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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酒下肚,大漢們紛紛讚不絕口。

面有刀疤的馬關使勁晃了晃腦袋,笑罵道:“他奶奶的熊,老子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從未喝下一碗酒就感覺人要醉了,這酒果然是人間極品!”

一旁的徐元連連點頭稱是,他酒量比馬關要好一些,但也招架不住。

這酒入口如過刀,後勁香醇霸道,酒量一般的人只怕喝上一小口就要醉死過去。

四人中最令裴涼驚訝的還是那位名喚秦英的氈帽漢子,他一口氣喝了半碗,還能談笑自若。

“裴兄來玉京,想必也是為了參加這群英之會?”

此刻已面若桃花的丁柏青再度舉起酒杯。

裴涼先乾為敬,搖搖頭:“我不知道什麼群英之會。”

丁柏青眼神中立即閃過一絲驚訝。

秦英清了清喉嚨,接道:“這群英之會可是近年江湖中少有的盛會,由朝廷新成立的御武司舉辦,號召天下英雄齊聚玉京城,共同商討對抗異族之策,現在距離大會召開還有五天時間,江湖中有頭有臉的門派都來了。”

裴涼放下酒杯笑道:“在下只是江湖中的無名小卒,不知道有此盛會也屬正常。”

秦英有些尷尬道:“觀閣下氣度絕非凡夫俗子可比,定是隱士高人之流!”

裴涼輕輕擺手。

丁柏青微笑道:“其實我等也不想跟朝廷有什麼瓜葛,只是這抗擊異族之事關乎天下大義,不得不來。”

江湖兒女,最是重情重義,家國危難之際,多少人不惜拋了這大好頭顱,裴涼心生敬意,再次斟酒於杯:

“來,我敬諸位一杯,江湖路遠,各自珍重!”

眾人紛紛離座而起。

…….

日過高杆,酒館的後院,老劉和裴涼各自躺在一張藤椅上,舒舒服服曬起了太陽。

“一晃眼,師父都走這麼多年了。”

老劉雙目怔怔地看著天空,嘆了口氣。

“師父走的時候跟喝醉了一樣,嘴裡一直念念叨叨,不知說些什麼。”

老劉嘿嘿一笑:“你小子就是師父肚子裡的蛔蟲,你能不知道他說啥?”

“都是些感慨回憶,沒什麼意思。”裴涼伸出雙手枕在頭下。

“嗯,人到了那個時候,心中所想,目光所及皆是回憶,誰都想從頭再活一回,這樣人生的遺憾應該會少很多”

“可惜生命只有一次”

“知足常樂就好”

“師兄,你恨師父嗎”裴涼突然轉過頭。

“我都這個歲數了,還提什麼恨吶,當初師父看我不是練武這塊料,把我逐出師門的時候就說的很清楚,他這身衣缽一定要找個最合適的傳人繼承下去,把我繼續留在身邊就是在害我,當時我還不太理解,後來隨著年紀和閱歷的增長,我漸漸明白了師父的苦心,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人生道路要走,做自己喜歡並擅長的事,才會快樂!”

“是的”裴涼微微眯起眼睛。

“如今的我偏安一隅在這小酒館裡,喝喝小酒,過幾年太平日子,就心滿意足了。”

“朝廷新成立的御武司是什麼情況?”裴涼話鋒一轉。

“那是由司禮監秉筆太監盧麒掌管的新部門,負責管理江湖勢力,表面上是為整合力量抗擊異族,實則在為朝廷培養自己的爪牙。”

“這個破爛不堪的朝廷終究還是想染指江湖”

“眼下亂世傾軋在即,誰不想拉攏自己的勢力,這個楚風巖野心不小!”

老劉口中的楚風巖乃是當今聖上面前最紅的權閹,司禮監的掌印大監,也是劉謹言的義父,這個裴涼心知肚明。

“這個楚風巖武功怎麼樣?”

“不太清楚,預測至少金身起步,司禮監網羅了太多高手,掌印秉筆隨堂,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這次群英之會朝廷可有什麼陰謀,來的都是什麼人?”

“陰謀倒談不上,無非就是選出能效忠朝廷的勢力,多加扶持,對於不聽話的勢力,剷除打壓,由於這次朝廷用了抗擊異族的名義,所以江湖各大勢力不得不來,未來這些天,玉京城可有大熱鬧看了”

“來人中可有特別厲害的高手?”

“傳聞瘋劍仙會來!”

“那確實熱鬧了”

———

裴涼走出小酒館,順著大街一路西行,這玉京城的大道不但筆直寬廣,而且交織有序,絲毫不亂,處處彰顯天家腳下的氣度威嚴。

街上的行人大多也是衣著華貴,路旁鮮有小商小販,不時有世家大族的車隊經過,奴僕如雲,行色匆匆。

裴涼轉了一圈,覺得沒什麼意思,正要打道回府,突然眉頭一皺,他感應到了一道若有若無的目光在盯著自己。

跟蹤之人無疑是個絕頂高手,這股目光也是人家故意放出來的,就是為了讓裴涼察覺。

既然如此,裴涼只能裝作不知,繼續漫無目的地亂轉,最終來到一處寺院,走入了後山竹林之中。

裴涼見四周僻靜,率先停下腳步,靜等跟蹤之人現身。

那人似乎涵養功夫極好,裴涼等了一柱香的時間,也沒現出身形。

換做一般人,可能就當自己判斷失誤,繼續趕路了,而裴涼恰好不是一般人,他的耐心也是極好的,認準的事情從不會自我懷疑。

隨著一聲哈哈大笑,一位灰衣老人從林中走出,當他出現的剎那,裴涼渾身肌肉瞬間緊繃起來。

“少年人,定力不錯,警惕性也高,殊為不易”

“閣下是?”

