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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滿心疑惑的離開了皇宮,如果不是正德皇帝一貫以來的英明,他真的要懷疑幾分的。
不過現在麼,也只能回去以後自己再將清屯、藩王以及李夢陽這些事聯絡起來仔細想想。
也就是皇帝召見嚴嵩的第二天,仇鉞終於入京。
安化王反叛時,仇鉞第一個領兵攻鎮城,也是除錦衣衛以外最先進入安化王府的。
論功行賞他直升總兵,單守一鎮。終於從一個衛所指揮官直接成為獨當一面的大將。
軍功,在任何時代都是價值千金的。
原先禮部還要做一個獻俘儀式,不過給朱厚照給否了,打個韃靼可以受降,平個叛,前後不過幾日,就這還要弄大動靜,像是沒有贏過的感覺。
但基本的儀式還是要的。
皇帝為仇鉞開了一次早朝。
秋日的京師萬里無雲,碧空如洗,紫禁城巍峨雄壯,上直親衛之中金吾左右衛奉命值守皇城,全身帶甲的護衛從午門之後分兩排站列,一直到奉天殿,奉天殿大理石的臺階在陽光下顯得晶瑩剔透,令人炫目。
天氣如此好,皇帝也就不在奉天殿,而在奉天門召見群臣了。
他身穿明黃色龍袍,腰間懸掛玉帶,頭戴烏紗翼善冠,年輕的身形挺拔如松,有巍巍皇權傍身,無形間便給人一種不可違抗的威勢。
仇鉞帶兩個親衛入宮陛見,這是他的第二次,但都兩次了,還是不敢抬頭細看皇帝的模樣。
“臣,都指揮僉事,充寧夏總兵官仇鉞,奉旨平叛,得勝歸來,現將反王安逆縛首送上!”
“賞!”
“臣謝陛下隆恩!”
“安逆何在?帶上前來,朕親手殺之!”
“陛下!”禮部尚書王華出列,“反王不知忠孝,非人也。皇宮重地,若容牲畜咆哮,難免有傷聖德!臣以為應按律下獄,擇日問斬,以彰天威!”
內閣大學士王炳有不同意見,“安逆舉兵謀逆,是不可恕之罪,正因陛下當著群臣處之,此乃替天行道,如何能有傷聖德?”
朱厚照也想見見這個歷史上的安化王。
於是轉而向尤址撂過去一個眼神,這傢伙也明白的。
“帶安逆!”雖是太監,卻給喊出了一身正氣的感覺。
朱厚照抬頭遠眺。只見兩名英武的侍衛掐著一個被白布麻衣裹著的落魄之人,他頭髮散亂,鬍鬚極髒,走路跌跌撞撞的已然失魂落魄。
這個瞬間,他明白為什麼王華會阻止了。
這種人帶到這種地方,確實有些‘失禮’。
朱厚照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興致,只問了一句,“安逆,你身為我朱家子孫,卻聚眾謀逆,殺我百姓,壞我江山根基,你可知罪?!”
這安化王多年謀劃、下了狠心起事,結果轉瞬間一切化為烏有,他還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又被人從寧夏粗暴帶至京城,不僅是精神崩潰,身體也崩潰了。
皇帝問話,他也迷迷糊糊的。
“狂悖反王!陛下問話,你安敢不答?!”左都御史張敷華訓斥道。
“皇上……”安化王嘟囔了這麼一句,然後抬頭懵懵的看著龍椅上的朱厚照,接著他竟然笑了,“這就是皇上,哈哈,這就是皇上,本王要當的就是這樣威風的皇上!”
!!
還算鎮定的老臣知道,此人已經瘋了。
年輕一些的直接被他這種話嚇個半死,這是奉天門外、天子御前,怎麼能講這樣的話。
朱厚照也蹙起眉頭,
實際上心裡卻是另一番心思,正好叫大臣們都瞧瞧,這樣的王爺難道不該殺嗎?
