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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朝陽門。
今日由於皇帝及文武勳貴返城,上皇特地下詔,城門晚關兩個時辰。
賈家的車隊進入朝陽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一個小閹正翹首以盼。
“咱家拜見侯爺!見過兩位賈將軍,小賈校尉,上皇有口諭,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去宮裡請安就是。欽此。”
“我等領旨!”由於是口諭而不是正式的聖旨,賈家的四個有勳爵在身的男人只是躬身行禮。
其他的僕役該跪還是要跪。
賈珍剛掏出銀票準備給這小內侍塞銀子呢,小內侍就連忙擺了擺手示意趕緊進城不要堵在門口,接著就趕到下一家郡侯那裡宣讀上皇的口諭。
“既然不用去給上皇請安了,那,回家!”賈赦大手一揮,車隊朝著寧榮街的方向駛去。
。。。。。。
寧榮街。
錦裡開芳宴,蘭缸豔早年。
縟彩遙分地,繁光遠綴天。
雖然已經二月,年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但寧榮街的熱鬧絲毫不遜過年的時候。
張燈結綵,人山人海,時不時還有人拖出一大串鞭炮來。幾個調皮的小子使勁探著身子去點火繩,見火繩冒起火星子了,掉頭就跑,躲在角落裡捂著耳朵看著聽著鞭炮噼裡啪啦的響聲和閃爍的亮光。
被突如其來的鞭炮聲嚇了一跳的大人們朝著那幾個小子笑罵幾句,又轉頭除錯起了燈籠。
西府琿大爺回來啦!
半個月前傳來訊息,西府主家的琿大爺因戰功進爵,封大司馬大將軍,武威郡侯。
珍大爺立馬開了祠堂告慰祖宗,西府老太太也高興壞了,挨家挨戶送了不少米麵糧油和布匹,放了一個下午的炮仗慶祝,整條寧榮街好不熱鬧!
尤其是赦老爺宣佈等琿大爺回京的時候大擺流水宴三天三天的訊息一傳出來,賈家八房的族人都樂瘋了。
兩府廚房齊上陣,甚至還請了京城十大名樓之一德雲樓的郭大師傅和於大師傅過來掌勺,宴席的氣氛更加熱烈了。
“回來了,都回來了,再過個街口就到了!”一個小廝喘著粗氣穿過街東口的牌樓,跑進街口,大街為之一靜,很快又嘈雜了起來,不過聲音比之前小了很多,賈家的族人們很快分列在道路兩旁。
馬蹄聲越來越近,很快,一個身披殘破的直身扎甲,頭戴兜鍪的高大身影騎著馬拐了進來。
賈琿已經在車上換好甲了,等一會兒還要再進行一遍儀式。
“琿大哥,好樣的!”
“琿兄弟,琿兄弟!”
這個寧榮街炸開了鍋,突如其來的叫喊聲甚至嚇了在和賈璉說話的賈琿一跳。
“哈哈哈,好久不見啊十六叔!”
“呦,璜兄弟!”
賈琿也反應了過來,朝著人群打招呼。
幸好賈家很多族人都是經歷過賈代化賈代善兄弟,甚至是賈演賈源兄弟出征歸來的場面的,很快維持好了秩序,讓車隊儘快就到達了榮國府正門。
“行了,天色不早了,不用再送了,我們去拜見老太太了,明天記得來吃席啊!”賈赦朝眾人說到。
眾人應諾,剛回家自然是要和家裡人吃頓團圓飯的。
他們也帶著老婆孩子回家去了,就等著明天開始連吃三天大席了。
一對鎮宅辟邪的威武石獅子屹立兩側,彰顯著賈家豪門望族的威嚴。
賴大和幾個管事已經在門口恭敬的等著了。
兩個姨娘的車架在祭祖的時候就從東角門直開進去了。
賈赦三人走側門,而賈琿則要從大門進入。
作為出征歸來的爵爺,回到家一定是要走一趟正門的。
賈琿仰著頭,懷念的看著那塊“敕造榮國府”牌匾。
見賈琿一直站在門口不動彈,賴大怕老太太等急了,上前輕輕提醒了賈琿一句。
“琿大爺,該跨火盆了,老太太他們可都等著呢!”
被打斷思緒的賈琿瞪了賴大一眼,賴大彷彿被猛獸盯住了一樣,寒毛直豎,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低下頭不敢與賈琿對視,腰更彎了。
“那就走吧。”說完,賈琿一步跨過了火盆,大步的往裡走去,賴大也連忙跟了上去。
賈琿三人重新騎上了馬,朝著儀門小跑過去。
老太太和女眷們都已經在儀門前的大廳裡等著了。
家裡的男人出征歸來,無論身份輩分,都是要去迎接的。
老太太坐在矮墩上,看著馬上那英武的身影,好像回到了年輕的時候,當年,公爹和自己的丈夫也是這樣,披著戰甲,騎著戰馬,帶著滿身的疲憊回家。
咚的一聲將賈母從記憶里拉回現實,那是渾身披甲的賈琿下馬落地的聲音。
“孫兒給祖母請安,恕孫兒甲冑在身,不得全禮。”賈琿給老太太行禮。
“快快免禮,來,給你們的子侄,給你們的兄弟,給大將軍卸甲!”
