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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柯枚被趙田剛剛才這一句反問,確實給問住了。
是的,作為娟娟的母親,薛柯枚心裡當然再清楚不過,孩子現在已經年滿十八歲了,是成年人了,在法律關係上是獨立的一個個體。也就是說,娟娟她已經完全有資格對涉及自身利益的各種事情,可以獨立地表達自己的意志了。對這一點,薛柯枚當然明白。
但是,道理雖然是這麼個道理,可薛柯枚還是不想讓娟娟做這種事情。一方面,這畢竟影響劉春江作為一名領導幹部的聲譽,難免會引起別人背後議論;再一方面,以自己現在這樣的身份,多少顯得有些尷尬。
因為,從某種角度上講,在楊吉輝的公司,也就是東平市興業包裝製品股份有限公司破產申請沒有正式宣判下來以前,目前,劉易還存在著即將作為這家公司的最大股權繼承人的這種可能性。而自己作為劉易當前法律關係上的指定監護人,怎麼能以另一種身份,即以劉春江妻子的身份,來向劉易的公司,主張所謂的“無因管理”權利呀?這哪裡是“無因管理”?這分明是監守自盜呀!
薛柯枚怎麼能做這種讓社會所不齒的事呀?
而且,這還不算,更讓薛柯枚哭笑不得的是,劉易,其實正是劉春江的親生兒子!而自己,雖然說起來是劉易的指定監護人,但說白了,自己充其量其實不過就是劉易這個孩子的“繼母”,或者是一個後孃,在外人眼裡,自己說到底還是一個“外人”。
更何況,劉易這個孩子與劉春江的真實關係,現在並沒有正式公開,更沒有在法律上得到明確。所以,即使“繼母”或者“養母”這種身份,那也只是在劉易的母親楊子琪那裡得到承認,對外還沒有正式明確。當前所能擁有的,只是劉易的“乾媽”。或者只是另一層面意義上的,也可以叫民間意義上的,並不具有法律上真正承認的一種收養關係。
當然,這裡面有個法律方面的問題,如果劉易能明確從血緣上證明是劉春江的親生兒子,那麼,不用說,薛柯枚自然就是劉易名正言順理所當然的“繼母”;如果劉易不能在法律上明確是劉春江的兒子,只是以薛柯枚夫婦倆共同收養的一個“養子”,那麼,由於劉春江不在跟前,僅憑薛柯枚自己單方面,在法律上還沒有資格以夫妻雙方的名義,共同來領養這個“養子”。
可是,因為劉春江目前在法律上的狀態還屬於“失蹤”性質,宣告“失蹤”的法定時間未滿,所以還達不到法律規定意義上的“宣告死亡”,所以,薛柯枚當然領養劉易作為“繼子”也就辦不成。
當然,我們都知道,其實劉春江並沒有真正“失蹤”,更沒有“死亡”。他目前的狀態,只是薛柯枚不知道罷了。
當薛柯枚把自己的這層尷尬關係向趙田剛說明之後,趙田剛的兩隻眼晴吧嗒吧嗒地閃了兩下,忽然,他嘿嘿乾笑了幾聲,之後,便站起身來,又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張“授權委託書”,還有那枚戒指,重新放入小紙盒裡,準備離開這裡。
見趙田剛不想把這枚戒指的來歷說清楚就要走,頓時,薛柯枚也顧不上別的了,只見她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那隻拿著戒指的胳膊,近乎哀求地向他請求道:
“趙田剛,我和劉春江的關係,你也不是不知道,告訴我,你是在哪裡得到的這枚戒指?你是不是真的有了他的訊息?快點告訴我吧!除了你讓我簽字這事我不能答應,其他條件都可以商量。怎麼樣?”
