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所謂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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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建於2500年前的銀河電影宮的正門邊，《冷丘》的巨幅海報也佔據了一個非常顯眼的位置。在海報上，賽琳娜·瑪奧飾演的奴隸女孩，用漠然到殘酷的目光直視著畫面之外。在她的身後，是冷峻的崇山峻林，以及被山巒包裹著的正在燃燒的城市。

菲菲就這樣邁著端莊大氣的款款步伐，從海報旁邊走過。

在那個瞬間，餘連覺得，姑娘比自己更像是一個將軍。海報上的一切，便是她的軍團了。

好吧，這裡確實是屬於她的戰場，我可不能越俎代庖。

餘連這麼想著，在跟上去的同時，還有意落後了對方兩步，這當然是準備把這個舞臺讓給對方的。只不過，菲菲卻反而放緩了腳步，又自然地挽住了對方的手臂。

這可能是因為在視野前方出現了一個穿著暗紅色晚禮服的美人吧，正巧笑倩兮地看向了這邊。她當然注意到了菲菲的舉動，但還是落落大方地在遠處微微躬身，方才招手打招呼，把自己居於下位的屬性傳達得非常坦然。

餘連總覺得依稀好像是在哪裡見過這姑娘，卻聽菲菲低聲道：“已經定了哦，她是《骷髏中隊》的女二。”

“哦，女二啊……”《骷髏中隊》只是菲菲的第二部電影長片，但不但是三部曲，還有寰宇集團和共同體投入的大量資源，算得上是一部備受矚目的大製作呢。就算是女二號，也是各路女明星爭奪的目標的。

“她本來是試鏡女一的。”菲菲又道：“不過，女一我還是會留給小擎的。前提是那姑娘在下個星期開機之前進組。真是的，這丫頭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呃，她畢竟還有個遊擊士的兼職嘛。”餘連只能這樣解釋道：“不過，所有的冒險故事都應該有個完美的結局。她應該是可以寫好這個結局的。”

菲菲瞥了餘連一眼，露出了毫無波瀾的微笑：“剛才那個《海岸報》記者的提問，我都聽說了。魚兒，你準備怎麼處理呢？”

“基本上都是聽風就是雨，托維准將是個可靠的老水兵。他已經帶著艦員完成了三期適應訓練了，下一步應該就是實戰訓練了。可是省了我很多事的。”餘連笑道。

“那麼，另外三艘的艦員，也應該要抵達了吧。”

“也會在下個星期抵達，應該就是《骷髏中隊》開拍的那個時間點吧……嗨，菲菲，你確定我們應該在這裡討論這種問題嗎？”餘連無奈道。

“就當是調劑一下我現在的情緒嘛。我也要上自己的戰場了哦，還是很緊張的。”

嗯，原來軍政大事是可以用來調劑心情的啊！聽起來好像也是蠻有道理的。餘連想。

總之，在綠槐市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後，餘連便再次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從國內抵達的托維准將所率領的近兩萬人艦員，也全部到位開始了正式測試工作。這只不過是戰艦滿配人員的三分之一。不過，這畢竟不是實戰，不需要衝鋒隊員和戰機飛行員，這點人員確實是足夠完成戰艦測試工作的了。

托維准將確實已經被命名為了伏羲號的臨時艦長，這也確實給了一些藏著小心思的媒體扇風點火的機會。可實際上，這位給830屆“月球人”當過半年駕船教官的老水手，確實是一個很剛健樸實的大叔，為人雖然刻板嚴肅了一點，但卻沒有什麼壞心思。雖然他已經全面接管了艦船的後續作訓工作，卻對餘連很尊重。

幾乎每天都會給餘連發來一封詳細作訓報告，發生了任何情況也都會馬上彙報，彷彿一點沒有受到流言影響，要的就是一個坦然。

總而言之，這確實是一位相當靠譜的大叔。不管地球的袞袞諸公到底藏了什麼心思，但托維准將卻完全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在餘連看來，這樣就足夠了。

後續三艘戰艦的艦員也在陸陸續續地趕來。這樣一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四艘主神級在下半年到來之前，便可以形成初步的戰鬥力，可以回國了。

“不過，聯盟那邊倒是提了一個建議，已經發去了正式外交照會了。”餘連又道：“說是邀請我們的主神級參加在塔格斯星區的艦隊對抗演習。”

“塔格斯星區……哦，對，那裡有個聯盟的艦隊訓練場。”菲菲點頭。

餘連卻不得不想得更多，那個所謂塔格斯星區的艦隊練兵場，離洛撒星系好像挺近的嘛。

“如果上面批准的話，我們就要駕船穿過聯盟三個星區和兩個加盟共和國的疆土，再進行對抗演習。如果都能平安完成，戰艦的測試也就算是完成了。”