賈母一聲令下,刑夫人,王夫人,賈珍最近新續絃的尤夫人,還有元春等小姐們一擁而上,摘盔的摘盔,卸甲的卸甲。
看到鎧甲上殘破的鐵片,妹妹迎春不禁紅了眼圈。
褪去紅棉布戰袍,元春取出一件準備好的紫色窄袖圓領給賈琿披上,最後,刑夫人給賈琿梳好了頭髮,由迎春帶上金冠,一個威武的侯爺出現在大家眼前。
在榮禧堂坐定,幾個弟弟妹妹和丫鬟們再次齊齊跪拜,高呼兄弟為國征戰辛苦。
知道這是將門的規矩,賈琿心安理得受了她們的禮,她們享受的榮華富貴有自己的一份功勞,日後多照顧照顧她們便是。
去後面洗了個澡,壯碩的身體、佈滿全身充滿彪悍氣息的傷疤和不老實的雙手,搞的進來幫忙擦洗的鴛鴦又羞澀又心疼,整張臉面紅耳赤。
七八歲就被父母送到老太太身邊的金家兄妹二人,因聰明伶俐被祖父賈代善看中,指派給了賈琿,哥哥金文翔成了賈琿的親隨,妹妹金鴛鴦則是賈琿房裡的貼身大丫鬟。
老太太也很喜歡他們,想讓他們到自己這裡當差,金文翔覺得賈琿應該是回不來了,當場就答應了。
而鴛鴦則沒有,一個勁說自己是琿大爺的房裡人,哪都不去。
賈母也欣賞她這份忠貞,承諾等賈琿回來以後去留隨意,左右也無事可做,鴛鴦就到老太太身邊伺候著,權當學學本事了。
聽聞賈琿回來的訊息,鴛鴦立馬請求老太太放歸,老太太雖然不捨,但還是由她去了。
這也讓賈琿很是感動,揉搓渾圓的手更加用力了。
還保留著最後一絲理智的鴛鴦最終還是推開了賈琿。
“大爺,老太太他們還在等著呢!”
賈琿遺憾的收回了要去拉鴛鴦的手。
若非老太太他們還等著開席,非要拉著鴛鴦來個鴛鴦浴不可。
拿水沖洗了一下身子,鴛鴦喘著粗氣,艱難地擦乾淨賈琿身上的水漬,又給他穿上了新的中衣和剛才的紫袍,用盡全身力氣把賈琿推出了門外,…
嚶——
。。。。。。
賈琿回味著嘖嘖稱奇,小娘皮不錯啊!
蜂腰削肩,鴨蛋臉,烏油頭髮,高高的鼻子,兩邊腮上微微的幾點雀斑。
頭一回覺得有點雀斑也蠻好看的。
“琿大爺來了!”候在門口的小丫鬟眼尖,見到賈琿往這裡走,連忙朝堂內吆喝了一聲,連忙掀起門簾,賈琿見狀,無意識的快走幾步,進了門。
賈赦也已經洗漱完畢,在和老太太說起洛陽府邸的情況,賈珍也在認真聽著。
“老太太贖罪,孫兒來晚了,先自罰三杯!”
話還沒說完,端起酒壺噸噸噸一飲而盡。
老太太嗤笑。
“你看看你看看,這哪是什麼認罰的態度,分明就是饞酒了!”
堂上頓時歡聲笑語一片。
“嘿嘿,沒辦法呀,一直饞這汾酒呢!”
賈琿一邊說著一邊坐下,打量了一下桌上的菜式。
榮國府鎮府名菜——茄鯗。
賈琿評價,味道一般,不如直接吃雞。
剩下的還有炸鵪鶉、火腿燉肘子、牛乳蒸羊羔、火腿鮮筍湯等。全是大魚大肉,油膩非常。
美軍看見這幾道菜都想鑽口井。
哪怕是如賈琿這樣有什麼吃什麼的大肚漢,一頓飯吃下來也感覺油直往喉嚨外湧,一直往肚子裡灌茶水。
從小吃牛羊肉長大的月理朵也膩的不行,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
明早還要去給上皇請安,吃了大半個時辰就散夥了。
跟賈珍夫婦道別,跟著老爹賈赦走了一陣子,就帶著月理朵和鴛鴦提著燈籠往梨香院走去。
早在還在長安的時候,賈琿就讓長安榮國府的管家韋柒往家裡寄了信,著重表明自己要住梨香院。
這間承載了自己全部童年的院子,以後就是自己在榮國府的居所了。
月理朵正直受孕期,堅決拒絕賈琿近身,並把鴛鴦推到了賈琿的懷裡。
作為自小被父親以漢家妾室標準培養的姑娘,十分清楚嫡長子對於一個家族的重要性。
自己不能在主母未誕下嫡子之前受孕,哪怕是生個對嫡子構不成威脅的女孩。
至於賈琿會有其他女人?她在把貞潔交給賈琿的時候就已經做好準備了。
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如此大丈夫怎麼可能沒有別的女子愛慕?自己只要做好本職,照顧好賈琿以及日後主母的日常起居,輔佐主母管好這個家,在主母誕下嫡長子以後和賈琿有個一兒半女的就好了。
是夜,這世上又少了一個少女,多了一個少婦。
。。。。。。
“大爺,要去上朝了,快起來,起來!”
