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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朱厚照現身,這已經不是審案了。審案是宋衡的事,他只是聽不得這傢伙在這裡鬼扯。
不過皇帝親自到這種地方來,其實不太合規制,所以就是宋衡也不明白皇帝要做什麼。從後面一路慌忙追來的兩位閣老也提著袖口急得鬍子亂竄。
王炳忙對宋衡說:“快將人都帶走,尤其這個不知禮儀廉恥的傢伙,留他在這裡不怕汙了聖上的眼嗎?”
“慢!”朱厚照淡淡說了這麼一句,“閣老莫要急。只需三兩句話的時間,此間事必定了了,誰的眼也汙不了,而且還會清一清這世間的濁氣。”
宋衡無奈,他在主位側邊匍匐在地,不敢動彈。
這一幕看得周淮大吃一驚,別看他囂張,但是對他來說巡撫那也是天大的官了。
與此同時,邊上的寧河、寧山也跪了下來,高呼道:“小人參見皇上!”
皇上?!
周淮腿肚子一軟,驚得愣神了會兒,而且還下意識的、好奇般的和朱厚照來了個直視。
數息之後才忽然驚醒,立馬癱了下來,哆嗦著說:“參、參見皇上!”
朱厚照又側坐過身面向宋衡,一副看都不看周淮的樣子,“宋中丞,朕今日越俎代庖,希望你不要介意。”
“微臣不敢。”
“這案子你審得很好,有始有終,有理有據,朕會記你一功。”
宋衡心裡狐疑,“臣不敢,臣寸功未立,豈敢受陛下恩賞?”
朱厚照翻了一下白眼。
尤址上前提醒,“中丞,陛下說了,這案子你審的好,有始有終,有理有據。”
宋衡這才恍然大悟,“微臣愚鈍,陛下說的是,微臣也是這般意思。”
“是這意思就好。”朱厚照還是不看下面的人,而只是對著宋衡說:“既然案子已經審了結了,朕就代你宣判,這應當可以吧?”
“當然可以,請陛下定嫌犯之罪!”
“好。朕在後面聽了半天,有人說他家在浙江有當官的叔叔伯伯,你負責去將這些名單全部找出來,然後書信一封,不管朕在哪裡,給朕送過來,朕要用,不能錯一個,也不能漏一個,聽到沒?”
“是,微臣遵旨。”
周淮跪在下面,臉杵著地。他心裡自然知道這些名單意味著什麼,所以他其實有很多辯解的話要說。
但是他不敢。
那是天子!
天子不和他說話,他能插嘴?!
“恩,第二件事,殺人償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既然是沾了命案,那就抓起來擇日問斬,也不必報今年的勾決了,朕就在這裡,什麼都能定。”
朱厚照比出‘三’的手勢,“聽聞嫌犯頗有家財,你派人去全部抄了。正好國家在西北用兵,邊疆的戰士是為我們漢人與異族而戰,若非他們,早就國破家亡了,也輪不到妖魔鬼怪在這裡自己殘害自己的同胞。所以你將抄出的現銀全部封存裝車,寫上嫌犯的姓名和罪行,交由錦衣衛。由錦衣衛運抵邊疆。”
周淮在下面聽得肝膽俱裂,他再也忍不住,顫著聲喊道:“陛下!陛下!小人冤枉啊。”
朱厚照不耐煩的閉上眼睛,並微微後仰。
“瞎了你的狗眼!不看看這是誰,輪得到你說話?來人,掌嘴!”
尤址還是很懂皇帝心思的。
他這一聲令下,邊上出來兩個衙役,按住周淮的嘴巴就是啪啪兩下!
打完了,朱厚照睜開眼睛繼續說:“還有嫌犯的家人,原本這是不需要累及的,不過朕聽下來,覺得此案涉及人命不止一條,屬於極為惡劣的情形,所以處罰沒錢財、降籍灶工,且終身不得再脫籍。以後就在鹽場翻曬一輩子鹽水,告慰亡靈安息吧。”
“唔!唔!”周淮被按在地上死命的蠕動,但是朱厚照甚至都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宋衡,你還有什麼疑問之處嗎?”
“啟稟陛下,沒有。”
“好。”朱厚照站起身,俯視著強調,“沒有就去辦。辦好了以後來一封奏疏詳奏。”
“是!”
“行。尤址,咱們走。”
皇帝這樣審案的法子實在是驚了所有人的眼球,其實也根本不叫審了,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沒和周淮講過一句話。
不過在走下臺階的時候,朱厚照忽然想起來什麼,他後退兩步轉身,“寧河、寧山。”
“小人在!”
“你們是那麼多百姓的代表,可有什麼要說的?”
寧河沒別的,就是磕頭,“小人代山陽縣百姓,感謝陛下天恩,陛下今天懲治了此賊,不僅幫許多人報了仇,而且也救活了我們所有人!陛下對我們的恩情,就如同再生父母!”
“皇帝為民做主,這也是天經地義。以後回家好好過日子去吧。”
這是最後一句,說完以後,朱厚照腳步再不停了。
等到他離開,巡撫衙門公堂中的所有人都默默擦了一下汗,宋衡也有些氣喘,但還是不忘辦正是,“來人!”
“在!!”
這一下喊得很大聲。
“陛下剛剛的話都聽明白了吧?去周宅,抄家!抓人!”
這種大的洪流之下,周淮那張嘴就是再能說,那也沒有意義了。
朱厚照就是這個目的。
他和自己的兩位閣老略作交流,問道:“知道朕為什麼如此嗎?”
“陛下是覺得,周淮此人不配。”
“一方面是不配。另外一方面,也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種人,不必想也知道肯定是仗著財勢欺壓人慣了,朕就讓他知道知道什麼叫欺壓。這案子審完了嗎?沒審完,朕知道,但朕就是要一句話讓它審完了!而且他前面噼裡啪啦說那麼多你們也聽到了,真是個能言鳥啊!哼,既然如此朕一句話的機會都不給他!憋也把他憋死!”
王炳這才算明白過來,他笑了笑,說了句‘心裡話’,“陛下是真性情。”
“不要說朕任性才好。”
“臣等不敢。”兩人連連拱手。
朱厚照面色一改,隨後也略微衝他們拱了拱手,“兩位閣老,今天朕以天子之尊突然駕臨巡撫衙門公堂,多多少少有些不夠端莊穩重。不過事急從權,面對這等欺壓百姓的惡徒,朕恨不得手刃之!所以一時沒忍住,你們二位可不要與朕見怪啊。”
“陛下為民主持公道,老臣等只覺得是萬民之幸,大明之幸。”
這下好,三個人互相讓禮起來了。
作為皇帝,朱厚照能說不要見怪,他們也就不好再多嘴了。
最後一下屁股擦完,朱厚照心情大好,“那咱們就擇日儘快啟程吧?再待下去,那位宋中丞不知道得積多少活兒。”
“是!”
等到天子走了。
王炳和楊廷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後相視一笑。對於他們來說周淮這等人家破人亡不算什麼,天子總算保留了一點‘禮不可廢’的念頭,這才是重要的。
“正如閣老所說,陛下是真性情吶。”
楊廷和說完,隨後兩人心有靈犀的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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