裴涼語氣隨意,但眼睛卻直勾勾盯著來人。

那灰衣老人伸手在自己臉上一抹,就換了一張麵皮,赫然正是呂卿燕口中的方伯。

“不用緊張,我是呂府的大管家呂方,奉老爺之命前來見見你。”

方伯和顏悅色的說道。

裴涼聞言並沒有放鬆警惕,只是淡淡說了一句

“何以見得?”

方伯深邃的目光中閃現出一抹讚賞之色。

“我是看著呂卿燕長大的,昨日你闖入老爺書房時,其實我就在你旁邊看著,如果你有一點異動,咱倆當時已經交上手了,哪還會讓你全身而退。”

“是否言過其實”

“哈哈,少年人有傲氣,你儘可一試”

“得罪了”

裴涼眼睛精光一閃,身形瞬至,抬指便點向方伯眉心。

方伯隨手起掌,以掌心對上指尖,頓時二人之間如同掀起一股洪濤巨浪,涇渭分明。

裴涼四溢的劍氣均被方伯身前的海量真氣阻擋在外,身後的茂林修竹受到劍氣波及,齊刷刷攔腰而斷。

裴涼欲要抽身,指尖卻似陷入了吸力巨大的淤泥之中,根本動彈不得,不由大吃一驚。

“少年人劍氣不弱”方伯呵呵一笑,主動放開了吸扯。

裴涼跳身掠開,雙手抱拳:“前輩修為高深,實非晚輩所能及!”

“你這小子呀”

方伯有些無奈地搖頭笑道:“都是金身境,你連是十分之一的實力都沒發揮出來,就想認輸來糊弄老夫。”

裴涼微微一笑,這老頭眼光也忒毒辣,看來自己演技還是稍顯稚嫩。

方伯似乎看出了裴涼的心思,擺了擺手。

“老夫這次來也不是為了打探你底細的,就問你三個問題,問完就走。”

“前輩請講”裴涼點點頭

“第一個問題,你喜歡小燕子嗎”方伯開門見山

“呂姑娘對我有恩,我對她只有敬重,沒有喜歡”

裴涼只是略一沉吟,回答得很乾脆。

“一旦呂家有難,你願意幫她嗎?”

方伯在問到第二個問題時,神情無比嚴肅。

“願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嗯,最後一個問題,即使你對她沒有愛意,能不能做到一輩子照顧她,呵護她?”

面對方伯這最後一個問題,裴涼竟罕見的沒有直接回答。

方伯也沒有任何催促不悅之色,眼神溫和且平靜。

大丈夫一諾千金,裴涼的表現恰恰說明他是個信守承諾的可信之人。

“你是怕你家裡的那位不同意?”方伯面帶笑意裴涼聞言搖頭:“我只是在擔心呂姑娘。”

“此話何意”

“說實話,裴某志不在此,我早晚要離開吳京,前往古峪關的,沿途吉凶難測,禍福難料”

“這點你不用擔心,萬一呂家倒了,我們小燕子能承受多大的富貴,就能吃多大的苦,她是個內心剛強的女人,你只要能做到竭盡全力保護她,照顧她,別的都不用管,能做到嗎”

裴涼點點頭,腦海中再度浮現出了呂卿燕溫柔得宛如江南朦朧煙雨的目光。

“我想讓你親口說出來!”方伯沉聲說道。

“晚輩能做到,一輩子照顧她,呵護她,不讓她受委屈!”

“好,大丈夫一言九鼎,不可反悔,從此之後,你將獲得呂家全力的支援!”

方伯說完這句話,仰天大笑數聲,消失而去。

呂家府院

丫鬟小挽推門而入,呂卿燕正在桌前題字,慌忙把鋪開的字畫打個對摺。

“寫什麼呢,還怕我撞見。”

看到小挽好奇地湊了過來,呂卿燕佯裝怒道:“越來越沒有規矩了,小心我讓我爹責罰你。”

“哎呀,老爺來了!”

小挽一臉驚慌地指起窗外,趁著小姐轉身走神的功夫,一把就將案上的畫卷奪了過來。

呂卿燕反應過來,正要去搶,小挽已經繞著屏風跑開了。

等她邊跑邊開啟畫卷,一幅栩栩如生的江上行舟圖躍然紙上,右上方還有幾行娟秀小字。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

很顯然最後三個字還沒來得及寫出來,小挽大聲讀完笑得前仰後舍,不顧呂卿燕神色羞腦:

“要不要我替你加上,吹夢到裴涼的家,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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