“其他事情都可以商量?嘿嘿嘿……”趙田剛聽了薛柯枚這番表態,他慢慢地轉過身來,不懷好意地盯著她,似乎想從她的眼晴裡探究出什麼,問道:“真的嗎?其實,我心裡想要得到的,你自己心裡應該是最清楚的呀?!”說著,便往薛柯枚這邊靠近。
“趙田剛,你……你要幹什麼?”薛柯枚使出全身氣力雙手猛地往後一推,頓時,趙田剛向後摔了出去,好在身後擺放著一個沙發,這才沒有摔傷。只見薛柯枚滿臉氣得通紅,胸脯不住地上下起伏著,用手指著前面,並且,身體上下不住地顫抖著,“……孩子……孩子都那麼大了,虧你還真好意思提出這種不要臉的要求?以前,不管怎麼說,你即使再壞,我還算沒有完全從心底鄙視過你;現在,你竟然想拿這件事來要挾我,好!算你有種,你要是想自己作賤你自己,那你看著辦吧!我給你!”說完,便扭過身去。由於一時被趙田剛氣的夠嗆,薛柯枚居然失聲痛哭起來,而且,她還軟軟地癱在地上。
趙田剛見狀,連忙從沙發上爬了起來,上前用雙手拉起了薛柯枚,並陪著一付笑臉,解釋道:
“看你,這麼多年了,你還不瞭解我這個人?我趙田剛是你說的那種人嗎?你剛才並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我還能想要什麼?我無非就是想要幾個錢罷了。而且,說句實話,就憑當年我在霍州那次半夜捱了一刀,冒死救你,那你也應該給我一些補償吧?”說著,他重新讓薛柯枚坐了下來,並且,還給她倒了一杯水,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
過了一會兒,薛柯枚也逐漸平靜下來,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扭過臉面,只是側身坐著。
其實,要說趙田剛剛才在心裡,還真的瞬間升起了一絲邪念,只是被薛柯枚這麼一頓痛罵,再加上她這麼一哭,他還算是很快便清醒過來。畢竟,趙田剛還不是一個傻子。而且,說真的,趙田剛此時內心深處,還隱藏著一個更大的密秘,只是這時候他還沒有把這張底牌露出來。
趙田剛坐在一邊,慢慢地表白著自己。他從自己當年在霍州是如何冒著生命危險,身上被捅了一刀,挺身去救薛柯枚,又講到自己如何不顧自己的性命,為了救女兒娟娟,一頭扎進熊熊燃燒的火堆,從中搶救出孩子,落了一身的傷;最後,又講到自己那些年又吃了多少苦,風裡來雨裡去,隱姓埋名,裝聾作啞,孤苦伶仃地躲在河西縣玉仙河旁邊山上的一個山洞裡,忍飢挨餓風餐露宿,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講到動情處,趙田剛居然撩起衣服,轉到了薛柯枚的眼前,硬是讓她看他身上燒傷的傷疤。
聽著趙田剛的這些話,在薛柯枚的腦子裡,此時又浮現出當年的那個不管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始終戴著一頂草帽,頭上罩著一層黑紗的人影……說真的,無論不管怎麼說,儘管趙田剛作為娟娟的父親,但他能夠捨身冒著危險,把娟娟從火海中搶救出來,這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的。僅憑這一點,就令薛柯枚不能不一輩子感激他。
“那……既然你想要錢,那麼,看在你那年冒死搶救娟娟的份上,我給你寫個欠條吧!錢你也知道,現在我手裡並沒有現成的,前幾天都給楊子琪的姑姑楊麗輝看病墊進去了,等以後錢還回以後,我一定會給你。”說完,薛柯枚認真地寫了一個欠條,她把自己前幾天從河西縣水泥廠以及河西縣宏業汽車運輸股份有限公司領到那些錢,等於都寫了上去。
趙田剛拿起那張欠條,迷縫著眼一個字一個字地看著,眼晴不時地閃著,並沒有說話。
薛柯枚心裡不安地看著趙田剛的反應,見他不吱聲,便又說道:
“這麼多年來,說實話,我也就這麼多錢,其餘的,都給娟娟帶走了。”
趙田剛淡淡地笑了一下,他抬頭看了一眼薛柯枚,遲疑了一下,問道:
“劉春江的那部分呢?”
我們知道,前幾天,趙田剛也去河西縣參加了股東會議,所以,薛柯枚手裡分了多少錢,趙田剛當然心裡一清二楚。
“……劉春江的那部分?劉春江的那部分,當然是屬於劉春江了。我作為妻子,怎麼能有權利隨便動他的那部分財產?”薛柯枚有些急了。
“哈哈哈哈,薛柯枚,說句實話,我向你要的這點兒票子,比起這枚戒指來,其實並不多啊!況且,這也只是一張未對兌的白紙罷了。你剛才說得好,夫妻共同財產必須由夫妻雙方共同確認,人家法院才會承認,否則,沒有劉春江的確認,你給我寫的這張欠條,與廢紙沒什麼兩樣。況且,你用一張白紙換一枚戒指,那還是相當划算的。到時候若是劉春江不認這張欠條,那我還不是賠了?”趙田剛搖頭晃腦地說道。
“什麼……你說什麼?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說,劉春江他現在仍然還話著?”聽了趙田剛剛才的話,薛柯枚忽然從他的話音裡,分明聽出來劉春江還活著的資訊……
頓時,薛柯枚猛地站立起來,她再次緊緊地抓住了趙田剛的兩個臂膀,用力搖晃著,彷彿他就是能夠解救劉春江生命的上帝一樣,眼淚象洶湧而出的泉水一樣,一下子從眼眶中流了下來,“趙田剛,……你……你快帶我去看他,我什麼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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