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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十一年三月初六,大朝會正式開始,前後持續了六天,到十一日完全結束。

流程上和往年並無不同,天下清田令有其正義屬性,官員們改變不了皇帝的意志,土司的事天子都不拿到大朝會上說。

所以大朝會本身波瀾不驚,只有哪個布政使幹得較好、哪個巡撫做得較差這種東西引人注意。

大朝會之後的十二日午後,天子召見了一次內閣和六部諸臣,再次商定今年的主要事務。

內閣首揆王鏊統攬全域性,包括新疆在內的各省,凡民生、刑獄諸事,一一不可錯漏,內閣次輔楊廷和仍偏重於革新政務,凡海貿、產業諸事,事事要見成效,新閣老張璁就一樁事——清丈田畝。

當然,這並不是把三人嚴格分工,首揆是什麼都要管的,只不過輕重程度不一樣,楊廷和和張璁有些類似於輔助,幫他把那兩攤先撐起來。

朱厚照還是很會使喚人的,他把臣子的事務分得明明白白,確保任何問題他能找得到人。

而內閣的格局也就此確定。

在遙遠的東海之上,一直被朝廷眾人牽掛的大明水師終於有了絲絲縷縷的訊息。

皇帝雖然嘴上說擔心出征的勝負,但實際上他心裡是有信心的,除非遇到大的海上風浪,人船毀於自然災害。

因為這個時候的日本是個分崩離析、七零八落的分裂國家,名義上的足利家族根本無力掌控全國,地方上所謂的強勢大名,不管是細川氏、大內氏還是什麼織田氏、京極氏,他們所掌控的疆土基本上也就是一個城鎮的範圍,所能組織的兵力更加不值一提。

這還有什麼打不贏的?

按照當初皇帝面諭所下旨意,伍文定主要是解決兩樣事情,一個是征討細川氏和大內氏,解決這兩個家族的人威脅明朝官員,竊取造船、紡織等機密事項,當然這是出兵的理由,實際上是打擊了這兩個最為強大的大明也是向代表官方的室町幕府展現大明國威。

第二個就是解答當初梅可甲所提的‘大內氏驟富’之謎。

伍文定這個四十五歲、出身進士,當過推官,作風強硬,轉為水師提督的大明臣子基本上是解決了這兩個問題的。

石見國位於本州島的西南部,是日本諸多令制國之一,哪怕是伍文定也是到了這裡以後才知道,原來這也可以成為國,而除了石見國,還有出雲國、備後國、周防國、長門國、安藝國……屁大點的一個小島分了幾十個國。

石見國的守護是大內氏,這個家族透過日明貿易發家,現任的大內氏族長名為大內義興,其實是個當代的梟雄,也正是他帶領大內氏擺脫內亂,並開始與出雲、後備等鄰國進行爭奪領地。

這是簡略的過程,實際上這些日本歷史複雜得不得了,各種參與的人物多如牛毛,這其實就是側面代表著所謂戰國時代的混亂。

再了不起的英雄也要受時代的約束,天天搞鎮與鎮械鬥的英雄,怎麼面對上萬大軍?

等到伍文定打聽好了地方,登陸石見國的時候,整個本州島似乎都安靜了。

從船上下來的、經過他常年訓練的一萬餘士兵,根本是讓這些人無法想象的,而且也沒有想過大明的軍隊會到這裡來。

這幾個月是日本列國深受震撼的時代,遠在東京的足利、細川等家族的人紛紛派人到石見國覲見。

大明大皇帝這個稱號,從來沒有像此時一樣真實過。

翻過年到三月,伍文定準備離開。

而這個時候的梟雄大內義興已經成了忍辱負重的明朝屬臣。

但因為伍文定留下了三千士兵,所以他還得一直忍辱負重下去。

另外一邊,邢觀則在士兵護衛下仔細的觀察瞭解了現如今的日本社會,因為他要向天子稟報,看完了以後,邢觀感嘆,“以往不知為何海上倭寇不絕,到此一觀,皆瞭然也。東瀛島國之民簡直如坐烈火烹油之上,各地紛爭戰亂不斷,殺人越貨更屬平常,當倭寇反倒是條生路了。”

伍文定也是開了眼,“是啊,讀史書時知道元末之時民不聊生,但到了此地才真的親眼看到。”

“去年出征之前,下官還和皇上說日本國也是數百萬人的市場,現在看來最多幾十萬人,大概只有大家子弟、貴族和官員才有購買力。”

現在邢觀也會提到購買力這個詞。

伍文定並不擔心,“有那個地下銀脈在,這一趟就是值得的。”

他們這一趟回程的船上,不僅有本國的人,還有各地大名的人。他們都是跟隨去大明向皇帝表明心跡、跪求友好的。

伍文定並沒有預料到會有這等情況,他確實也動了武力,教訓了幾個不聽話的所謂國家,但沒有想到各地會紛紛來投,有種一打就服的感覺。

而且代表室町幕府的足利家率先向大明稱臣。

最讓他驚訝的是大內氏,大內義興最初的桀驁不馴和後來的恭順之姿簡直判若兩人。

像是他們回程,大內義興親自來送,所有的細節都顯得恭敬。

大內義興在碼頭上聽著下人馬屁,說什麼家主示軟,必定迷惑了大明的臣子,他自己也這麼覺得,這也是前後態度改觀的原因。

但是站在甲板上的伍文定和邢觀兩人都是熟讀歷史的,他們臉上笑著,其實心裡什麼都明白。

伍文定提到地下銀脈,邢觀就提醒,“這個叫大內義興的人,能屈能伸,心思深沉,絕非無能之輩,銀脈他也一定很看重,這幾年大內氏都靠著這個地下銀脈,這也是命脈。命脈豈能拱手讓人?”

說到這裡,邢觀就不禁想到在船艙裡放著的一百萬兩白銀。

那是從地下挖上來的,這讓他感覺有些奇怪,以往是種糧食、掙銀子,現在是有種‘種銀子’的感覺。

“你是想說臥薪嚐膽吧?”

“不錯。”

“不知道他們知不知道臥薪嚐膽。”

邢觀笑了起來,大內義興的這些計謀看似高明,但不知為何就有種耍得很幼稚的感覺,讓人一眼就瞧了出來。

“想必應當是不知道,否則不該如此。”

伍文定也沒有太複雜的心思,“總歸是回去了,這樣的人最終如何處置請皇上定奪即可。我只擔心那銀脈,三千人或許留少了,幾百萬兩的銀子若是有失……”

在大明國內,押運幾百萬兩的稅銀一旦出了岔子,那不僅是多年未見、震動天下,而且會給朝廷直接帶來損失,基本就是砍頭。

伍文定是類比到這個罪名上了。

邢觀則安慰道:“無妨的,大內義興再厲害,但冶煉之法制約著他,哪怕偷偷行事也偷不了多少。再說,他挖出的銀子也還是要到大明花。”

在邢觀看來這才是關鍵,有銀脈不假,但要有夠好的冶煉技術,才能大幅提高產量,而這也是他要向皇帝稟報的重點。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把大明的冶煉技術直接移過來,他並不十分了解大明是如何冶煉的,是不是更先進,如果不行再向梅可甲求救,看看南洋是否有。

總而言之,發現了這處地方以後,他倆的功勞是跑不了的,大明也定會受益無窮。

邢觀想及當初,覺得平海伯也應當有功,畢竟是他最早提出大內氏驟富之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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