嵩心想你這種話就不要講了,講了就連基本的對話資格都沒有。因為那就說明你不是正常人。
「要講什麼話?又要辯解什麼?陛下說齊三友之流在韃靼人進攻大明的時候棄朝廷而去,這不是事實麼?」
「可這件事……不是這麼解釋的啊!它的本意並非如此!」
「盛兄的意思是,陛下故意曲解了這件事?」
盛儀一個沒及第的舉子,他可不敢這麼講,「我並非指陛下。」
「哎。」嚴嵩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盛兄能在這個時候想著要去救齊三友等人,足見盛兄是性直剛烈的君子。但嚴某說句實話,噹噹今天子是數年難得一見的一代雄主。便是這一封太祖當年之聖旨便用得妙到毫巔。」….
「現如今,京中內外誰不知道聖上是繼太祖之餘烈,齊三友這一局乃是死局。剛剛有句話嚴某沒說。便是盛兄今日去為其正名,這名還正得回來麼?」
嚴嵩說完那麼多,直接低頭拱手。
言盡於此,他也不能再講了,禍從口出,說那麼多幹嘛?
這天下、朝堂無時無刻不是是是非非,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說得再多也是浪費口舌。
盛儀也是可憐,嚴嵩這一番話說的他後背直冒冷汗,考進士、做大官,他第一次覺得後半句比前半句要難,而且難得多。
好在,他還是分
得清好歹的,嚴嵩的話雖然很難聽,但也是為了他好。
盛儀在心中的道義和現實的利益面前反覆掙扎,人也在街上晃晃悠悠,魂不守舍一般。
也許是無意識,也許是有意識,過了半個多時辰後,他竟然就這麼晃到了齊睿傑的家門前。
剛入京時,他來拜訪過,那時候這裡的人絡繹不絕,便是看門通傳的下人臉上也帶著驕傲,但此刻,不要說下人了,屋門大開之下,連一輛車馬都沒有!
「嚴嵩,吾不如多矣!」
他感慨這麼一句,隨後又想到了另一個更為折磨自己的問題。
就是這個門,他進還不進!
人都已經來了,如果不進,盛儀覺得自己可能都會瞧不起自己!
但嚴嵩的那些話言猶在耳,此事涉及朝堂,也許進去之後就是萬劫不復。
老話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盛儀就在門口這麼糾結,原本撞不上齊睿傑,也硬生生讓他把人給等到了。
正在捶胸頓足之時,某個瞬間抬頭一看,身穿粗布麻衣的齊睿傑竟然出現在了門口!
這個因素打破了盛儀內心的平衡,
見到了像沒見到,只因人家失了聖寵,這類事盛儀實在是做不出來。
所以只一瞬間,他就因為臉皮不夠厚而徹底將嚴嵩的話忘記,還儘量展示著客氣向齊睿傑打招呼,「齊兄,久違了。」
齊睿傑也發愣,現在人人都對他避之不及,今天竟然還見到這麼一個老友。
街頭的拐角處,嚴嵩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人各有命,強求不得。
卻說門內,院落中。
齊睿傑還是像模像樣招待了盛儀一杯水,但氣氛顯然不是那種老友重逢。齊睿傑甚至要在盛儀這個舉人老爺面前姿態放得低些。
「齊兄……你我之間不必如此。」
盛儀安慰的話剛出口,齊睿傑就忽而開始落淚,「十幾年寒窗苦讀,轉瞬之間就一切成空。這世態更加炎涼,現如今,竟就只有盛兄願意登門飲茶!」
說到痛苦處,齊睿傑一個大男人都要哭泣。
「……有沒有辦法再做補救?齊兄在京為官幾年,總有些認識的,能不能遞上話,求求情,總歸這功名……來之不易。」….
