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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天門外。

僕役與各部小吏們如往常一樣,等待在門外接自家的大人們回家或者回公房。

估算著時間,現在大人們也該出來了。

他們連忙站起身來,注視著應天門的側門,以便於第一時間發現自家的大人們。

又等了好一會兒,這門怎麼還沒開啊?

眾人有些著急。

莫不是出什麼事了?

眾人又開始竊竊私語,隨著時間越拖越久,加入交談的人越來越多,交談聲也越來越大。

就在這時,側門開了。

僕役和小吏們瞬間停止了交談,直愣愣的朝著門內望去。

一群披著一身紅色和藍色布條,斜掛著烏紗帽的人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

“哎呦…”

“嘶…”

“呃…”

那些乞丐一樣的人三三兩兩相互扶持著,緩慢的朝著門外走去。仿若逃了幾十裡山路的殘兵敗將一樣。

這、這些人…

“老爺啊!”

“是大人,那個眼角烏青就是我家大人!”

僕役和小吏們回過神來,連忙朝著那群披著布條的人群跑去,辨認著自家的大人們。

“老爺,老爺你這是怎麼了?怎的…”

“忠福,你這混賬東西,瞎了你的狗眼!伱仔細看看哪個才是你的老爺!”

“啊,老、老爺啊,您怎麼被打成這樣了?”

“啊!輕點輕點!媽的,都是那狗一樣的王子騰偷襲老子!”

僕役們在辨認出自家老爺後就或扶著或叫人幫忙抬著往馬車和轎子走去。

就老爺們被打成這個樣子,這幾天是不用想著上差了。安心在家休養吧。

差不多等人都走了,開國的勳貴們這才相互攙扶著走出了應天門。

“哎呦…我的腰哎…”

賈珍一臉痛苦的用右手揉著腰,左手是被幾個年紀小的勳貴們攙扶著。

在襲擊了那個侯爵以後,賈珍終究是沒能躲掉他,還被憤怒的侯爵一腳踹到腰子上就趴在了地上,牙都磕掉了一顆!

他現在講話漏風。

等傷養好了,他非要去鑲顆金牙不可!

“哎呀,老爺!”寧國府的僕役們終於等到了自家老爺,連忙招呼著身邊的榮國府僕役們朝著賈家的老爺們跑去。

“老爺,二老爺!”

榮國府的僕役們見到被兩位老爺是抬出來的,嚇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連忙跑過去把抬著木板的別家少爺們替換了下來。

“老、老十三…”似乎是感覺到抬木板的換了人了,賈赦艱難的睜開了他那雙被打的烏青的雙眼。

“將主,十三在這!”十三連忙蹲下身來,握住了賈赦的手。

“十三,腿斷了,快去城東金節堂,把最好的接骨大夫請到家來…快去…別讓人搶先了…”

“哎,十三遵命!”

十三連忙站起身來,眼睛盯著賈赦的斷腿看了幾眼,這才轉身朝著皇城外狂奔而去。

金節堂可以算是這洛陽城裡治骨頭治的最好的醫館了。就是太醫院專研骨科的太醫都不一定能勝過金節堂。

太醫院的太醫是不用想了,去請的人肯定很多,他們出來的又晚,鐵定是排不上號了。

倒不如直接去請金節堂的大夫來,順便還能幫賈珍鑲顆牙。

至於賈政,自從被侯曠一個側蹬踹到肚子上,他就捂著肚子哼哼了好一陣了。

按理說以侯曠那老胳膊老腿的力道,怎麼樣也不會把正值壯年的賈政踢壞了五臟六腑,但賈政一直蜷縮著身子,一句話也不說。

賈赦也有些犯難,畢竟內臟有沒有事他們也不可能劃開賈政的肚子看,保險起見,賈政必須要送去大醫館裡好好檢查檢查了。

“老柳…老牛…”

賈赦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這幫一起穿開襠褲長大,風風雨雨三十多年的老兄弟們。

“恩侯,弟兄們都在呢!”

牛繼宗蹲下身子看著兩隻眼睛腫的縫都睜不開的賈赦。

“那就好,那就好…都是幾十年的老兄弟了,客套話我也就不多說了…弟兄們的情,我賈赦,我賈家都記在心上了…

呼,等、等大家傷好了…我做東,來家裡痛快的吃一頓…”

“就等你賈恩侯這句話了!等弟兄們傷好了,定要好好宰一頓你這個財主不可!”