天還未亮,月理朵早已起床,吩咐小丫鬟們做好了早飯,就進來叫賈琿起床了。
賈琿打了個哈欠,捶了捶腰,轉身下了床。
“啪!”下床前拍了一掌渾圓。
疲憊的鴛鴦沒有反應,翻了個身。
“快起來!”月理朵也拍了一掌還在顫抖的渾圓,彈性十足!
“嚶嚶嚶!”鴛鴦這才驚醒。
“算了吧,讓她再睡一會兒吧,我記得你那時候不也在床上躺到日上三竿嘛!”
賈琿走到丫鬟早就打好水的面盆前洗漱著。
月理朵也是在調戲鴛鴦,見賈琿發話了,也就不在動手動腳。
換好沒有補子的圓領大袖公服,腰扎玉帶,戴上長翅幞頭,在儀門前和賈赦匯合,坐上馬車上朝去了。
午門前,賈琿也是頭一次正式被賈赦介紹給了同為開國勳貴的叔伯們,自己的幾個兄弟也被他們領著。
鎮國公襲一等伯,鎮伯牛繼宗,身後跟著同為伯爵的牛昭。
理國公襲一等子柳芳,身側是比他高一級的伯爵柳薀。
其他認識的人也都來打了聲招呼。
所謂一等子一等伯的這個幾等,是屬於太宗系勳貴的制度,開國勳貴再封的時候也加入了這個體系。
也沒什麼東西,就是按照功勞的大小做出的區分罷了,頂級伯爵和勉強封為伯爵當然是不一樣的。
虛封一千戶叫一等伯,八百叫二等伯,六百叫三等伯。
五百戶叫一等子,四百戶叫二等子,三百戶叫三等子。
二百戶叫一等男,一百戶叫二等男,五十戶叫三等男。
再往下的一等二等將軍就沒有虛封了。
雖然男爵不計入品階,但實際上差不多正三品左右,遠沒有一等將軍的一品高,但在勳貴圈子裡,三等男就是比一等將軍值錢。
這套體系的出現搞的勳貴火併次數日漸上漲,誰也不服誰,都是伯爵,老子憑什麼差你兩百戶!
到了現在,為避免前朝勳貴火併舊事發生,這套東西已經不用了,僅剩下太宗系的武將還在用。
順利的排班上朝,作為大司馬大將軍,賈琿依舊是最尊貴的侯爵,站在公爵之下,諸侯之上。
跟著此次戰功最高的呂觀出班,幾十號人集體謝恩後,上皇給予眾人三個月的假期,以補償連續征戰三年的辛苦。眾人再次謝恩。
又等了大半個時辰,早朝終於結束了,賈琿也和兄弟們告別,昨天回來的晚,沒有開祠堂告祭祖先,大夥都急著回去祭祖,約定好過幾日去打獵就分開了。
很快就回到了寧榮街。
賈家的族人們已經在寧國府前等著了。
大夥都穿著純色的衣服,榮國府那邊也已經送來了賈赦父子的朝服,就等回來換上了。
賈赦父子和賈珍很快就換好了朝服。
這件衣服也叫祭服,正是祭祀等場合穿的衣服,是自周時就傳下來的服飾,最是莊重肅穆。賈家的男人們也紛紛整理衣冠,嚴肅的站在那裡。
賈珍排在了最前面,其餘人按照輩分站好,見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賈珍點頭,領著眾人進入了賈氏宗祠。
祠堂內,高掛著榮寧二公的畫像,旁邊還放著賈氏先祖的牌位,只是沒有榮寧二公的如此巨大。
這就是寧榮二公的榮耀,他們的功績遺澤子孫,帶給賈家五代人近百年富貴,所以後人將榮寧二公的畫像高高掛起自是理所應當。
榮寧二公身穿國公朝服,頭戴籠巾七梁冠,手持牙笏。
晚年所畫的畫像之中,容顏也顯得頗為慈祥和善,就好像他們對待自己的子孫不忍心露出他們殘忍與殺伐的一面一樣。
在賈珍的主持下,行過“奏樂”,“三獻爵”,“拜興”,“焚帛”,“祭酒〞等程式後,便由賈琿拜見先祖,隨後禮成,整個過程,賈家男兒顯得無比肅移,當然這並非年節祭祖,所以並沒有什麼盛大的場面。
賈家的男人們很快就走出了祠堂。
大夥卻沒有散去,反而直愣愣的盯著賈琿幾人。
賈琿秒懂,回寧榮街的時候就發現了,牆角已經擺好了可拆卸的大圓桌,再加上昨天賈珍說已經請了德雲樓的郭、於兩個大師傅過來。
朝著人群大喊一聲。
“各位叔伯兄弟,快回家喊去,開席啦!”
“開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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