“確實，這就相當於是把遠端航行和實戰訓練一次性完成了，甚至還順便磨合了船員，價效比倒是挺高的。”菲菲微微蹙了蹙眉：“不過，我怎麼總覺得，這裡似乎是別有所圖呢？”

“怎麼說？”

“雅歌彌獎啊……今年進入主競賽單元的電影，有一半是寰宇出品的。亞妮居然沒有跑來湊熱鬧，還跑到洛撒說去看看什麼新買的羊駝牧園了。以那隻大白狐狸，每一秒鐘從毛上捋下來的油水都夠買上七八個牧場了吧？“

餘連覺得菲菲這話有那麼一點點無的放失人參公雞的嫌疑。有一說一，貝大小姐雖然壞水不少，但真的不是一個好湊熱鬧的人。

“呵呵，魚兒啊，我呢，向來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判斷那隻白毛狐狸的算計。”

“我還以為，你們真的成了閨蜜呢。”餘連剛這麼開口，便感受到了菲菲從眼角透過來的犀利目光。

“呃，抱歉，是我失言了。”

“不，你其實說得對，我們確實是好閨蜜。只不過，越是好朋友，便越是要坦率地指出對方的優缺點嘛。聖人也說過益者三友，損者三友的事嘛。”

餘連心想如果刨除了語境不談，這話從字面意義上理解也還會是有那麼一點道理的。

這個時候，兩人便已經挽著手穿過了正廳，邁上了通往高層貴賓席的階梯。

至於之前那個向兩人行禮的女明星小姐已經識趣地退開了幾步，向通往一樓大廳的通道走去。餘連瞥了一眼對方的背影，這才想起，這似乎是自己剛來聯盟時，克雷爾·貝爾蒙特老兄招待自己吃果盤的時候，在場的那幾個小姐姐之一呢。

呃，好吧。白毛狐狸現在不出現，其實也是挺好的。

說起來，這妹子是叫什麼來著？蕾妮？還是海倫娜？

好吧，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當兩人步入了寬闊得足可以開國會大廳的時候，克雷爾·貝爾蒙特便像是一隻剛剛在果園裡竄了七進七出的大馬猴似的流竄到了自己的面前，臉上的笑容佈滿了吃果盤吃到快要溢位來的騷氣。

“我們的座位在前面，跟我來吧。”克雷爾嬉皮笑臉道。

“你這傢伙為什麼在這裡？”餘連板著莫得感情的撲克臉道。

“我可是《冷丘》堂堂正正的出品人啊！”

“他是嗎？”餘連驚了。

菲菲無奈道：“他確實是。”

餘連只能嘖了一聲，跟著這傢伙前行。

才剛剛坐定了不過兩三分鐘，菲菲便暫時告辭。她現在已經是業內矚目的天才導演，於是要作為頒獎嘉賓，給新星競賽單元擔任頒獎嘉賓——這個單元的競賽者主要都是微電影，電視電影、短片和我獨立紀錄片的主創。

克雷爾便乘機告訴餘連，最近綠槐市確實出了一些小問題，但絕對不會影響到泰塔船廠，一切的進度都會保質保量按時完成的。

餘連用誠摯的表情看著對方：“這我完全相信。當初第三次銀河戰爭的時候，聯盟甚至都能在一隻手鎮壓四個加盟國叛亂的情況下，還能保證產能，以恢復被埃羅人偷襲之後損失的前線艦隊呢。”

克雷爾覺得餘連好像是在諷刺什麼，但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麼證據。

他擠出了一個笑臉，又壓低了聲音道：“還有，我國應該已經給大使館發去正式照會了。不過，你餘連老弟你的能力，應該是早就知道了。”

“克雷爾老兄，你是是知道我的。像我這樣殫精竭慮戰戰兢兢的普通軍人，該讓我知道的事，我自然會知道。可不該知道的，也是萬萬不敢亂打聽的。所以，老兄，我到底應該知道什麼，又不該知道什麼呢？”

克雷爾露出了歎為觀止的表情：“對對對，就是這種味兒，餘連老弟，亞妮那丫頭上次從圖蘭卡回來之後，完全就變成這股謎語人的勁了。為什麼這味兒會這麼相似呢？”

餘連下意識地看向了正前方的舞臺。穿著軍禮服的菲菲，正在巧笑倩兮地把一個銀色羽毛性狀的獎盃，遞給一個快把禮服崩開的來格巨人導演。

……嗯，來格巨人不去當傭兵，卻跑來當導演，某種意義上也是挺勵志的。

“總之，對抗演習反正也就是個走個過場。哪怕是為了給北極星設計局打廣告，我們也一定會贏的。”克雷爾又道。

“哦，我們？”

“我姑且也算是主神級的建造者之一嘛。當然也是會登船的，會擔任艦船的技術顧問。”

“呵呵，這樣也能代表共同體和聯盟牢不可破的同盟關係，是這樣吧？”

