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2.胸有丘壑只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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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繡花之前，要先保養好手。

嶽九月不是吝嗇的人，小嫚兒既然要保養手，順便把其他幾個女孩子的手一起保養了，包括從周大丫到週六丫的六個女孩子，其他人想保養就保養，不想保養就算了。

當然了，小嫚兒保養好了手，從此以後就真的不會再做粗活了，那幾個丫頭卻不一定，農忙的時候，多數還是要幫著家裡一起忙活的，就算不讓她們下地幹活，怎麼也得幫著做做飯、洗洗衣服什麼的。

這麼想，是因為嶽九月計劃好的，若是以後開的荒種的地多了，就會僱人幹活，而她自己若是也要下地的話，其他人是免不了要跟著一起下地的，總不能她一個主人家的家主下地幹活，當奴僕的卻還能到處玩吧？

那嶽九月估計得嘔死！

時間堅定不移的往前走著，家裡一切都在往好處變化，西屋裡躺了一個多月的黃半仙的身體也慢慢好了，如今也能下炕走幾步了，他每天都會讓人把他搬到荷塘邊的涼亭裡坐著，一日三餐都在那裡吃，教學也在那邊進行，小日子過得不是一般的愜意。

“啥？俺不走！俺現在是朝南、朝北、小嫚兒他們仨的先生，沒問恁家要束脩就不錯了！恁怎麼還能攆俺走呢？一點兒都不知道尊師重道！”

黃半仙氣急了，一句話說的那叫一個唾沫橫飛，好像不飛唾沫，就表達不出他的氣憤一樣。

他容易麼他？

窮困潦倒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賺了幾個錢，能喝上一口他惦記了許久卻口味不佳的白酒，因為沒喝過這麼差勁的酒，卻又實在是饞了，就忍不住多喝了幾杯，結果就被人給盯上了，然後把他弄到荒無人煙的山溝溝裡，把他還沒捂熱乎的錢都給搶了去。

也因為他的不配合，還遭了對方一通毒打，他怕被打死了，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死在山溝溝裡，也許臭了爛了都沒人知道，所以在聽到有馬車有人聲出現時，他使出了畢生的勇氣，連滾帶爬的逃出去了。

雖然又捱了好幾腳，導致他傷上加傷，直接癱在炕上一個多月沒爬起來，卻也讓他能有現在這份安穩平靜的小日子。果然，“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古人說的道理那都是經過時間、實踐驗證過的，他又得以親身驗證了一回。

他剛慶幸自己因禍得福，以後的日子有盼頭了，沒想到就得到了這麼大個晴天霹靂。

啥？他們竟然想要讓他離開？

這把他老人家給氣的，直接都爆出了聽了半個多月，聽的超習慣的大土話。

“先生，俺娘說了，這一個月，恁教俺們識字、唸書，就當是抵了恁花用的醫藥費、住宿費、餐費了，畢竟咱們是非親非故的，恁的傷也不是俺弄的，俺頂多是不小心加重了恁的傷勢，這麼抵消了，還是恁佔便宜了，畢竟要不是俺家，恁就，恁就……”

“死”這個字，是很難讓人說出口的，尤其對著黃半仙這種老人家，而且是教了他們一個月讀書認字的老人家。

可他娘說的也是有道理的，他們非親非故不說，無緣無故的讓一個老爺子住進他們家裡，這，於理不合。

村裡關於他孃的各種謠言天天都飛在村子上空，就從沒有停止過。

他娘跟村裡哪個年紀差不多的叔伯說句話，都有人傳出不堪的流言來。

唐縣令過來幾次，流言也是滿天飛。

而先生，是直接住進了他們家裡，之前還有他見義勇為的誇讚之言，現在先生好了，卻不離開，哪怕先生的年紀不小了，都能當他的爺爺了，流言蜚語照樣飛的到處是。

所以，這才是他能硬著頭皮，聽他娘說的話，過來攆人的原因，他不能讓他娘被村裡人非議，“真正不怕影子斜”的話，不適合連律法都一竅不通的村裡。

“眾口礫金，積毀銷骨”，大家都說你壞，你是好人也沒人信，因為還有一句話叫做“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那，俺年紀都這麼大了，家裡人都在那幾次天災裡沒了，俺家都被洪水淹了，俺已經沒有家了！無處可去啊！俺留下給恁當先生行不？也不用交束脩，就跟之前一樣，管吃管住就行，俺這麼便宜又有學識的先生上哪找去？恁再去跟恁娘商量商量？”