勳貴們說說笑笑的抬著賈家兄弟走出了皇城。

跟在他們身後的,就剩下了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忠信王和衣服被扯壞的義勇王兩個和其他五個完好無損王爺。

就是大家現在都是一副心緒不寧的樣子。

他們可都是被上皇的棍子從小打到大的,每當聽見要被上皇叫進西苑的時候,幾乎都少不了一頓打。

“四弟,你也太不懂事了,那可是咱們的十四叔!是咱們的長輩!你竟然還敢毆打長輩,成何體統,聽我的,快去給十四叔道個歉,快去!”

二皇子義康以一副長兄為父的口氣朝著義勇命令道。

“長輩?長輩就能隨便罵我?我可都是聽見了的,他罵我虛偽!”

“怎麼?難道不是嗎?我說錯了嗎?”忠信王捂著額頭一臉怨氣的朝著義勇質問著。

“我怎麼虛偽了?你說!說不出來咱們就再來一場!”

“陳四,你耳朵聾了!連大哥的話你都不聽了!快道歉!”

“住嘴!你一個皇次子也配當大哥?孤的大哥是穎太子!”

“陳淨遠!”

“好了好了,哥哥息怒,哥哥息怒,老四他不是那個意思。而且哥哥你也過分了,咱們的大哥自始至終都是穎太子哥哥啊…”

被義勇一句話整破防的義康大怒,握緊拳頭來就要給義勇一拳。義勇也擺好了步伐準備要和義康練練。

就這個時候,皇三子義仁一把拍在了義康的肩膀上把他壓制住。

“老四啊,你也知道咱二哥出了名的心直口快衝動易怒。他不是那個意思,他就是使喚人使喚習慣了,你多多擔待…”義仁對著義勇一臉歉意的說道。

義仁的臉被幾乎豎著的刀疤分成了兩面。雖說沒有人會來嘲笑他的傷疤,可畢竟這道疤是從額頭一直到下巴的,這也讓他的臉無論做什麼表情都會給人一種猙獰的感覺。

義康怒視著和稀泥的義仁,卻發現身後的所有弟弟都是一臉憤怒的看著自己。

你也配和大哥相提並論!

義康不甘心回過頭來,惡狠狠的瞪了義勇一眼,一甩袖子,抬著頭邁著四方步遠離了他們。

“呸!這還沒當上太子吶,就把我們當成臣屬了,若他真當上太子了,他會怎麼對我們,我都不敢想!”

“行了,別說了,別忘了,咱們還要去西苑呢…”

兄弟幾個對視一眼,苦笑著長嘆了一口氣。

。。。。。。

“你們幾個真是,出息了啊…”

上皇拿著摺扇,拍打著自己的掌心,在幾個王爺面前來回走動。

七位王爺跪成了一排。

“你們可真是叔慈侄孝,兄友弟恭啊…”

“父皇,是老四他先對動手的!”

“住口!你還有臉說!年齡比他大,輩分也比他大,你怎麼還被小四摁在地上打!”

“那是他偷襲!”

“胡說,四哥打十四叔之前都提醒過他一句了!”

義廉抬出頭來看著忠信反駁道。

“那他敢打我這個叔叔,也是忤逆!”

“皇爺爺和父皇母后都活的好好的,用得著你這個十四叔來充大輩!再說了,你前頭還有十三叔呢!”

“這怎的又牽扯到我了?”

“都給我閉嘴!”上皇用摺扇挨個兒敲了腦門一下。

“還怎麼牽扯到你,你看見小四打老十四的時候怎麼不上去拉架,啊?虧你還是當叔叔當哥哥的,還沒義康有點眼力見吶!”

“還沒…義康…”

義康聽到了上皇的這句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唉…”

上皇坐回了榻上。

“你們就連兄友弟恭的表面功夫都不願意做一下了嗎?”

跪著的七人都沒有吭聲。

“我記得,你們這都還沒開始爭吧?小五和小七甚至連文武班子都還沒搭好,你們這就已經進入狀態了?”

七人還是沒有說話,只是五體投地的趴在地上。

“唉…我老了,已經沒那麼多精力管你們的破事了,這原本是你們皇兄,你們父皇才應該管的事啊…”

上皇頭一次感到自己已經開始精力不濟了。

“我不求你們真的兄友弟恭,但最起碼,表面和睦總做得到吧?”

“兒臣(孫兒)遵命…”

地下的七人連忙回應。

“遵命?呵,滾吧,都給我滾出去!一人領三十杖!十四和小四留下!”

上皇無力的靠在靠枕上,有些頭痛。

他們的關係是怎麼搞成演都不想演一下的?

其餘五人被內侍們帶了下去,堂內就剩下了忠信與義勇兩人。

大堂內陷入寂靜。

“皇爺爺,孫兒有事稟告!”