這還不是最苦的,
最苦的是京裡現在有小孩兒沿街亂唱,蹦蹦跳跳的有時候還經過他家門前,聽聽那唱詞:劉大爺,大忠臣,誰提打仗他咬誰,朝廷當官一千人,被稱女幹臣九百九。
這其中唱得誰不言而喻,雖然齊睿傑不姓劉,但他們性質一樣。
……
……
宮裡。
劉瑾把今日民間得來的條子給皇帝看。
「陛下,那幾個人奴婢都叫人盯著了,取其功名果然是打蛇七寸,現在啊,估摸著都知道陛下是不好得罪的。」
朱厚照有些奇怪,「這個盛儀是什麼人?」
「是江西分宜縣的一個舉子。是不是要奴婢去將其抓起來。」
「抓起來做什麼?」朱厚照將手中的紙條捏碎,放在炭盆裡揚了,「做事情要有目的,一個舉子而已,考不考得中進士還兩說,只因他去看了一眼齊睿傑,你便找人把他抓起來?」
劉瑾碰了壁,「奴婢愚鈍。那便不抓。說起來這個盛儀也算有些骨氣,本來他的那個同鄉嚴嵩還勸了他一番的。」
朱厚照往前邁的步子在空氣中停滯,「誰?」
「嚴…嚴嵩啊。」
皇帝眼神中有看不懂的波動,但很快又消失不見。倒是輕輕笑了一番,「知道了。」
劉瑾不知道
這代表什麼意思,難道嚴嵩此人會有什麼不同?
略過這一節不提,皇帝已經轉場去了另一間暖閣了。
在這裡,出征八衛的指揮使全都已經肅穆站立好。
按照一般的規矩,以皇帝之尊是沒有必要去見一個小小的一衛指揮使的,但朱厚照要有自己的規矩。
上直親衛,總共就那麼幾個。
又是皇帝直接掌控的軍事力量,這幾個指揮使總歸要費點心思的吧?
這一票八人,全都是軍學院讀過書的人,在讓他們擔任這個職位之前,錦衣衛早就摸清了他們的底細。
不僅僅是身家清白的問題,在軍學院平日裡的表現也在考察之列,不說都是聰明絕頂,有勇有謀,但至少是忠於皇室、有志建立功業的。
其實天下沒那麼多造反的人,只要皇帝不是他的殺父仇人,能得到重用,幹嘛不好好幹活?忠心皇帝本身就是康莊大道,誰腦子不好非得挑一個刺殺、造反或是黃袍加身這樣的劇本來?
不合邏輯。
朱厚照最重周尚文此人,所以進來後也多看了他兩眼,發現他還是一如既往、身形挺拔,精氣十足,而且還有幾分帥氣,主要是身材好,面容也端正。
難怪,時人也稱他為飛將軍。
至於其他的七位,長得就比較夠嗆了,但長相不重要,體態才重要,現在他們一排站好,都可以說是大明好男兒。
「朕……都記得你們的名字。」皇帝的個頭不如他們高,但此時可以從容的顯然只能是皇帝,「周尚文、譚聞義、孫希烈、於子初、常大成、柳江傑、史大淮和徐鎮安。你們當初在軍學院就表現傑出,如今又都各領一個上直親衛。」
「以你們的出身、履歷以及職務而言,皇帝親信四個字是怎麼也當得起的。旁人立功,可能會被上司吞了,但你們……唯一怕的就是自己立不了功,讓朕無法可賞吧?」
砰砰!
朱厚照伸拳捶了捶周尚文的胸膛,硬邦邦的,「真是好男兒!文臣都不在,咱們說句關起門來的話,朕是真想和你們一起上陣殺敵!」
周尚文大開大合,在皇帝面前行單跪之禮,「幾個韃靼小人,無需陛下親自出手!請陛下奉天殿稍坐,等上幾月,我等便可將虜酋擒來聽候陛下發落!」
皇帝點點頭,他帶著幾分激動說:「好!朕等你們凱旋的訊息。另外,還有一句話,朕不說不快!」
「朕是少年天子,往後要建立大大的功業,你們也都是建功立業的年紀。咱們君臣做個約定如何?朕與你們八人一起馳騁疆場,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域,到時候給你們封王封爵,這樣君臣相得,豈不快哉?!」
八人聽了這話不免震驚,還能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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