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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朝會後一個月,即便離京師較遠的地方官員也都基本回到了衙門駐地,四川巡撫費宏著手茶馬互市事宜,這兩年以來,朝廷對於地方治理明顯下了功夫,同時部分地區的商業繁華讓貨物運輸更加頻繁。
由此而來,馬的需求定是旺盛的。
王守仁跟隨王鏊先來到杭州,他們要在梅記所屬的青正源造船廠開走剛造好的六艘四百料福船。所謂料,是當時的一種計量單位,
後人研究明史,對於一料到底是什麼概念,也只有一個大約數,即一料應0.33噸排水量左右。
四百料的戰船就是排水量一百三十噸左右的船隻。
換算成長度,大約就是長二十多米,寬四五米。
二十多米的船其實不小了,當然了,在明中期,偉大的祖先們也可以建造四千料的大船,也就是所謂的封舟。
史書記載嘉靖之後,有官軍乘坐封舟出使琉球,來回四五次一次事故都沒有,可見這樣的船隻在海上航行足夠安全。
但封舟至少47米長,12米寬,露出海面的高度也要有12米多,三四層樓那麼高,實在是個龐然大物。
其上有‘九桅十二帆’,但凡要是碰上靠岸拋錨,已經達到了‘非二三百人莫能舉動’的地步,可以說獨步天下。
也因為封舟實在是太大了,造出來出使他國當然是可以,宣揚天朝上國的武功嘛,但是確實不便操作,據說封舟到達琉球后,因為無風,失去了動力,最後是50多隻划槳船將它拖進了港口。
這樣的話,船隻大是大了,但笨拙。
對於王守仁來講,他稍做研究就知道自己需要什麼樣的戰船。
而且四百料也不小了,三五米的高度也是高大如樓,行於海上可容百人。
梅可甲也不是造船的專家,他是找來了經驗豐富的船工。
雖說現如今船隻緊張,但憑王鏊浙閩總督的身份、王守仁御前紅人的資格,先期取船,完全不在話下。
“此船設帆桅二道,船艙上下一共四層,最下一層不可居,惟實土石,以防輕飄之患;設樓二、三層於上,其傍皆護板,護以茅竹,豎立如垣;最上一層為露臺,須從第三層穴梯而上,兩旁板翼如欄,人倚之以攻敵,失石火炮皆俯瞰而發。敵舟小者相遇即犁沉之,而敵又難於仰攻,誠海戰之利器也。”
一行人在造船總工的帶領下,上上下下的邊聽邊說。
王守仁裡裡外外仔仔細細的都看了個遍,並在王鏊身邊說:“此船可容納百人,大是足夠大了,只不過卻沒什麼足夠的火器,朝廷所能提供的就是些鳥銃、火藥箭和弩箭,下官還是想要些威力巨大的火炮。”
邊上梅可甲見多識廣,“小人聽說,在南洋有夷人所使的佛朗機炮威力不小。”
登上海船,行使海上,哪怕就是江面之上也能體會到火器的重要。畢竟水面寬闊,人連踏足的地方都沒有,不靠火器互射,哪個和你提刀對砍啊?
“陛下執意恢復神機營,看來也是預見到這一點。”王鏊拍了拍甲板上的欄杆,“可惜大明還沒有這種佛朗機炮,現在也只能先這樣,朝廷已經下令,今後誰造的火器好,朝廷就花銀子買誰的,所以等上一段時間,總歸是有的。”
王守仁也沒辦法,而且他對船隻還有一點不滿呢,問道:“便只有六艘不能再多了嗎?”
梅可甲無奈,“王參政,主要是時間緊迫,開海令之前,每造船隻都要到官府申請,開海令之後也才沒幾個月,我這些工人日夜不停,六艘實在是極限了。”
“看來也只能如此了……好,那付銀子吧。”王守仁也看不出梅可甲在作假,能拿到六艘船,對他目前來說也算堪堪夠用了。
“好。都準備好了,下面請吧,船上到底還是風大。”
反正看也看了,
那就收貨。
這個時候的四百料大船,造價大約在八百到一千兩左右,如果是其他人來要,梅可甲還要在這個基礎上繼續漲價。
但王守仁購船,代表的是官方,
這些船隻也不屬於個人,而屬於朝廷。
銀子倒騰來倒騰去其實就是左口袋到有口袋,算得太清楚也沒有意義。王守仁拿的那三十五萬兩白銀花完了也還是要向朝廷伸手。
所以這幾艘船梅可甲都是按照正常的價格,一千兩一艘,總共六千兩。
有了銀子,他也好給自己青正源的造船工們發些賞錢。
不知道為什麼,皇帝竟然允許少府所屬的東方造船廠來高價挖他的工人,這叫什麼事?
大家都是為朝廷辦事,這不是相互之間爭鬥、浪費錢麼?
但皇帝陛下就是允許。不僅允許,這特麼的主意就是皇帝給顧左出的!
搞得梅可甲都疑惑,青正源他已經營了兩年,一切走上正軌,又恰逢船隻需求高漲,正是要賺錢的時候,結果許多工人被挖走,多少耽誤些事兒!