克雷爾頓時露出了“你看，你不是很懂”的表情。

“不過，演習都沒開始，就直接宣佈勝負，會不會有內定的感覺呢？”餘連笑道：“這種和作秀，我應該是不用參與的吧。我的職責還是軍購代表團的團長，後續幾艘主神級的建造工作也很重要，是不能脫身的。”

“很遺憾，餘連老弟，你最好還是參與的好。這也是我今天來找你的理由啊！”克雷爾將手豎起來，擋住了自己的嘴型：“亞妮正準備搞一個大新聞。可是，如果沒有你的參與，新聞又怎麼可能構成新聞呢？”

餘連有些驚訝。倒不是驚訝於貝大小姐準備搞事，而是驚訝於對方居然這麼坦誠就告訴自己了。

“如果我問你是什麼大新聞，你肯定不會告訴我的吧？”

“餘連老弟，如果有什麼我不想告訴你的事，我一定連頭都不會起的。可是，在這件事情上，我真的並不比你知道得更多。只是作為一個卑微的工具人，提前告訴你早做準備罷了。”他故作神秘地放下了手掌，然後露出了嚴肅正直彷彿社會楷模一樣的表情，肅然道：“所以，今天晚上的慶祝會，你要參加嗎？終歸還是會有果盤的哦。”

餘連點了點頭，也用同樣彷彿社會楷模一樣的表情道：“所以，就連獎項都內定了是吧？”

後來的三個小時，餘連和克雷爾就當剛才的話題從來沒有發生過似的，從今晚的入圍電影聊到了全銀河的電影產業發展，從今年的票房冠軍扯到了型別片的新增和消亡，

等到菲菲頒獎回來之後，加入了討論，話題便變成了第七藝術的產業發展和野豬的產後護理的辯證聯絡。

《冷丘》劇組的其他人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在聽相聲，還是在接受發散性思維訓練以及想象力延展的哲學教育了。

然後，在這樣天馬行空的鬥槽中，電影節便進入了主競技單元中，餘連看到冰汽樂隊拿下了最佳配樂獎，賽琳娜·瑪奧小姐拿下了最佳電影主題曲和最佳新人導演。之前只是二線笑星的男主角溫摩先生，拿到了自己第一個權威影帝，在臺上潸然淚下。

不過，最佳原創劇本獎落到了上次和菲菲一起看過的《天使之星》上，這倒是讓餘連有點小意外。他本已經準備代表齊先生上臺領獎了，甚至還準備一大串道貌岸然的發言。這豈不是意味著自己白準備了？

當然了，越是權威的獎項，就越不能因為名氣或者資歷之類的場外因素左右。餘連當然認為齊先生寫了一部偉大的劇本，但也不能否認《天使之星》的優秀。更重要的是，那部電影的編劇可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青年作者，無父無母是在黑幫中長大，後來又浪子回頭脫離了幫派，一邊打工一邊自學成才。

哪怕是為了鼓勵年輕人，這個獎也是很有意義的。

餘連頓時對雅歌彌獎的組委會刮目相看。

他剛剛轉過這個念頭，臺上擔任最佳導演頒獎嘉賓的艾夏姆先生，已經開啟了信封。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很明顯的愕然，隨即綻放成了驚喜的笑容：“獲得最佳導演獎的是，來自藍星共同體的菲娜·李小姐。”

這一次，就連從來都澹定冷靜的菲菲本人也都愣在了當場，短時間甚至都顯得有點手足無措。

餘連則乾脆扭頭盯著克雷爾，低聲道：“是不是有點過了？”

“一點都不過。”克雷爾卻道：“這是應得的，這也是我們的誠意。”

“全銀河最著名的電影大獎的權威性呢？”

“可是，《冷丘》確實是一部好電影嘛，難道你不承認嗎？”克雷爾笑道：“藝術上的事情，可沒有完全量化的標準，總是會存在爭議的。”

餘連點頭笑道：“確實，藝術又不是數學題，畢竟只能自由心證了。那麼，你捂嘴作甚？”

“……大概是因為我想要打呵欠吧。最近實在是太忙了，每天睡覺的時間都不剩多少了。”克雷爾用手擋著嘴，一本正經道。

而這時候，菲菲也已經從方才的震驚中反應了過來，恰如其分地露出了感動的表情，隨即緊緊摟住了身邊的餘連，便是一個深深地吻。

這個時候，就是餘連也不知道，這是演出來的，還是真的激動了。

當然，也或許是都有之吧。

這一幕，當然也透過直播訊號，傳到了源質波終端，旋即在瞬間擴散到全銀河範圍之內。

然後，距離涅菲足足有四萬三千光年之外的榮耀之門要塞中，銀河帝國的最傑出的女騎士們，紛紛扭頭看向了自己那板著一張莫得感情的撲克臉的主君。

蘇琉卡王布倫希爾特微微一怔，隨即拍桉而起：“你們又看我幹什麼？未免太讓人不愉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