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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有些荒唐的場面。
這樣級別的大戰,早已不是尋常人可以參與的。
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卻提著劍,要來助劍。
這樣的行徑,說是蚍蜉撼大樹,都算是在誇獎了。
可身為當事人的孫離,卻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他是神河峰的弟子,這麼多年來。
他們曾一起面對過北魏鐵騎的戰馬,圍殺過那位號稱北魏第一名將魏通。
他們曾在上虞神湖前,鎮壓過一尊被外神侵蝕的神人。
也曾在東境對付過甦醒的古神龍魁。
當牧南山出現。
當銀漢輕鳴。
峰主的劍鋒所指,神河弟子就所向披靡之地。
那種幾乎被鐫刻入血肉中的使命感,讓在垂死邊緣的老人生出了一股力氣,他就像以往每一次那般。
當銀漢的金光亮起。
他便會與他的同伴,提著劍,穿越千山萬水,穿越層層風雪。
來到峰主的身邊。
在那些無數激盪人心的故事裡。
他只是一個不曾擁有姓名的配角。
但哪怕如此,他已然甘之如飴。
因為。
他知道。
峰主的劍。
只為天下公義而鳴。
……
牧南山有些錯愕。
“弟子年邁,眼花耳聾,腦子亦不太靈光,竟為認出峰主,請峰主恕罪!”孫離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牧南山在短暫的錯愕後,聽聞此言,他道:“我們都老了。”
“當年還活著的老傢伙,不多了,十餘年未見,記不得也算不得過錯。”
說罷這話,他轉頭看向鄭景同。
“你看,有些事,是不會變的。”
鄭景同回過了神來。
他沒有說話。
或者說,他不知道當說些什麼。
作為峰主,他不得不承認的是,當有一天,他如果也在與某位大能對決,他門下的弟子,大抵會躲得遠遠的。
這並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
所以,他更加肆無忌憚的催動起了體內的劍意,他想要以此證明,這所謂的公理,所謂的正義,都是無用之物。
狂暴的劍意在紫蛟劍中溢位,鄭景同的身後,一條百丈長的蛟龍之相猛然浮現。
蛟龍仰天長嘯,浩瀚劍意如潮水一般鋪散開來。
在那股氣息下,眾人都臉色蒼白,體內氣機運轉不暢。
“神人之爭,區區螻蟻,也敢參合?”鄭景同在這時寒聲低語道。
滾滾劍意之下,孫離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開始打顫。
“不若你先退回身後,待我料理了他,我們再共飲那半壇神仙釀,共觀那九曲大江水。”牧南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側頭看向孫離,語氣柔和的言道。
孫離聞言愣了愣。
他似乎有些猶豫。
他望了望手中不住輕顫的燎原劍。
它已經很多年沒有如此興奮。
他也感受著自己體內翻湧的熱血。
他也已經很多年沒有如此渴望握劍。
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與自己的老夥計。
與自己的峰主。
並肩而戰。
哪怕如此戰死。
對於劍客而言,那也是榮耀。
但他想了很多。
他很清楚自己的狀況,相比於鄭景同,他的修為如此羸弱。
自家峰主大抵會分心護著自己,如此一來,反倒成了累贅。
所以,他壓下了這人生中最後一次熱血奔湧。
正要點頭。
可牧南山卻似乎看出了些什麼,他的手忽然按在了孫離的肩頭。
“不過我仔細的想了想,那一招似乎更好,你還會嗎?”
牧南山的問題讓孫離愣了愣,但下一刻老人的眼中便綻放出從未有過的華光。
“弟子從不曾忘!”孫離激動的煙道。
牧南山滿意的點了點頭:“那就好,這一戰你我聯手。”
“好!我願與峰主聯手!”孫離也應道。
身後的褚青霄等人聞言卻是紛紛臉色一變。
但見孫離心意已決,眾人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只是神情擔憂的看著老人。
“哼,區區五境匹夫,再來百個,也不過爾爾!”
“若是牧峰主真的怕了,不若我再等等,讓你再喚百位弟子來,再一決高下?”
一旁的鄭景同出言譏諷道。
“無礙。”
“對付你,我與我這老友,足矣。”牧南山笑道。
聽出了牧南山言辭中的輕蔑,鄭景同的臉色難看,他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只是伸出手握住了懸停在自己眼前的紫蛟劍。
那一瞬間,他背後的蛟蟒仰天長嘯,身形猛然一動,眸中血光奔湧,裹挾著漫天的劍意朝著孫離與牧南山襲殺而來。
而面對但是氣勢便已經如此洶湧的蛟龍虛影。
孫離並無懼色。
牧南山自然更無懼色。
他的手緩緩抬起。
那把名為銀漢的金色神劍便從身後遁入他的手中。
他的頭抬起看向那條肆虐而來的蛟龍,眸中神光閃動。
他伸手輕撫劍身,嘴裡唸唸有詞。
“銀漢迢迢。”
“山河昭昭。”
“星月見我。”
“當……”
“落九霄!”