義勇想起來今天的正事。

“莫非是昨日賈琿給你的信?”

上皇重新坐直身子,看著跪在地上的義勇。

一旁的忠信也緊張的看向義勇。

“皇爺爺,還請屏退左右!”

義勇沒有先說出口,只是堅定看著上皇。

“義勇,有事你快說,父皇可沒這精力和你瞎胡鬧!”

忠信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周圍都是皇家的家奴,還敢洩密不成?不要命了!

義勇沒有搭理他,只是靜靜地看向忠信,眼裡充滿了憐憫。

“你這什麼眼神!”忠信被義勇看得有些惱怒。

“沒什麼,反正一會兒丟臉的又不是我…”

“你什麼意思!”

“住嘴!你們都退下吧。”

上皇喝止了兩人的爭吵,轉頭朝著內侍宮女們說道。

忠信和義勇兩人停下了爭吵,等待著奴婢們退出了殿內。

“行了,他們都出去了,說吧。”

“皇爺爺,這是瑾玉讓我轉交給您的奏章。”

義勇從懷裡掏出一本奏章出來。

“哦?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讓瑾玉要繞過通政司和內閣,讓你直接交給我的。”

上皇一伸手從義勇手中接了過來。

“嗯…”

奏章的前一部分基本就是問安與行動彙報,條理清晰,目的明確,看的上皇連連點頭。

甚至上皇還端起了茶杯,仔細品鑑起賈琿的行書。

“嗯,不錯,不錯…有前朝趙汴梁三四分火候了…”

“嗯?噗!”

到了第二階段,賈琿的彙報就給了上皇當頭一棒。含在嘴裡的茶水瞬間噴了出來,澆了忠信王一臉。

“這…這…忠信你…”

看到賈琿寫的有關白蓮教設局控制住了忠信王與自己屬下的聯絡後,上皇再也忍不住怒火,從榻上下來,一腳踹翻了忠信。

“你是缺心眼嗎?這麼大的事情竟然只派給一兩個人做,還被人耍的團團轉,老子打死你個缺心眼的畜生!”

上皇一遍朝著忠信罵,一邊拿腳狠狠的踹這他。

“父皇,父皇別打了,別打了!最起碼讓孩兒死個明白也行啊!”

忠信蜷縮著身子不停朝著上皇求饒。

“哼,那老子就讓你死個明白!睜大你的狗眼,看看你到底做了什麼逆天事情!!”

上皇狠狠的將手中攥著的奏章扔在了忠信的臉上,忠信強忍著身上的疼痛,開啟奏章看了起來。

略過賈琿的工作彙報,直接來到第二部分,看到寫第一句話時,忠信就傻眼了。

“夫忠信親王者,腦癱也。”

“父皇,賈琿他罵我!”

“罵你又怎麼了?老子還想打死你!”

忠信一縮脖子,強忍著怒意看了下去。

面色越來越不敢置信,臉色也變得蒼白。

什麼?我那兩個親信竟然是白蓮教的?白蓮教是什麼東西?竟然比安心跟著自己混還要吸引人?

白掌櫃寄生在自己的生意上吸著血,不停地把錢運回了白蓮教…

孤的錢!

當他看到石掌櫃在給江南大營介紹私貨之餘,甚至暗地裡設計胡參將開了武庫,往外倒賣軍械…

完了!

忠信王無力的癱坐在地,失魂落魄的看著手上賈琿的奏章。

“父、父皇,這都是真的嗎?”

忠信一臉期冀的望著上皇,祈求著能夠得到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皇爺爺,那兩個掌櫃的口供就在孫兒的馬車裡…”

聽到義勇的絕殺一擊,忠信再也維持不住自己的體面,失聲痛哭了起來。

完了啊,完了啊!

枉我這麼信任你們,枉我耗盡心思替你們遮掩生意,枉我把錢都交給你們打理了…

最重要的是,白蓮教是邪/教,甚至還造過反,自己這可是妥妥的資敵啊!

啊!!!

這皇位和我再也沒有關係了啊!

“小四,你做的很好,滾出去挨棍子去吧!老子今日就要打死這是非不分缺心眼的小畜生!”

上皇解下腰上的犀皮玉帶,舉起來對著忠信,卻沒忍心用這個打,於是就扔在了床上。

在殿內四處打量了一下,眼睛一亮,抄起一座仙鶴樣式的燭臺,朝著自己的好大兒走去。

“父皇,別,不要啊,啊啊啊!”

忠信王發了瘋一樣在殿內亂竄,找準機會衝出了大殿,上皇扛著仙鶴燭臺緊追不捨,也衝了出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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