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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鬱年,又去看小狗,看到一人一狗都沒大礙,才真的放下心來。

“我去做飯,你倆肯定都餓了,今天喝雞湯。”田遙把布匹放進屋裡,找到他放在院子裡那隻蔫噠噠的野雞,手起刀落,野雞的項上雞頭就落了地,他找了盆,將雞血接了。

隨後又幹淨利落地把野雞開膛破肚,砍成小塊,然後照著小爹畫的冊子,把雞下了鍋。

另起了一口小灶,把雞的內臟煮了煮,然後給小狗也加了一頓餐。

他知道自己的廚藝,所以每一步都按照小爹的指示來做,而且小爹的畫藝精湛,他能看得特別清晰明瞭。

鬱年坐在田遙的躺椅上,看著腳邊的小狗,吃著東西,他的牙還不算堅硬,所以吃起來有些費勁,但是也很努力。灶房裡的田遙,有點像猴子,上串下跳。一會兒燒火,一會又在灶臺前,手裡還翻看著什麼。

傻里傻氣的樣子,要不是他親眼目睹了田遙上手揍人的狠勁兒,只怕是要認為他是個很容易被人欺負的主。

不一會兒,簡陋的灶房裡就飄出了雞湯的香氣,這隻野雞不算老,所以沒有那麼大的腥味,加上田遙按照小爹的畫法,從地裡拔了蔥和用剩下的姜來去洗腥味兒。

在等著雞湯熟的時候,他又用今天新買的麵粉,發麵之後給鬱年蒸了點精細的饅頭,自己就用點玉米麵烙了點玉米餅。

這會兒已經是申時末,他想鬱年肯定早就餓了,所以雞湯一好,他就搬了張小桌子,放到鬱年的面前,把一鍋雞湯端上了桌,還有幾個白麵饅頭。

在吃飯前,田遙又打了水,細細地給他擦去了臉上的髒汙,又給他把手擦乾淨了,隨後才坐到桌邊:“有人欺負你,怎麼不叫人。”

鬱年只是沉默著,在田遙離開之後,他靠在躺椅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小狗也在他的腳邊,也睡得呼哧呼哧的。

他醒來之後,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直到矮小的門被推開,他的眼神在那一刻就變得陰暗。

那兩人像是要在離開之前,再羞辱他一次,他們鄙夷地看著這個小小院子,問他被一個放蕩的哥兒按在床上是什麼感覺,問他腿廢了下面有沒有廢,問他從前高高在上的鬱公子給人當贅婿是什麼滋味。

鬱年不欲跟他們糾纏,只是無視他們,因為這樣的話他已經聽得很多了,以往也是這樣,他們一路走來都在侮辱他,聽得多了就已經麻木。

可那兩人對他這樣的態度顯得更加惱火,尤其是在要離開了,他們就沒有這樣可以戲耍的人了,所以要趁著這個機會,再狠狠地羞辱他一次。

他們將田遙的毯子扔在地上,踩得滿是泥濘,把他從椅子上掀了下去,讓他像以前一樣,低到塵埃裡去看他們。

聽著他們那些不堪入耳的話,鬱年握緊了他手中的簪子,只要那人再上前走一步,他就能將尖銳的那一頭插進他的腳上。

可就在下一瞬間,田遙一腳就把人踢飛了,是真的飛了起來,一個那樣壯的漢子,就被他一腳踢到了牆上。

田遙的手在鬱年的眼前晃了晃:“鬱年?”

看到鬱年注意到他,他才把自己給他盛好的雞湯碗遞到他的手上:“這裡就是偏了一點,有點什麼事也通知不了別人。”

鬱年嚐了一口雞湯,不知道為什麼把一碗麵做得那麼難吃的田遙,還能做出這麼鮮美的雞湯。

田遙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他把自己珍藏的冊子遞給他看:“這是我小爹爹給我畫的,這一本是菜譜,還有好幾冊,有分辨藥材的,還有針線法的。”

鬱年看著圖冊上那些栩栩如生又直白易懂的描述,就能看出能畫出這個圖冊的人,到底有著怎樣的玲瓏心腸。

“我小爹爹是個很聰明的人吧。”

鬱年難得地回應了他的話,雖然僅僅只是點了點頭,田遙卻是被鼓勵到了,又開始說起來:“我小爹是逃難到槐嶺村的,爹爹一眼就看上了他,小爹爹是個很神奇的人,他什麼都會,但是他不識字。”

“你趕緊喝湯啊。”田遙笑了笑,有人能跟他說話真是太好了,還能說給他爹爹和小爹的事,能有更多的人知道他們,記得他們。

他很快就吃完了自己手裡的玉米餅,小狗在一邊刨桌子,田遙又給它吃了幾塊雞骨頭。

“它還小,吃骨頭會卡住。”鬱年說。

田遙撇了撇嘴,又把地上的骨頭撿起來,鬱年主動跟他說話了是好事,但是說話又不是為了他,還是為了一條狗。

說起小狗,田遙又想起來:“你給他取個名字吧。”

鬱年只是垂眸,並沒有說話。

田遙就說:“我不識字,要是我取的話,就讓他叫灰灰?”