“陛下!臣請誅此獠!”王華急了,他就是擔心有這樣的一幕發生。
但皇帝卻不急,他起身離開龍椅,慢慢走了下來。
隨著他的靠近,安化王掙扎的也更加起勁,弄得手腳的鐵鏈嘩嘩作響,那眼神也不避皇帝,直直的這樣看著。
“陛下。”尤址追上兩步,他有些擔心皇帝繼續靠近。
朱厚照則擺了擺手,“無妨。”
這個時候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候。
“陛下,誅殺反王吧!”臣子之中,有人比皇帝還要急。
“朕秉承父皇遺願,肩負祖宗江山社稷,今日若不殺伱,則百年之後無顏面對太祖太宗。”朱厚照拱手向天,“大明先祖們,朱氏子孫厚照今日奉天意國法殺此不肖兒孫,一是為祖宗基業,二是為清理門戶,此心之誠,天地神明,俱為見證。”
後半句聲音不大,但是朱厚照身邊站著的主要官員都能聽得到。所以,他們也因此而下跪,而後陸陸續續跪了一大片。
戲做足以後,皇帝轉身,伸手指向安化王,“將此逆賊推出午門斬首!並傳宗人府,毀玉牒,除藩爵,從此以後,大明再無安化郡王!慶王,”
皇帝話到此處微微停頓,
眾臣皆豎耳細聽,生怕漏過一個字。
“慶王,是不是稱了安逆為皇上?”
這件事只有從寧夏回來的仇鉞才知,他才二次入宮,親身感受君上的威勢,根本不敢撒謊,只得回道:“慶王從賊,三呼萬歲,此事在寧夏人人皆知。”
朱厚照忽然笑了,“朱氏自太祖至今已有百年,傳世亦有十代,朕真不知是何處德政不修,竟在本朝出現了這麼兩個寡廉鮮恥的東西!慶王若稱他為陛下,朕又是什麼?不必說了,慶王與安逆同罪,處罰亦相同!這不僅是國事,也是朕的家事,望諸位愛卿知之。”
左都御史張敷華請旨,“臣斗膽上稟,慶王雖從賊,乃是為脅迫所致,其本意不在謀反,若處同罪,似有過重之嫌,望陛下明察。”
朱厚照歪頭,“那麼,張愛卿認為,慶王應為何罪?”
“不如奪其爵位,拘禁家中,令其回首思過。”
“張愛卿認為,身為大明臣子,叫旁人一句皇上,只需思過就行了麼?”
張敷華一時失語,話不是這麼說的,這不是因為他是慶王麼,又不是一般人。
朱厚照反問了一句以後,冷眼一瞥,聖心仍為有所改變,“朕已經說了,這不僅是國事,也是家事。國法若是處其拘禁,那麼朕之家法,便是毀玉牒,除藩爵。人有所為、有所不為。儒家聖賢不是也常說仁義忠孝重於性命麼?若是為了活命而不顧忠孝,這樣的人,我朱氏就是不認!”
諸大臣不好再講,但其實有些想法,外人幫著你饒家裡人,皇帝自己卻要下狠手。只能說老朱家都有個性吧。
張敷華灰溜溜的低頭退下,他彷彿知道許多人怎麼想陛下,所以他其實是想使皇帝免於某種道德困境,不過聖意堅持如此,那也沒有辦法了。
安化王是慶王的偏支,只處置安化王,其實慶藩還保留著呢。
可如果是慶王也是同罪,這個同罪可是包含除藩的,也就是說慶藩從此就拿掉了,主幹都不在,其他的偏支更加難有活路。
從朱元璋時代流傳下來的主要藩王們,大部分都像大樹一樣‘碩果累累’。比較大的周藩、韓藩,大大小小的宗室成員有上千人呢。
對於朱厚照來說,如果不是碰上造反謀逆這種事,實在也不好找到藉口。所以他才揪住不放,哪怕付出一些輿論代價,他也願意。
況且,他還有‘奸臣嚴嵩’呢。
此番殺兩王,正好可在京中掀起議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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