黃半仙紅著眼眶，示弱以博取同情。

他說的都是真話，眼眶也是真的紅了，想留下的心也是真真切切的，想要博取這家人的同情，好讓他留下來，也是真的。

他堂堂讀書人，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他以為他再也做不到了，餘生只能渾渾噩噩的度過，卻沒想到柳暗花明，他還可以繼續為孩子們講學問，雖然這裡的學生沒有一個身上有功名的，甚至連個童生都沒有。

確切的說，他現在教的幾個學生，連字都認不全，幾本啟蒙的書籍，他們沒有一個能完整的背下來的。

這要是從前，這種朽木，他是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的，沒想到如今卻成了他的救贖。

是的，救贖。

全家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們家算是斷子絕孫了，他之前確實是沒了活下去的慾望了，就想著活一天算一天，哪天死了就死了。

現在，他又有了重新活下去慾望，卻需要經過這家女主人的同意，他知道她不養吃白飯的閒人，可他不是也有一技之長嘛，教書，他最在行了！

沒過多久，林朝北又回來了，臉上的表情不太好，說道：

“俺娘說了，恁要是想要留下，得籤契約，賣身契恁籤不籤？”

林朝北直覺這人肯定不會籤的，畢竟簽了賣身契，他就已經不再是他了。

反正他自從知道了籤賣身契的後果，連小命都不是自己的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買主的，他就非常牴觸這種契約，雖然他家買了兩家人當僕人，可他心裡覺得那些人挺可憐的，也從沒有為難過他們，就把他們當普通的村民對待，不過是工錢給的不多，誰叫他們吃住都是在他們家的呢。

黃半仙猶豫了。

想他堂堂……有一天竟然要籤賣身契？

關鍵是，他竟然只是猶豫了，而沒有指著林朝北的鼻子罵，並叫他滾出去。

這，還是從前的他嗎？

“我……”

“如果恁不願意，籤僱傭契約也可以的，俺娘說的！”

黃半仙剛想咬牙同意了，沒想到林朝北自己忍不住主動後退了一步。

“真的！俺娘說的！她只是覺得用簽了賣身契的人能叫她更安心，知道恁讀書人清高，肯定不會同意的，所以那句話也只是問問，到僱傭的契約恁必須得籤，而且以後也不能再住在俺家了。”

他也不知道他娘為什麼要作弄先生這一番，非得先問問先生要不要籤賣身契，也不怕先生一氣之下摔門走了。

哦，先生他身體還沒好利索，做不了摔門這種大動作。

可這話問出來，到底是讓人難堪了。

“啊？不能住你家了？”

僱傭契約無所謂，可他就是奔著住在他家才想要留下來的，若是不同意他住在這裡，那他留下來還有什麼樂趣？

他住的這一個多月，可不是白住的，他看的出來，這家的女主人也算是胸有丘壑，只是不多，因為她只想著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好，沒再想其他的。

他知道她把這十座山頭都規劃好了，什麼十里桃花、三十里梨花、蘋果花的，再加上圍牆那的薔薇花，荷塘裡的荷花，以後肯定也會有別的什麼的花，這簡直比世外桃源還像世外桃源，他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地方不住，去住村裡其他地方？

“是的，俺娘說了，以後不止恁不能住俺家了，俺們兄弟幾個也不能了，因為俺娘過幾天就讓人來家裡建房子，每座山頭上都要建最少一個院子，家裡的下人也是單獨住一個院子的，未婚未娶人的住一起，一家子的住一起，反正不再是一大家子擠在一個院子裡了。”

想想他到時候要自己一個人住在東嶺那座分給他的山頭上，頂多再給他配個小廝，他就覺得冷清，沒意思。

“哦～就是我們雖然不能住在你們家了，可我們還是住在這裡的，是吧？”

黃半仙伸出胳膊畫了個圓，問道。

“嗯，那肯定的，恁都說不要束脩了，管吃管住的條件肯定得滿足恁！”

他娘說了，這事兒，是他們家佔了老鼻子便宜了！

聽說鎮上的先生，一年的束脩都能收二三百兩銀子，這還沒加上學生們送的拜師禮、節禮等，黃先生若是答應了，就相當於給他們家一年省二三百兩銀子了！

而且，那只是學堂的先生，而私家學堂的先生收的束脩只能更貴，而且還得好好供著才行。

所以，不過是管吃管住的這點兒要求，他們家肯定滿足他！

“哦，契約呢？趕緊拿出來簽了！”

黃半仙朝著林朝北伸手，那迫不及待的表現，好似是怕林朝北會突然後悔似的。

@顔樂（起點），大寶，3000字一章，奉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