鬱年的嘴角抽了抽,毛是灰色的,所以就叫灰灰,也算是淺顯易懂吧。

“你是讀書人,給他取個好聽的名字吧,它以後陪你的時間比較多。”

“就叫灰灰吧。”鬱年說,畢竟是養在村子裡的狗,取別的名字倒顯得多餘。

田遙揉了一把灰灰的狗頭:“那你以後就叫灰灰啦!”

“灰灰,灰灰。”

灰灰像是知道了這是他的名字,田遙叫一聲,它就應一聲。

田遙喜歡他喜歡到不行,這會兒把它抱在膝蓋上,從自己碗裡挑出一塊雞肉餵它。

鬱年顧自地喝著湯,他面前的白麵饅頭卻只吃了一半。

吃完飯後,田遙洗乾淨碗,才抱著自己的布匹,走到鬱年的面前,把手裡的布匹展示給他看,他選的顏色一匹是靛藍,還有一匹是天青,一件耐髒一件不耐髒:“我去村裡找順嬸子,讓她們給你做幾身衣裳。”

沒指望他能給自己回應,田遙關上門,去了村子裡。

他在村子裡除了跟劉之好,還有幾家的嬸子也算是看著他長大。

他走到劉之家外面,裡面吵吵嚷嚷的,好一會兒才停下來,他才敲了敲門。

劉之的眼圈微紅,像是收拾了一下才出來給他開門。

“你怎麼過來了?”劉之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家裡這些事,只在院子裡跟他說話。

“我來還你之前借我的錢。”田遙把那半吊錢還給劉之,劉之也沒數,直接收了起來。

他看到田遙手上的布匹:“這是做什麼?”

“我想找人給鬱年做兩身衣裳。”他本來是想找劉之幫忙的,但他家這會兒亂糟糟的,還是不麻煩他了。

劉之點了點頭:“順嬸子的手藝最好。”

田遙點了點頭,才從劉之的家門口離開,很快就到了順嬸子的家裡,這個時候秋收已過,田裡沒什麼活計,村子裡的壯漢都去了鎮上找活幹。

田遙以前也跟著去,但僱主都嫌棄他是個哥兒,不願意用他,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去了。

順嬸子正嫌無事可做,看到田遙來,拉他說話。

“做兩身嗎?”順嬸子摸了摸布匹,就知道田遙對這個夫君是極好的,這料子摸起來就不一樣。

田遙點了點頭:“要是還有多餘的布料的話,看能不能做幾個荷包啥的。”

順嬸子嗯了一聲:“我會看著辦的,把尺碼給我吧。”

田遙一臉懵,順嬸子哈哈笑他:“你要給人做衣裳,連尺碼都沒有,我怎麼做啊?”

田遙這才知道自己忘了什麼事,他拔腿就往家裡跑:“嬸子,我馬上回來。”

他跑回家,鬱年在躺椅上,灰灰在一邊咬他窩裡的衣裳玩,他湊到鬱年面前,把他嚇了一跳。

鬱年掀開眼皮,看到湊到自己面前的田遙:“做什麼?”

“做衣裳,要量尺碼。”田遙把他從椅子上抱回房間,又去另一間屋子裡找到小爹的針線筐,找到了他量尺碼的軟尺。

身長,臂展,胸腹,腰圍,臀圍。

每量一處,田遙就摸一處,最後量完所有的數之後,他也把鬱年上上下下全部摸了一遍。

鬱年剛開始還有些不願意配合,但無奈犟不過他的大力氣,之能任他擺弄。

好在田遙著急,量完之後記住了數之後又把鬱年放回原位,又風風火火地跑去了順嬸子的家中。

“嬸子,我回來了。”他把量出來的數告訴順嬸子,“嬸子,做兩身衣裳,並一些荷包的話,我給你二十文錢的工錢吧。”

順嬸子連連擺手:“哪裡就需要這麼多了,你把那些碎布頭什麼的給我就行了。正巧最近農閒,我也有點事做。”

田遙卻把銅錢遞給她:“不行,做衣裳多難啊,您要是心疼我,就做快點唄。”

順嬸子犟不過他,從櫃子裡抓了一把豆子給他,像是從前哄小孩兒一樣:“行,我知道了,一定快快地幫你做好。還是我們遙哥兒心疼夫君啊。”

田遙臉上一紅,不再理她的調侃,又一陣風似地跑回來了家。

鬱年這會兒倒是沒睡,看著他回來把灰灰從地上捉起來,逼著人家小狗跟著他滿院子的跑,灰灰不像他有那麼好的精力,跑了兩圈之後就躲到了鬱年的椅子下面。

“出來,灰灰。”

回答他的是灰灰找到靠山的得瑟的叫聲:“汪。”

“灰灰,出來。”

灰灰只是露著一雙溼漉漉的眼睛,安靜地蹲在鬱年的椅子下面。

“它還小。”鬱年說。

田遙歇了逗它的心思,誰叫鬱年給他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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