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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此時正是春風得意之時。
他的兵部主事可不是白當的,而事實也證明,雖然他從未有上過戰場,但是他的軍事天賦卻也是極佳。
此時的他以都察院左僉都御史之位巡撫南、贛、汀、漳四州,平定當地叛亂。
第一次統兵,他就平定了當地持續了數十年都未能解決的數萬土匪盜寇,獲得了“狡詐專兵”的名聲。
之前龍場悟道更是讓他明悟了本心,超凡脫俗。
如今他剛剛結束了征程,抵達自己的駐地贛州,在府邸裡休息。
沒喝上兩口茶,便有下人來報:
“巡撫大人,有人來訪,自稱是您的故人。”
“是哪位?”王守仁飲茶,頗有些漫不經心地問道,此時的他正是勞累,說實話不太想接待客人。
“他自稱是叫林言。”
伴隨著侍從話語的落下,茶杯從王守仁的手中滑落,重重摔在地上,而王守仁則是一個箭步衝上前,語氣中帶著濃濃的驚訝與欣喜:
“誰?你再說一遍?”
侍從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他也是跟隨著王守仁的老人了,自從從那貴州龍場回來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這般大的情緒波動了。
能夠讓這位心緒平和的大人如此失態,那年輕人是何方神聖?
他結結巴巴地說道:
“林,林言……”
“快請他進來……不,我親自去請!”
話還沒有說完,王守仁已經快步衝出了大堂,三步並作兩步,已是到了前堂。
臨近門前,他卻放緩了腳步,整了整自己的衣衫。
推開門,當看見面前那個笑意盈盈的青年時,這位新晉的心學大家毫不猶豫地彎腰下拜:
“守仁見過恩公!”
……
夕陽西下,灑下如血般的光輝,照耀在紅底金字的旗幟之上,一時之間竟分不清那是顏料還是鮮血。
旗幟上有著箭矢穿過的窟窿,更彰顯著這場大戰的慘烈。
此時的草原上遍佈著屍體,血液染紅了大地,烏鴉在戰場的上空盤旋,傳來陣陣嘶啞的叫聲,像是為死去的戰士奏響哀歌。
遙遠的天邊,還有著陣陣煙塵瀰漫,那是倉皇逃竄的達延汗以及他損失慘重的大軍。
五萬士兵南征,回來的怕是隻有不到兩萬,這位大汗的內心悲痛無比。
這裡每一個。可都是他手下的精銳啊!他沒有想到自己以為可欺的青年天子,竟然有著這樣的軍事水準,到最後更是敢於親臨一線與他的部隊搏殺!
又是一個武皇帝……他的內心無比酸澀,沒想到自己剛剛統一蒙古,明朝卻也出了一個雄才偉略之主。
明朝就是一隻收著爪牙的惡虎!以後決不能輕視他們,肆意侵犯。他咬著牙,暗暗在心底說道。
而此時的戰場已經寂靜了下來。
屍體叢中不斷有身著士兵走過,他們撿拾著還可以使用的刀槍劍戟,回收著甲冑,抬起身著鮮紅鴛鴦戰襖的戰友,輕輕放入土坑之中埋葬。
不遠處,身著金盔金甲的朱厚照正擦拭著自己的長刀。
黃色的綢緞抹過刀鋒,將敵人的鮮血擦淨,留下雪白的鋒刃。
看到嚴淵走過來,他興奮地說道:
“陳國公!朕剛剛親手殺了一個,你看見了嗎?朕親手殺了一個!”
“朕掠過他,把刀鋒往他脖子上一甩,刷!”
“他就死了!這是朕第一次殺人!”
朱厚照的身體都在激動地顫抖,他或許是大明自洪武永樂之後第三個親自手刃敵軍的帝王。
嚴淵暗自點頭。
在剛剛的戰鬥中,眼看統帥的八萬明軍面對五萬蒙軍的攻擊有不支的跡象,他立刻親臨一線指揮,並親自砍殺了一名敵軍士兵,使得明軍士氣大振,皇旗所到之處,明軍奮勇當先,才有最後蒙軍的大敗。
他的表現可勝過隨軍出征的勳貴們太多了,嚴淵甚至看到梁國公的身體在發抖,哪有祖先馬踏捕魚兒海的那般氣魄?
他開口誇讚了幾句,朱厚照聞言更加得意,又策馬在戰場上走了幾步,用刀面欣賞自己的英姿。
而在嚴淵的身後,有一人騎在馬上,用一張木板作為支撐,正刷刷地在本子上寫著什麼。
“陛下,史官在記載呢。您這場戰役的光輝無人可以抹去,千秋萬歲之後都會有人記得,正德皇帝在這裡打敗了南下的蒙古大軍。”嚴淵微笑道。
皇帝的種種行動與話語,這些可都是要記錄的,等到下一任皇帝即位,那是修《實錄》的重要素材,原本歷史上朱厚照要是不偷跑的話,按照規矩他就是要帶史官的。
這一次正大光明出北京,史官自然是跟上來了,把整個戰役的過程全部記錄了下來。
看到史官,正德皇帝的眼眸中也綻放出了光彩。
他從小便是聽著祖輩的傳說長大的,他聽說過洪武的金戈鐵馬,幻想過永樂的刀光劍影,欽佩於宣德的馬踏敵營。
現在,他終於可以與他的祖先們一樣,在史書上留下那濃墨重彩的一筆了。
嚴淵沒在朱厚照身邊待太久,作為京軍的統領,他需要去整理自己的部隊。
這個時候,親兵統領卻靠了過來。
“公爺,有人給了小人一百兩銀子,說是想要面見您,要小人幫忙引薦。”
說著,他從身後的馬背上拿出一個布囊,遞過去。
“自己拿著吧。”嚴淵自然不會要這一點銀子,他示意親兵統領收下,隨後眯著眼睛問道:
“倒是個心思靈通的,是哪一個?”
“大同遊擊將軍,江彬。”統領伸手指向一名渾身是血、衣甲破爛的將領,他似乎也在往這邊看,發覺兩人的目光之後,他不僅沒有迴避,還行了一禮。
嚴淵打量了他一番。
沒印象。
大明邊軍的將官多得是,他貴為國公,怎麼可能一一記住。
不過看見了對方身上的鮮血與殘破的長刀,嚴淵也知道,對方至少不會是個尸位素餐、只知溜鬚拍馬之人。
但是靠著這個就想靠近自己從而上位,那也遠遠不夠,邊軍能夠活著站在這裡的,誰不是刀尖上舔血玩命出來的?
“告訴他,見我就不必了,但是我會記得他的名字,之後好好表現,只要他有本事,本國公也定不會讓他被埋沒。”
嚴淵並沒有因為對方透過賄賂的手段靠近自己而對他心生厭惡。
人往高處爬,這只不過是政壇上常用的手段而已,有野心有時候也是好事。
說到底,是否吸收這個將領……一句話,
陳國公府,不收無能鼠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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