而且,朝廷並沒有禁令,明確禁止民間商人自己設立造船廠,那些人的造船工人更加不足,為了開工,所開出的價格更加誘人。
所以說梅可甲也是硬著頭皮向浙閩總督收錢。
好在王鏊不是個官架子很重的人,反正王守仁領了銀子,六千兩其實小錢。
付錢、收據,簽字畫押,六艘船一起開走,這事兒就算妥了。
但以後的事還沒妥,
王守仁也不客氣,六千兩銀子算啥,他現在是船不夠。
“梅先生,青正源的工廠可得繼續供船,陛下要我招安那些盜匪,駕船海上,宣揚國威,要做這麼多事,僅靠這六艘船、六百來人可不夠啊。”
梅可甲為難,“部堂、王參政,不是在下不幫忙。實在是開海之後,浙江民間的出海需求大增,不僅是梅記的生意,還有些王爺、誥命夫人等也參與進海貿之中,他們有的要船,沒有船的要搭船出貨,梅記現如今至少缺三十艘船隻,而且造船需鋪設龍骨,光上人手也是不行的……”
王鏊抬了抬手,“寬限些時間吧,半年,半年後還請務必再提供六艘四百料大船。”
“部堂,六個月的話……”王守仁還有些不滿意。
“還有少府那邊也有船廠,實在沒有辦法,本官也只能去賣賣這張老臉了。”
還能怎樣?
出師未捷‘船’先死,
現如今出海不是問題,結果都卡在船上了。
等到梅可甲送走了這些‘大老爺’,他轉身就給船廠下令,“漲價!”
今日介紹船隻情況的造船總工是個姓許的,他一聽漲價分外開心,因為每艘船的售價都有部分是要獎賞給他們的,“漲價好啊!東家您說句話,咱們漲多少?”
“翻倍漲!而且先付清銀兩的為先!等著咱們交船再付銀兩的,讓他們統統往後靠!”
“好事兒啊!”但許總工轉瞬又想到,“部堂那邊是不是也一樣?他們只付了六艘的銀子。”
梅可甲無奈,他拍了拍此人的肩膀,“你啊,趕緊研究研究怎麼造出更好的船吧,沒了這門手藝,還不知你能端哪碗飯呢、”
都是廢話,這個規矩適用其他人,能適用於浙閩總督嗎?!
好了,
現在杭州的青正源船廠一炮而紅,海貿是賺錢不假,許多人沒船出海啊!
於是乎成千上萬的銀子湧向船廠,梅可甲有了銀子也捨得花錢了,尋摸尋摸其他船廠造船工的月俸,他全都朝人家看齊。
一時間造船工成了香餑餑!
訊息再傳回京師,原先少府引導適齡的精壯工人學習造船手藝還一直無人問津,結果一夜之間又變得一個名額都難求。
這就是銀子的力量。
銀子的力量也在大同發揮效用。
大朝會之後,周尚文也趕回了大同。
按照大朝會上關於復套的朝議,從大同到甘肅,要聯合起來進行剿套行動。
其實主要是大同,因為甘肅長城外的韃靼人因為花馬池一戰損失不小,如今偏向於北遷,倒是周尚文所面對達延汗主力未損。
但四月初正是草場鶯飛的季節。
草原溫暖,牛羊放牧。
正是立功的好時節。
當初他們八個人可是君前立過誓的。
而且作為最早的八個甲級衛指揮使,他們也是如今皇帝嫡系將領中為數不多,真的有實戰經驗的將軍。
所以皇帝對於他們的重用就更加異於一般人。
周尚文也是升得最快的,他如今是大同總兵、大明騎兵都指揮使。
總兵一職是大朝會之後剛剛調整的。當時文官密集調整,總不至於只許文官升官,不許武將升職吧?
升官的理由就是他在弘治十八年主動領兵巡邊,前出接敵,雖然一年下來也就殺了幾百個敵人,朝廷中還有文臣說三道四,言其領兵不穩。
但說話管用的還是皇帝,皇帝喜歡,那就升官。
而當初那八人,也都或多說好有些升賞,只不過譚聞義、史大淮在浙江,於子初在福建,跟隨周尚文到到大同來的,就是孫希烈、常大成、柳江傑、和徐鎮安四人。
這四人常大成性格最為穩重,所以周尚文並未將其放在大明騎兵之中,而是讓他帶著柳江傑守衛大同。
孫希烈和徐鎮安則各領一衛騎兵。
另外兩位指揮使分別是馬一槐和嚴興奎,這兩人都是當初楊尚義用的人。周尚文剛來時,這兩人當然是有些陌生,
不過周尚文的風格相比楊尚義更加激進,將軍的威信都是在戰場上的勝利中建立起來的。
到正德元年的四月,周尚文命令他們已經不存在什麼問題。
而他回到大同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所有指揮使升帳議事。
因為他們都沒去大朝會,所以周尚文要把朝廷的旨意帶到,他一身戎裝,虎目掃過眾將,“陛下登基以後,以大朝會的形式擬議朝廷一年之主要朝政,七日大朝會,復套乃是第一天之議題,而為復套,陛下已同意由我軍在春季時執行剿套之策。”
眾人一驚,“春季?不就是當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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