“此劍……”
“繁星聚!”
此言一落。
剛剛放亮的天色驟暗。
穹頂之上星光亮起,下一刻又投注在牧南山的劍身之上。
伴隨著他一聲輕喝,無數星光彙集,又裹挾著漫天劍意,化作一道璀璨流光,轟向襲來的蛟龍。
身旁的孫離意有所感,他的身軀顫抖,臉色通紅,在那時將自己所有的劍意催動,手中的燎原劍彷彿感受到了孫離的心意,在孫離的催動下,脫手而出,化作流光,彙集入那星光之中,一同殺向眼前的蛟龍。
“牧南山!你是老糊塗了吧!”
而面對這樣的攻勢,身形與蛟龍融合在一起的鄭景同卻面露恥笑之色。
“區區一人的繁星聚,也敢與我的蛟龍行抗衡!”
繁星聚,是神河峰最強的劍招之一。
當年在東境對抗復甦的龍魁分身,牧南山就是憑藉這一劍,將龍魁重創,從此之後,他牧南山十境之下第一人的名號也響徹大虞天下。
但這一招,卻並非單靠一人可以施展全部威能的法門。
繁星聚是以銀漢劍為引牽動星辰之力的法門。
星辰之力強大無匹,想要與之溝通,並將星辰之力引動,需要耗費極大的心神。
哪怕是修為到了九境的牧南山在做完這事後,也再沒有辦法分神去牽動這股龐大的星辰之力。
故而這時,就需要諸多與他同根同源,修行同樣法門的弟子催動這股偉力,用之殺敵。
而如果無人幫助,能被催動的星辰之力就少之又少,大多星辰之力雖然裹挾在劍身上,可就如無頭蒼蠅一般,難以發揮出威能。
雖然此刻有孫離幫助,但孫離不過五境武者,而且因為年邁,早已開始跌境,他哪怕拼盡全力,所能催動的星辰之力已然是少之又少。
正是因為如此,在看清牧南山的招式之後,鄭景同才會表現得如此的輕蔑。
他知道,這一劍對他而言,根本沒有威脅。
孫離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並不願意成為自家峰主的累贅。
他用盡渾身的氣力,咬著牙,將體內每一絲的劍意都傾注在燎原劍的劍身之中。
這是他這一生,最後的一劍。
為峰主而鳴。
為燎原而鳴。
也為,他堅守了數十年的天懸山正道而鳴!
“老夥計!給我破!”他怒聲言道,周身劍意湧動,眸中倒映著璀璨星光!
……
“牧南山!你活到頭!”鄭景同看著費勁渾身起立,可卻只能激盪出在他看來不過星末一點的劍意的孫離,他的臉上露出了得意之色,他如此說著,那頭怒吼著的蛟龍,就要與漫天的星光相撞。
而同樣明白這個道理的牧南山卻並無半點驚慌失措。
他面帶笑意,在那是低聲言道:“你說錯了。”
“這不是一人的繁星聚。”
“是一人……一劍的繁星聚!”
此言一落,他的一隻手猛然一握。
裹挾在銀漢劍上的星光猛然湧動,卻不是攻殺向鄭景同。
而是在這時湧向那把去向星光中的燎原劍。
燎原劍彷彿感受到了什麼,他的劍身開始劇烈的顫抖,渾身的劍意不斷朝著四周傾瀉,同時,星光也不斷在劍身周圍彙集。
那一瞬間。
劍身之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就要甦醒過來。
孫離似乎也察覺到了燎原劍的狀況,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大聲的言道。
“老夥計!你可以做到的!”
“老夥計!!!”
“去邁出那一步!”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那模樣!”
孫離的聲音對於燎原劍來說,彷彿帶有一股魔力。
一股常理難以解釋但又真實存在的力量在這時被注入了燎原劍的體內。
錚!!!
它的身軀一顫,一聲高亢的劍鳴升起。
裹挾在它周身的星光被虹吸入它的體內。
下一刻,當應榮在他周身的星光散去,那雪白的劍身再次浮現在眾人眼前。
它似乎並沒有什麼改變,還是那把修長、明淨。
但周身卻縈繞著點點星光……
錚。
它再次發出一聲清鳴。
遠沒有之前那般高亢與激昂。
但卻清澈、明亮。
一音出,萬籟寂。
彷彿天地都在這一瞬安靜了下來,只為聆聽這一聲劍鳴。
而這一聲劍鳴。
只為孫離而奏。
“不……不可能……”
同時。
鄭景同的臉上卻爬滿了恐懼之色。
他的瞳孔中倒映著那把裹挾在星光中的燎原劍。
他知道……
那把劍……
在短短數息的時間中,破開了哪怕精細滋養下也需要數年才可能破開的桎梏。
它撞破了那道天塹,在這時化為了天罡神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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